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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婚姻居然成了一座違章建筑
作者:梁華   |  字數(shù):12871  |  更新時間:2013-03-29 12:15:46  |  分類:

現(xiàn)言小說

丁聰?shù)囊幌?,像拆遷辦對付釘子戶做思想工作,恩威并施。當愛情不在時,婚姻就成了違章建筑,拆不拆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意義,無非就是個錢字而已,而楊小三從未看重過那花花綠綠的人民幣。

小三,當今社會人人聽到這個詞都會會心地一笑。偏偏她就叫楊小三。這不能怪爹媽,出生的時候,楊小三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在母親的腦海里成型。兩個哥哥,一個叫楊東,一個叫楊南,父親原本計劃生四個孩子,正好東南西北湊四方,誰知道等楊小三呱呱落地才知道是個女孩,母親干脆取了個容易記的名字,又覺得“小三”二字太簡單,琢磨了一夜,在三字旁邊加了個單人旁,叫“楊小仨”。

十八歲那年,楊小仨去辦身份證,回家的路上聽了一段廣播,A市新開張了一家粥店,取名叫“仨仁堂”,想必也是花費了一番苦心想了這么個武館般的名字。新店開張,廣播里做廣告,磁性的嗓音說出來的卻是“三”的音。

楊小仨打通了廣播臺的電話,當著全市人糾正了讀音:“仨”字念“sa”而不是“san”。磁性嗓音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被拆了臺,一激動,反問了一句:“那豈不念‘殺人堂’?”

就這么一句話,磁性嗓音光榮下了課,A市人足足笑夠了兩個月,而“仨仁堂”終于沒熬過那年春天,也跟著“光榮”了。

那一次后,楊小仨決定改名。幾個月下來,從戶口本到身份證全換了下來,楊小仨變成了楊小三。

天有不測風云,“小三”一詞,仿佛一夜之間就風靡全國,人人得以誅之。楊小三又開始屁顛屁顛地跑派出所,輕車熟路地做好了一整套材料往上一遞,改名的要求被駁了回來,原因是超過二十五歲,定性了。

于是,楊小三就這么壯烈地被“定性”了。

愛情是一籃子蘋果,幾乎人人喜歡,但吃一口就又丟了回去。當情竇初開時,一般面對的是一籃子爛蘋果。而楊小三很聰明,一開始就懂得努力地刨啊刨,終于刨了個沒被人咬過的蘋果,于是趕忙抱著下了“戰(zhàn)場”。她的老公丁聰,嬌生慣養(yǎng)的獨子,父母外加楊小三的心肝寶貝兒。中學里的老師,教的是非主流音樂,拿錢不多,卻很輕松,平日里喜歡附庸風雅、無病呻吟地在小報上發(fā)表詩詞歌賦,錢是沒賺到,卻成了A市小有名氣的詩人。

歷史證明,詩人通常養(yǎng)活不了自己,家里大部分收入來源于楊小三,她起早貪黑地工作,是家里家外的模范女人,人人都笑她傻,她卻有自己經(jīng)典的言論:男人啊,在家種花總比在外養(yǎng)“花”強,為了防著這個“野花”,楊小三寧愿自己辛苦些,好生守著這盤菜。

過年婆婆從鄉(xiāng)下來了,一住就是七天。上躥下跳地差不多要把楊小三家的房頂掀了??偹闼妥吡似牌牛瑮钚∪L長地松了口氣,回家的路上買了條新鮮的鯉魚,準備做拿手的松鼠魚,與丁聰好好地過過假期最后一天。

丁聰開車送婆婆回鄉(xiāng)下,一直到了晚上六點才回了家。推了門,一聲不吭地坐在了沙發(fā)上,開了電視看CCTV的英文頻道。

楊小三端上了魚,特地加了茴香的松鼠魚,一股子香味彌滿了整個屋子:“老公吃飯了,你最愛的松鼠魚?!?/p>

丁聰應了一聲,懶洋洋地起了身,坐在餐桌旁,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吃著飯。

“怎么了?累著了?”楊小三問。

丁聰搖了搖頭。

“菜不合胃口?”

丁聰又搖了搖頭。

“是不是這幾天我什么地方?jīng)]做好,惹咱媽生氣了?”楊小三問。

“別瞎猜,媽高興得很。”丁聰?shù)皖^說,“吃飯。”

一頓飯,楊小三飯沒吃飽,倒是生了一肚子氣。飯后,楊小三拿起了丁聰愛吃的蘋果仔細削了起來。

丁聰洗完碗后,磨蹭著走了過來,坐在了楊小三的身邊。

楊小三轉頭見他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于是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p>

“我……我在外面有人了?!倍÷?shù)淖炖锝K于憋出了一句。

“啪!”楊小三手里正削著的蘋果皮斷了,落在了茶幾玻璃上。她咬著唇,沒說話,將削了一半的蘋果往桌上一放,又從籃子里拿了一個蘋果,開始仔細地削起來。

丁聰見楊小三沒一點兒反應,或打或罵,或要死要活,倒希望她來得痛快,索性豁了出去繼續(xù)說:“她有我的孩子了……兩個月了?!?/p>

“啪……”楊小三手里的蘋果皮又斷了,她用力地將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在桌上,重新又拿起了一個蘋果削起來。

