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面佛心
果然,中年儒士見韓小錚的掌風聲勢駭人,不敢怠慢,急忙揮出一掌,同時身形一側,偏讓開來!
“轟”地一聲,兩股掌風相接,立即震得面館中的碗碟筷如同活了般飛了起來,碎于一地!
韓小錚借此機會迅速查看了自己的右腿!不看還好,一看心頭頓怒,只見自己的右小腿已是被什么利器劃出長長的一段血槽,鮮血不斷涌出!
他不由大叫一聲:“好卑鄙!你不是說從不帶兵器嗎?”憤怒之下,他已彈身直撲,身未至,已有一股罡烈無匹之內(nèi)家真力已從他的掌心狂吐而出!
一時面館里如同刮起了一陣飚風!
中年儒士暗暗心驚,不敢硬接,雙足一點,便如一只風箏般飛了起來,沖天而起時他的右手在前,一掌揮出,面館的屋頂便多出一個大窟窿,他的身體便從這個窟窿中飛了出去!
韓小錚的掌風落空,“轟”地一聲擊于一張八仙桌上,桌子立即被擊得粉碎!
一個無涯教中人慘叫一聲,原來他被兩人惡斗吸引住了,碎木四射之時他兀自未覺,目光已追隨他們的堂主一起到屋頂上去了,碎木中便有一塊深深地扎進了他的肩上!
韓小錚一聲清嘯,也隨之中沖天而起!
這下他便吃了虧,中年儒士早已算準韓小錚吃了虧之后,一定急于找自己死拼,所以他先掠身而上時,已料定韓小錚會跟著上來,當即凌空一個斗折,翻身而下,借著凌空下?lián)渲畡?,他看準沖天而起的韓小錚,疾然揮出一記掌風!
這一次,他是指望一擊奏效,所以幾乎將他所有的力量全用上了!
韓小錚正要從同一個洞口掠身而上時,便感覺到來自上空的危險,心中不由暗罵一聲:“好陰毒!”
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氣運丹田,氣由意走,涌至掌心吐出!
竟是“天機神功”中的第二乘功力“人面佛心!”
“砰”地一聲,整個面館的屋頂已在兩記掌風相撞之下,蕩然無存!
中年儒士被韓小錚以曠世絕學“天機神功”發(fā)出的功力猛然一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飛起,足足有五六丈高!他只覺胸口一悶,一股逆血直涌而上,他極力強忍,終是忍耐不住,喉頭一甜,“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而韓小錚受對方自上而下的伏擊之后,也覺壓力極大,身子便如秤砣般直墜下來,落地之前,他強提一口氣,劍鞘疾然點地,身軀便以劍鞘為中心,如風車般飛速轉動起來!
一直轉了十幾圈,方好不容易卸去那股洶涌之勁道!韓小錚不由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倏地,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無涯教的人手揮一根玄鐵棍,正用力向韓小錚沒于石磨中的劍掃去,如被掃中,劍身豈有不折之理?
韓小錚心中暗罵一聲,一揚手,手中劍鞘便如出水烏龍般直射那人后背!
因為劍鞘中間是空的,所以飛行之時聲音格外尖銳,立即驚動了那人。
他自是再也顧不上揮擊韓小錚的劍,立即向后疾掃一棍!誰知卻沒有響起他想象中的金鐵交鳴之聲!
一驚之下,忽覺一股勁風掃來,他想避,卻是遲了一步?!斑青辍币宦?,下巴便碎了!
原來韓小錚擲出劍鞘之后,身子同時也飛掠而出,此時他的功力已是驚世駭俗,所以竟能后發(fā)而先至,在劍鞘將要觸及對方之前,便伸手抓住,所以對方的鐵棍走了個空!
而韓小錚借對方措手不及之際,飛出一腳,正中了對方下巴!
韓小錚心道:“既然你可以用兵器,那么我也就不必客氣了。”
拔劍在手之際,中年儒士正好飄落,他的臉色已有些蒼白,但身手卻仍是快捷敏銳!韓小錚乘他立足未穩(wěn),一招快似一招,緊緊相逼!
中年儒士一退再退!
韓小錚暗暗奇怪,他不明白為何在這種形勢下,中年儒士竟還未拔出兵器!韓小錚因為腿上受了傷,所以斷定中年儒士一定身懷兵器,有好幾次韓小錚已可擊傷中年儒士了,但他卻總是放棄,因為他要等對方亮出兵器!
二人斗轉星移般在這家已破爛不堪的面館中拆了二百多招!
韓小錚的右腿因為失血過多,已開始有些麻木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可對方卻總是赤手與他相拼!
韓小錚一橫心,劍芒頓時大熾!在淡淡的月色下似乎有一團光暈在躍動!