“小三,我們離婚吧,房子、車子都是你的,我凈身出戶。”丁聰深吸了一口氣,說完了藏在心里很久、最關鍵的一句話。

蘋果皮斷裂了,落在了地上。楊小三將削了一半的蘋果丟進了垃圾桶,重新又拿了一個,仔細削了起來。丁聰坐在一旁,氣氛詭異地安靜,完全不像一場轟轟烈烈的分手戲。終于,楊小三削好了皮,蘋果皮連成一整條,沒有斷。

楊小三仔細看了看蘋果皮,將它丟進了垃圾桶,一手拿著刀,一手將蘋果遞給了丁聰。

“你……你……想做什么?”丁聰緊張得竟有些結巴。

“你不是要凈身出戶么?我在尋思著怎么個凈身法?!睏钚∪稹?/p>

“你!”從未有過男子漢氣概的丁聰沖著楊小三吼著,“無論你怎么決定,反正我決定離婚。咱們好聚好散,以后還是朋友,家里的東西我全不要了。若是鬧,我也不怕耗了,到時候家產(chǎn)一人一半,我們算個清清楚楚?!?/p>

楊小三聽了,輕聲一笑。丁聰?shù)囊幌?,像拆遷辦對付釘子戶做思想工作,恩威并施。當愛情不在時,婚姻就成了違章建筑,拆不拆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意義,無非就是個錢字而已。而楊小三從未看重過那花花綠綠的人民幣。

“那就離吧?!睏钚∪鹆松?,“給你三分鐘時間吃完蘋果,給我滾出去?!?/p>

防火、防盜、防小三,楊小三今兒才明白什么是防不勝防,縱使你分析了男人所有出軌的原因,努力地做好每一個預案分析,該來的始終會來,沒有任何理由。

拆遷隊大戰(zhàn)釘子戶第二招:速戰(zhàn)速決,決定下來的事一定要馬上白紙黑字寫在紙上,最好不要過夜。

追述到父輩,結婚是一件不止是親戚朋友組織摻和的大事,至于離婚,那是一件上驚動領導、下敗壞門風,想都不能想的錯事。而如今結婚和離婚都是同樣可以做到天不知地不知,至少,對于現(xiàn)在的楊小三來說,區(qū)別只有一點不同,結婚進左邊的門,離婚進右邊的門。

一早,幾乎一夜未睡的楊小三剛迷糊入了夢,手機就響了,使勁地揉眼才看清了來電顯示——老公。習慣是可怕的東西,她于是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幾分慵懶幾分撒嬌的口氣說:“老公,讓我再睡會兒?!?/p>

對面一陣寧靜,丁聰像是吞了好幾口唾沫,才鼓起了勇氣說:“今天新年第一天上班,我們?nèi)ルx婚吧?!?/p>

那種口氣就像在說,今天我們第一天上班,去慶祝吧。

這一句話,楊小三什么夢都醒了。

楊小三向公司請了個假,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上午十點。細想了一下,決定招輛出租。開出租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見楊小三頂個熊貓眼睡眼惺忪的樣子,就自作主張地替她下了判斷:“丫頭,定是假期黑白顛倒的日子久了,患了假期綜合癥,怕上班遲到,起不了床才想起打的吧?”

楊小三一聽,干笑了兩聲:“還好,民政局不打考勤?!?/p>

中年人一聽樂了,答:“敢情公務員啊,丫頭好福氣啊。”

楊小三一聽,眼皮子一耷,答:“不是,我是去民政局離婚?!?/p>

中年人一愣,差點闖了紅燈。

民政局樓下,楊小三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丁聰。丁聰一見楊小三的面,就像從身上卸下幾噸貨一般松了口氣。楊小三見他那樣,氣沒打一處來,忍了忍也沒說話,徑直繞開他往里走,丁聰見了小跑著跟了上去。

進了大門,大廳里有一張桌子,寫著“咨詢臺”,一位大媽坐在臺前捧了杯普洱茶正看著報紙。大廳一側的休息椅此時坐著數(shù)十人,有爭得面紅耳赤的,有聲淚俱下的,跟菜市場一般熱鬧。

丁聰看了看楊小三,走向咨詢臺,他輕輕敲了敲桌面,大媽不耐煩地抬起了頭:“結婚向左,離婚向右?!?/p>

楊小三走上前,接了話題說:“我們離婚。”

大媽仔細地看了神態(tài)自若的兩人,這一對倒是清凈得很,于是多了句嘴問:“家產(chǎn)、孩子的事情都談妥了?”

丁聰趕忙回答:“商量好了的,家產(chǎn)歸她,我凈身出戶?!?/p>

大媽眼皮一抬,不屑一顧地看了丁聰一眼,說:“我只需要你回答是還是不是,沒讓你把細節(jié)告訴我,這事情很光榮?要離婚先排號,排號機在那邊?!?/p>

楊小三一愣,問:“離婚還需要排號?”

大媽眼一翻,反問:“不想排?那就結婚吧,人少,不用排號?!?/p>

“你這人怎么說話的?”丁聰重重拍了下桌子,楊小三伸手拉住丁聰,一邊拉一邊回頭,對著大媽說了句:“對不起,對不起?!?/p>

離婚就是一出戲,戲里戲外兩個主角,一個是自己,一個是自己的一部分。案板上一擱,剁手還是剁腳,只有自己心里才能琢磨出個味兒。

拆遷隊大戰(zhàn)釘子戶第三招:不留后患。所有與違章建筑有關的東西,只要上了合同,第一時間全部毀掉。

如今的政府提倡精簡辦公、優(yōu)化流程提高效率,減少公眾辦事的時間,最有成效的就是辦離婚的手續(xù)。以前按照固定流程,還有居委會的熱心老大娘來做做思想工作,而如今鋼印一蓋,一拍兩散,與吃頓飯一般簡單。

楊小三第一個走出了大門,沒走幾步,后面腳步聲響了起來,知道是丁聰追了上來,以為他后悔了,于是刻意放慢了腳步,沒幾分鐘,他追了上來,攔住了楊小三。

“你下午有空沒有?”丁聰問。

“只請了半天假?!碧斓紫碌呐硕家粯?,即使一塊自己最愛的蛋糕放在了嘴巴,也會虛偽地說一句:“我在減肥?!睏钚∪膊焕猓f了這一句,心里憋著的后半句“我可以再請假”還沒有機會蹦出來,丁聰已經(jīng)把話頭接了過去。

“那正好,下午我回去收拾下東西?!?/p>

說完,像欠了楊小三一屁股爛賬還不清了一般,一溜煙就走了。

一頭涼水,把楊小三心底里最后一丁點火星也熄滅了。

回了公司,還在樓下的大廳就見到了自己的損友劉海燕。那丫頭生理年齡比楊小三大一歲,可心理年齡比她小一輪,沒心沒肺的主兒,最愛做的事就是一驚一乍地聊八卦。大廳老遠見了楊小三,迎了上來就咋呼:“你鬼上身了?”

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楊小三努力地擠了點笑容答:“假期綜合癥。”說完進了電梯,劉海燕跟了進來。

楊小三所在的部門是公司最忙碌的部門,也是最被人瞧不起的部門:營銷二部。經(jīng)理叫黃姚,外號“黃世仁”,是個女人,熬到這種位置的女人,一般來說都不是正常人,不是白骨精就是老處女。四十多歲了,孤身一人,據(jù)前輩人說,她一天到晚包括夢話講的全部都是工作,對于一般女人來說,沒有男人會死,而對于她,沒有工作她會死。整個部門在黃姚的調(diào)教下,除了工作沒有任何的“調(diào)料”。

今天,楊小三特別忙碌,特別喜歡攬事。連掃垃圾整理報紙的事都被她搶了去,經(jīng)眾人分析得出結論:過年吃錯藥了。

晚上七點,楊小三下了班,一段漆黑的路的盡頭,沒了熟悉的燈光。開了門,自己擰開了燈,熟悉的東西少了一半,那把曾經(jīng)追求她時彈奏的吉他,那套自己年終獎為他買的音響……楊小三歪著頭看著空蕩蕩的四壁,不是說凈身出戶,能拿的都拿著走,甚至還包括那些東西上寄托著的回憶。

空蕩蕩的屋子里,楊小三沒有待到十分鐘,穿鞋,拿包,一氣呵成,越快越好,幾乎像是逃難一般逃離了家。

楊小三彷徨在鬧市,哪兒人多越往哪兒鉆。隨著夜深,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冷清。楊小三找了家酒館,點了個小菜,要了瓶二鍋頭,菜還沒有上,酒已經(jīng)喝掉了一半。

老板一手端著菜,一手豎起了大拇指:“丫頭好酒量!”

楊小三瞇著眼,笑得燦爛。看著不?;蝿酉裼泻脦赘拇竽粗?,她笑著答:“我今天第一次喝酒。”

每一場的邂逅被確定前,只是一次在茫茫人海與陌生人的相遇,就像每天上公交車后見過無數(shù)的面孔,感覺那是在欣賞路邊的一排梧桐,又不同又相同。

一瓶白酒見底,夜已深,下了霧氣。老板推醒了趴在桌上的楊小三,下了逐客令:“美女,快一點了,我們要關門了?!?/p>

楊小三站了起來,醉酒的滋味感覺挺不錯,除了胃里有些倒騰,腦袋里卻舒服多了,好像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一般。難怪這么多人喜歡喝酒了。扶著墻循著墻根,她出了小店。冷風一吹酒勁一來,胃里更倒騰了。

沒走幾步,她沖到了路邊的梧桐樹下,本來一整天沒吃多少東西的胃倒騰了半天,只嘔了些酸水出來。嘔完后,胃里一陣一陣地開始抽痛起來。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所有老師和同學對楊小三的評價是,閻王爺打了個盹,將她錯投了女胎,二十八年的生涯,除了那少不更事的嬰兒期,就從沒有人見過她的眼淚。就像沒女人就不是男人一樣,沒眼淚就不是女人。

這一點來說,她真的不夠女人。

半個小時后,楊小三站了起來,打了幾個酒嗝后,伸手擦了擦嘴,搖晃著沖出了馬路,伸直雙手直挺挺地站在了路中央。在她的心里絕對沒有過輕生的想法,但此時也許是酒精刺激,也許那一股子倔勁,她想也沒想就沖了出去。

遠處,發(fā)動機的聲音傳來,帶來了一陣風,她閉上了眼。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響起,車在距離楊小三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楊小三睜開了眼,迷糊的視線中藍色的影子,像她最愛的藍色床單,于是搖晃了幾下,順勢倒在了汽車引擎蓋上。

周友輝驚了一身冷汗,見人還趴在引擎蓋上一動不動,忙下了車,伸手拍了拍楊小三的肩膀:“喂,丫頭,傷到哪里沒?”

楊小三翻過了身,濃重的酒臭味熏得周友輝退了一尺。

“真暖和,老公,你買了新的電熱毯,對不對?”楊小三瞇著眼躺在引擎蓋上。

周友輝看了看她的表情松了口氣,斷定沒什么大礙,于是問:“你住哪里?”

楊小三一陣輕哼:“沒家了,家早上就沒了,還要什么家啊。”說完又倒在了引擎蓋上。

周友輝用力拍她的肩膀:“喂,喂,丫頭!”

楊小三用力打掉周友輝的手,不耐煩地說:“今兒床怎么這么硬?”

周友輝搖了搖頭,將楊小三從引擎蓋上拉了起來,扶進了車上,扣緊安全帶,拿起了她的包翻找一遍,找出了手機,一看沒電了,于是拿起了錢包翻了翻,找出了身份證:“包里還有幾百塊,幫你找個酒店好了?,F(xiàn)在這八零后啊……”

周友輝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身份證,這一看樂了,忍不住說:“你這名字取得可真有意思,小三,很有時代感?!?/p>

楊小三迷糊地坐在車座上,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起“小三”,心里憋屈,突然用扯破喉嚨的嗓音大聲喊:“小三,小三!我就要當小三了,男人都是他媽的混蛋!這輩子呀,我就決定當小三了,當小三!”

周友輝聽了,嘆了一聲:“小三有什么好的?!?/p>

“小三……小三就是好了,起碼只會讓別人傷心,不會讓別人傷自己的心了?!?/p>

周友輝一邊開著車,一邊答:“行行,別吼了,知道你叫小三了。你真當自己后媽生的,小丫頭,什么不學好,學人爭著當小三了?!?/p>

楊小三頭一仰,又扯著嗓子大吼一聲:“我就是要當小三了,怎么著,誰敢管我?今兒楊小三就這么決定了,就要當一個全世界最最……最厲害的小三了,偷遍全世界臭男人的心,讓他們妻離子散,永遠嘗不到真愛的滋味。”

“目標宏大,任務艱巨。”周友輝聽了,笑著調(diào)侃了一句。

“當……當然了,肯定不……不辱沒了我楊小三的名號了?!睏钚∪吨ぷ雍傲艘痪浜螅乖诹俗{上竟睡著了。

慣性定律定義,任何物體在不受任何外力的時候,總保持勻速直線運動狀態(tài)或靜止狀態(tài),直到有外力迫使它改變這種狀態(tài)。所以,無論相愛、出軌還是離婚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錯,就像楊小三,在沒有遇到周友輝前,丁聰給她的傷肯定會慣性延續(xù)很久,可是遇到了周友輝后,一切都變了。

周友輝一邊開車,一邊沿路看路邊的賓館。他是個商人,絕對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剛數(shù)過楊小三包里的錢,三百多塊的家當,是怎么也付不起五星級的房費。

周友輝知道A市的酒店都在濱江路上,而這小街上,他真有些不清楚了。車子慢慢開著,車窗上反射出街道邊閃過的霓虹燈,周友輝探著頭,看著招牌。

終于,周友輝找到了一家外面看著還算正規(guī)的商務酒店,扶著楊小三走進賓館。夜深了,狹窄的大廳里沒一個人,服務臺前坐著一個三十多歲值班的服務員,磕著瓜子看著電視。

周友輝扶著醉醺醺的楊小三走上去。

“一個標間?!?/p>

服務員從上到下看了周友輝,挺斯文的一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一身的名牌,心中難免又多了一句感嘆,世風日下,天底下的男人都好這么一口,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于是沒什么好脾氣地說:“身份證?!?/p>

周友輝低頭從包里拿出楊小三的錢包,找出了身份證。

這樣一個動作驚醒了睡得正熟的楊小三,靠在周友輝肩膀上大叫說:“我是小三?!?/p>

服務員詫異地盯著周友輝。

周友輝忙遞過了身份證,對服務員說:“她剛說的是她的名字,名字,她喝多了,別聽她說的?!?/p>

楊小三一聽,又把話題搶了過去:“名字?名字?名字我再也不改了,我就要當小三了,氣死你們這些王八蛋羔子,成不成?”

周友輝堆了一臉笑容看著服務員:“她喝多了,喝多了。”

服務員見怪不怪地輕笑了一聲,低頭掃描著身份證,之后,手又在他面前一攤:“你的身份證也要?!?/p>

周友輝聽了,擺手道:“我的?你誤解了,我不認識她的。”

服務員輕車熟路地回答:“不認識的也需要啊,公安局規(guī)定了,你就是領導來開房,那也要出示身份證的。”

周友輝解釋:“我有自己家的,不住這兒,送她上去后馬上就走?!?/p>

服務員又從上到下打量了周友輝一番,說:“知道,完事了就走。幾點了,趕緊拿身份證,別吵著其他客人了。”

周友輝一聽,幾十年修來的好性子再也穩(wěn)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瞪了服務員一眼,抓回了放在桌上的楊小三的身份證,罵了一句:“你這破店,我還不住了?!?/p>

說完,一把將爛醉的楊小三扶在了肩膀上,走出賓館。

第二日一早,楊小三被自己手機的鬧鈴吵醒。楊小三的觀念,雖然自己窮了點,沒有大把大把的錢揮霍,但起碼沒做什么虧心事,活得不好,可睡得好。所以她一貫睡眠質(zhì)量都相當高,手機的鬧鈴需要響三次。

在手機的不懈努力下,楊小三終于醒來,睜開眼,漆黑的一片好似還在半夜,于是伸手尋著聲音的方向摸到這破手機,就這么一丟,整個世界安靜了。

手機一丟,人反而清醒了,第一個感覺,今兒這個床真不是一般的舒服。正思量著是不是昨日里換了新被單的緣故,這一想,人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四周。

漆黑的一片,胡亂摸到了臺燈,按了開關。

一個四十多平方米的臥室,只放了一張大得離譜的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枕頭,單調(diào)得如醫(yī)院床位一樣,右邊是淡藍色用金絲繡了邊的落地窗簾,遮光的效果應該是一流。

楊小三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檢查自己的衣服,酒后失潔的爛調(diào)子不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掀開被子看了一眼,俱在,還好沒有中五百萬!于是長吁一口氣,起身下床。

床頭放著的字條,楊小三拿起,輕聲讀出來:“如果你是賊,柜子里有三千,自己拿了就走,超過三千后果自負。如果你是騙子,很不幸,經(jīng)檢查你沒有受傷,我一毛錢不會給。如果是其他的,不用感謝,大門在右手邊,出門記得鎖門?!?/p>

“這是什么個人?。俊弊x完后,楊小三啐了一句,不過有一句可以肯定,定是個有錢人,而且是一個很吝嗇的有錢人。罷了,都過了二八年華的人,確切的說是個棄婦,早就沒什么資本和信心,奢望著跟有錢人玩一場童話游戲。

于是提起了筆,在字條后面工工整整寫了一句:“不好意思,你權當我是找錯酒店的客人,看你房間標準,布置得跟停尸房一樣,充其量就三星級,留下兩百塊房費,不用找了,謝謝。”

楊小三拿起包,數(shù)了數(shù)里面的錢,拿出了兩百放在了床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出了門,楊小三呆住了。此時山風吹得正烈,頭發(fā)被吹成了雞窩,站半山之中看著懸崖下,眼見著一條公路如一只蚯蚓一般蜿蜒到山腳,路上別說公交車了,一個人影都沒有。

“真TM的,丁聰你TM的是個混蛋?!睏钚∪龥_著山澗喊了一聲,回音傳來,很久沒有罵過人的她,一句國罵出口,心里覺得特別爽,于是又忍不住罵了幾聲。

罵完,楊小三拿著包順著路往山下走,一直走了快半個小時,也沒有見到人家,心中忍不住又罵了一次,昨日隱約記得那個人的,好像是個男人,年紀不輕。心中又多嘆了一聲,真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別人傷心喝酒,我也喝酒,別人醒來睡大街也好,睡“難民署”也好,這荒郊野外跟進了狐貍窩一樣。

張敏是楊小三的發(fā)小,兩人從小就互相損到大。張敏一米八的模特身材跟只有一米六不到的楊小三粘在一起,得了一個稱號:“高矮不說”。張敏天生麗質(zhì),丹鳳眼,桃花貌,而楊小三臉從不露喜怒,屬悶騷型,故在大學里兩人又得一封號:“天生一對”。張敏有做小三的外表,楊小三有做小三的內(nèi)涵,兩人一合并,珠聯(lián)璧合,絕對是做小三的一流人才。

楊小三拿著手機到了走廊的盡頭,電話一通,罵道:“你抽瘋了,一大早一個勁地給我打電話。我第一次掛了就說明有事,現(xiàn)在可好了,你一口氣這三個電話,我已經(jīng)被罰一百五了,你咋不再多打兩個,我湊二百五算了?!?/p>

張敏抽泣著說:“我是瘋了?!?/p>

楊小三一聽不對,忙問:“咋了?你現(xiàn)在在哭?”

張敏抽泣著說:“我現(xiàn)在在高速路上,正開車到你那里,一個小時就到你公司樓下,見面再說?!?/p>

楊小三說:“大姐啊,我要坐班的,哪里像你做老板的這么閑啊?!?/p>

張敏氣道:“反正我不管了,氣兒正不順,得找人說說,我想來想去就只想到了你。我正高速路上飆車來著,一百五十公里了。”

楊小三說:“你那技術飆車?受啥刺激了?你趕緊把車給停了,一百五了,還在打電話,中國每年死多少人,盡是你們這些馬路殺手干的?!?/p>

張敏恨恨地:“馬路殺手咋的,我今天就是想尋死來著,正好還可以拉個墊背的?!?/p>

楊小三掛了電話,眉頭皺得緊緊的,思考著是不是過年的時候沒給老天爺上一炷香的緣故,所以年一過就開始找她尋開心了。

此時,張敏開著一輛現(xiàn)代跑車奔馳在高速路上,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著紙巾擦眼淚。車子的方向盤下的格子里已經(jīng)裝滿了一疊紙巾,放在副座上的手機一直在響,手機液晶屏顯示來電:老公。

手機頑強地響了十多分鐘,張敏接起電話。電話的一頭,宋林昆一邊拿著手機一邊走出機場,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飛過的飛機,長吁了一聲。

宋林昆求道:“老婆,你還想怎樣,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消氣了吧?!?/p>

張敏說:“沒,早著呢。改明兒我還打算找一個帥哥上床呢,咱也把激情的聲音錄下來,給你做鈴聲怎樣?天天聽才夠范兒。”

宋林昆繼續(xù)告饒:“老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張敏怒了:“高速路上,一百五十公里了,想我早點死就再多說幾分鐘?!?/p>

宋林昆妥協(xié):“那我馬上掛了,我的好老婆,千萬小心,千萬,氣不順你向我撒啊,保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你別折磨自己啊?!?/p>

張敏威協(xié):“掛還是不掛?”

宋林昆軟了:“掛、馬上掛……我掛了啊?答應我,你慢點開?!?/p>

宋林昆掛了電話,長嘆了一聲,急忙轉身,哪知剛一轉身,身體直直撞上了一輛手推車,手推車上行李落了一地,宋林昆捂著關鍵位置原地跳了十多圈,四周的人群圍了上來,推著行李的是一個小姑娘,紅著臉羞澀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巨人公司業(yè)務二部有一條黃世仁定下的近乎變態(tài)的制度:如果一個人得罪客戶,影響了業(yè)務,那就要實行連帶制度,一整組的人都要被罰。

當楊小三聽完了平日里口齒伶俐的張敏花了兩倍以上時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講出了老公養(yǎng)小三的故事后,她的眼瞪得跟銅鈴大,難道老天爺整了她還不算,連帶著張敏也拖下了水?

楊小三一臉嚴肅地問:“啥時候的事?”

張敏又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淚,說:“昨天發(fā)現(xiàn)的。我當時就跟他不客氣,打了他一頓,他愣是沒還手,身上被我抓得全是血痕?!?/p>

楊小三聽了,想起了丁聰,心里不是滋味,于是答了句:“他讓你打不還手,表明心里還有你,還在意這個家,總比那些連個參加復活賽的機會都不會給你的人強?!?/p>

“你這句話什么意思?”張敏聽了,問:“不會你也出了什么事?不過想來也不會,丁聰這男人,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要人才那也沒人才,只有你才會巴巴地跟著他。”

楊小三聽了,干笑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問:“女的呢?”

“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所以我放她走了,說馬上回北京了,還是一個名牌大學的在校大學生。我啊,經(jīng)??磮蠹埳蠄蟮垃F(xiàn)在的女大學生都兼職做小三,當時還笑這些女人為了錢沒品,真沒想到這事今天居然也會輪到自己身上?!?/p>

楊小三嘆了一聲:“我說你們兩口子盡往錢眼鉆,搏了這幾年,公司都做這么大了,還不甘心,還要讓他去北京發(fā)展,這下可好,公司還沒發(fā)展好,先把小三發(fā)展了?!?/p>

楊小三著實不會勸人,一句話,張敏哭得更大聲了。楊小三搖了搖頭,從紙盒里抽了一張遞給了張敏:“再哭,我怕老板要過來額外收紙巾費了。”

張敏說:“我怎么知道公司沒發(fā)展出什么名堂,倒把小三先找上了?三兒啊,我求你件事,幫我找一私家偵探,我要查。”

楊小三一愣問:“查什么?”

張敏湊了下來,輕聲地說:“查那個女的跟我男人之間的事,每個細節(jié)我都要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昨晚一宿都沒有睡著,若不查,我想這輩子都會睡不安生?!?/p>

楊小三說:“你查來做啥?想要離婚了,好爭家產(chǎn)?”

張敏一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離。我賺了那么多錢,離了,便宜了那小三了?”

楊小三又嘆了一聲:“不離,你查個屁。你還是別查,女人就這么喜歡鬧騰?!?/p>

手機響了,張敏拿出了手機,見是宋林昆的電話,就直接遞給了楊小三說:“他的,你接,我現(xiàn)在不想聽他的聲音。你就跟他說我沒法接電話,嚴重點。”

楊小三接了電話,無奈地說:“喂……”

宋林昆聽出了聲音有些不對,于是疑惑地問:“敏敏?”

楊小三捏著聲音,用標準的普通話說:“不是。我是高速路天寶路段交警大隊的,你跟事故車主是什么關系?”

宋林昆一聽,腦袋里一陣轟鳴,他差點站不穩(wěn)腳跟,結巴地問:“出……出車禍?別嚇我……???人怎樣?我是她老公?!?/p>

楊小三說:“不知道,120剛送走?!?/p>

宋林昆極度焦躁,手都抓不穩(wěn)手機,問:“在……在哪兒?我馬上過來……可別……出事啊。”

張敏聽了,慌忙從楊小三手里接過手機,一聽對方手機已經(jīng)掛了:“你說啥?車禍?我沒聽錯吧?”

楊小三答:“不是你說的么,要說嚴重點么?”

張敏大叫了一聲:“這次被你害慘了?!?/p>

說完話,抓起包拿起手機奔出了咖啡廳。

外面似乎下了場春雨,玻璃窗上像是有雨滴如淚水般緩緩落下,成了一塊磨砂的玻璃,張敏站在外面,正一邊拿著手機,一邊慌忙開著車門。

上車那一刻,張敏沖著楊小三揮了揮手,楊小三嘴角僵硬的肌肉著實費了些功夫,才擠了個還算滿意的笑容。張敏的現(xiàn)代跑車走了,空蕩蕩的停車位不到一分鐘就被另外一輛車代替,一對情侶挽著手走了進來。

楊小三轉了頭,低頭看著已經(jīng)涼透了的咖啡。婚姻也許就像那熱氣球,每一次出軌就像氣球破了個洞,有些可以補救,充其量打個補丁,譬如張敏。有些破得像籃球一般大,就算是想打補丁,也有心無力,譬如自己。想到這里,楊小三將冰涼的咖啡倒入了嘴里,結了賬,走出了咖啡廳。

走出的那一刻,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間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如今物欲橫流的社會,滿街都是那打滿補丁勉強撐著的熱氣球,與其這樣辛苦,倒不如一個人灑脫。

周友輝結束了早會,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很滿意。整理了下衣服走出了會議室,幾個副總唯唯諾諾地跟在他身后。

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是自己在半山別墅的座機號碼,于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想著那丫頭怎么找到他的手機號碼的,按照慣例像是要坑點錢了。

“周總啊,我小劉。”電話一通,川味的普通話傳了過來,周友輝這才想起來是替自己打掃半山別墅的鐘點工。

“哦,小劉啊,有什么事?”周友輝問。

“是這樣的,我今天來打掃衛(wèi)生時,見著了一個摔成兩半的手機,床頭柜子上壓著兩百塊現(xiàn)金和一張字條?!毙⒋稹?/p>

“這樣啊?!敝苡演x答,“先放著,我一會兒過來拿?!?/p>

“好的,周總?!毙炝穗娫挕?/p>

午飯時間,周友輝看了看日程,沒有安排什么應酬,于是開車去了半山別墅。進了臥室,見了摔成兩半的古董級的手機下,壓著兩百塊人民幣和一張紙條。

周友輝順手拿了起來,一看,樂了。自己裝修下來花了近千萬的別墅,成了她眼中的停尸房,還兩百塊賣了一晚。不說還可以,一說倒像足了一個名門閨秀被個嫖客不小心住了一晚,不買賬不說,還給了兩百元的羞辱費。

想到這里,周友輝對這個丫頭突然間產(chǎn)生了濃烈的興趣。他拿了手機把摔開的電池裝了上去,開了機。

手機一開,兩條短信就傳了過來:“你一直沒開機,我把東西都拿走了,鑰匙放在餐桌上了。房子我已經(jīng)辦了手續(xù),過到你名下了。謝謝你的理解,我們好聚好散,還是朋友?!钡诙l:“三啊,明兒媽六十大壽,記得帶上丁聰一起回來?!?/p>

“原來那丫頭剛離婚,難怪那德行了?!敝苡演x笑了笑,翻著聯(lián)系人,找到了寫著“損友張敏”的號碼撥過去,剛一撥,提示此號已停機。

周友輝倒是有些驚訝了,平日里見多了千方百計找理由套近乎往自己身上靠的人,卻第一次見著這樣一個人,竟有些不甘心,摸了自己的手機,按照張敏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一通,一個女人如河東獅吼般,吼著說:“不是天災人禍、妻離子散的事就改天再說。如果是,就有屁快放?!?/p>

周友輝一聽,又愣了,正想說話,電話毫不客氣地掛了。周友輝拿著手機愣了半天。敢情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于是他笑了笑,走出了別墅,一陣山風吹了過來,心里多了點感嘆,四十多歲的他還第一次關心了件莫名其妙的事。他上了車,嘆了一聲,隨手將手機丟進了儲物箱里。

路上找了家店,吃了飯,周友輝回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上班時間。他走專用的通道到了專用的電梯,按了幾次,電梯沒有反應,于是折了回來,按了普通電梯。

電梯上行,經(jīng)停了幾個樓層,外面站著的員工一見周友輝,點頭哈腰的,沒一個人敢入電梯跟老總同行。周友輝見著有些煩,所以每當電梯一停,就按了關門的按鈕。

一直到了十樓,周友輝正按著關門的按鈕,一個聲音在外大叫:“里面的人,等著!”

周友輝改按了開門按鈕,門外的人擠了進來,抱著疊資料。楊小三抬頭看了一眼,按慣例該擠滿人的電梯里只立著一人,似曾相識。

周友輝一愣,問:“楊小三?”

楊小三抬頭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周友輝笑著答:“這么特別的名字,想不記得都難啊。原來你在我公司上班,正好,你的手機丟我屋了,我放車上了,一會兒讓人帶給你?!?/p>

楊小三點了點頭:“你就是……昨晚那個……”

周友輝笑著點了點頭。

“對,對不起,周總,那天我喝醉了,啥也記不住了,你是老總,就放過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人吧,就當啥也沒發(fā)生過?!睏钚∪[著眼,堆著難看的笑容。

周友輝說:“我記得,有人還挺有志氣的?!?/p>

楊小三一臉緊張,反問:“志氣?我……那天做啥了?”說完,她低頭又仔細地把昨日的事情想了一遍。除了記得自己怎么走出家和怎么走出周友輝家的情節(jié)外,中間一片全是空白。

周友輝聽了,憋著笑也不回答,此時電梯門開,周友輝背著手,慢慢走出了門。

“頂樓?”楊小三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了下液晶顯示器,一聲慘叫,她忘記按自己的樓層了。此時周友輝已經(jīng)走出了一段距離,聽到楊小三的聲音,沒有回頭,伸出手裝著咳嗽的樣子,終于晚節(jié)不保,沒憋住,捂著嘴偷偷笑了。

L市的寫字樓里,宋林昆的小辦公室,此時已經(jīng)是碎玻璃、紙張和文件落滿一地,一副被打劫后的慘狀。宋林昆坐在辦公桌對著一個手提電腦打字。他的脖子上舊傷未愈,又添了幾道新傷,一道道抓痕浸出的血把襯衣領口染紅。

這些傷,宋林昆一點沒有在意,一邊操作手提,一邊把電話夾在耳朵邊,神態(tài)自若地說:“林總啊,沒問題,馬上,馬上,設計圖我這就給你傳過來。實在是對不住了,家里出了點事,下午沒接到您的電話,對不起,對不起……”

宋林昆終于忙完了工作,掛了電話,堆著滿臉的笑容說:“老婆,幸好你還沒有把我吃飯的家伙砸了,不然的話……林總這生意就黃了?!?/p>

此時,張敏坐在宋林昆辦公桌對面,手撐著頭,歪著腦袋,盯著宋林昆。

宋林昆一臉的哭相問:“還在氣啊?”

張敏答:“我這人就這個脾氣,你就當周期性癲癇,這事我說沒完就完不了,指不定鬧上一年半載的,你倒是奉陪不奉陪,不奉陪早點說,就地我們離了算了?!?/p>

宋林昆站了起來,身上的外套一脫,滿臉討好的笑容湊到張敏面前:“衣服脫了,讓你打,免得你手疼?!?/p>

張敏皺了皺眉頭,看著宋林昆身上的傷,才知道自己當時下手有多么狠,于是答:“今兒手疼了,明天再打,回家。”

半夜,宋林昆躺在沙發(fā)上,蓋著一床被子。因為沙發(fā)過小,只能蜷縮著身子,被子一角落在地上。

張敏抱著一個抱枕從臥室走出來,一屁股坐在宋林昆的沙發(fā)上,靜靜看了一分鐘宋林昆熟睡的樣子,一巴掌拍在了宋林昆的臉上。

宋林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定睛一看是張敏,帶著哭腔說:“老婆……大半夜的不睡覺,當心長皺紋?!?/p>

張敏:“我睡不著,所以你也別指望睡覺了?!?/p>

宋林昆湊到張敏面前:“要不再打兩拳,消消氣?!?/p>

張敏聽了,毫不客氣地一個巴掌揮過來,用楊小三的語言給張敏下個定義,她由里到外都資本雄厚,絕對是一個誰遇到都會認輸?shù)呐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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