中年儒士神色一變,突然右掌一挫,以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向韓小錚的前胸駢指戮來!
此時韓小錚若是立即橫劍一封,當然可以守住,但韓小錚已迅速判斷出對方的手臂全部伸直時,與他的前胸仍是有五寸長的距離!
也就是說中年儒士此招無論如何也傷不著他!
所以,他未去顧及防守,而掄起一朵劍花,暴扎中年儒士右肋!
便在此時,已有大出韓小錚意料之事發(fā)生了!
當中年儒士的指尖在即將伸至它所能及的最遠距離時,只聽得“啪”地一聲輕響,從中年儒士的指尖突然彈出一道光亮之物!
竟是五六寸長的指甲!原來他一直蓄著指甲,平日細細修剪打磨,百般呵護,整整留了二十多年!平日他都將它曲卷著,外人自是不知。
中指、食指各一枚,與一把短劍無異!如被刺中,定是見血見肉!
韓小錚這才明白自己腿上的傷并非由兵器劃出的,眼下情形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只要遲上半瞬,中年儒士的“指劍”便可將他的胸前插出一個洞!
他的身體內(nèi)突然響起一陣骨骼的脆響聲,然后他以一種絕對不優(yōu)美卻又絕對快捷的速度向后飄掠而出!
“嗖”的一聲,“指劍”在他的胸前劃過,劃開了他的衣襟,并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條淺淺的血槽!
好險!
中年儒士沒有想到如此突然之奇襲,竟也被韓小錚避過,不由又驚又怒,一擊不中,“指劍”已連環(huán)而出!
“指劍”雖然不如一般的劍那么鋒利尖韌,而且又比較短,但它卻有一般劍無法能及的優(yōu)勢,那便是它的靈巧機動!
它的每一種變化,都只要由手指的彎曲彈伸等動作來完成,顯然,這極為迅速及時,心念一動,幾乎立即可以帶動手指的運動,那么“指劍”的某個動作便完成了。
中年儒士在這兩柄“指劍”上苦練了二十多年,自然已是爐火純青,輕易不會使用,因為一般人根本不需他出“指劍”便可以料理了,至于雙劍并出,更是稀罕之事!
韓小錚一時不適應如此古怪的招式,不敢貿(mào)然反擊,便由得“指劍”飛揮盤旋,咄咄逼人。
十幾招過去之后,韓小錚一聲清嘯,一條炫目之劍光從韓小錚手中揮出!
“指劍”立即被削去一截。
中年儒士一聲大吼,顯得極為憤怒!似乎被韓小錚削去的不是指甲,而是手指!
其實無論是誰,當一件陪伴他二十幾年的東西突然被人毀去,他都會有極為強烈的反應的,無論這件東西多么微不足道,多么不起眼:一張紙,一把扇,一縷青絲……
中年儒士也不例外。食指的指甲突然短去大半后,他的心便是一種巨大的疼!任何外人都無法理解他此時的心情,那是一種近乎絕望般的憤怒!
這種憤怒使得他的招式開始變得瘋狂而凌厲!幾乎招招都是可以立判生死的殺著!
殺氣大熾!
殺氣大熾對雙方來說,都意味著危險增多,意味著死亡的機會增多!
“嗖”的一聲,是長劍飲血之聲!
然后便見中年儒士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飄飛而出!他的胸前迸放出了一朵血花!
韓小錚如揮之不去的影子般隨之而上!
在中年儒士砰然落地時,還未及起身,韓小錚的劍已抵于他的咽喉處!眾人神色大變。
韓小錚從懷中掏出了那塊沾有鮮血的白布,冷冷地道:“這東西你認識嗎?”
中年儒士臉色蒼白,一言不發(fā)!他的屬下立即將韓小錚圍在中間,但這個圈子卻又不敢縮小。并非因為他們畏懼韓小錚的武功,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再多踏進一步,韓小錚立即可以要了他們主人的性命!
韓小錚的臉色與中年儒士一樣的蒼白!他的臉上有殘酷的冷笑:“我知道你不會說。我現(xiàn)在不殺你,只不過因為你的武功還不夠高,還沒能力從神手那兒挾制一個人出來并在我面前逃走!”
中年儒士一臉的驚訝!他忽然開口道:“我現(xiàn)在才……才明白我……我們進行的是……是傻瓜與傻瓜的搏殺?!?/p>
不等韓小錚開口,他又接著往下說道:“你……你當然不會承認這……這一點,因為你贏了。”說每一個字對他來說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可他還是說了這么多,幾乎每說一句,都有熱血從他的口中涌出!
他的臉上呈現(xiàn)有淡淡的譏諷的笑意,不知他在笑韓小錚還是笑自己。
韓小錚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但這種眼神很快便如流星般消失于黑暗中了。
他的聲音依舊很冷:“即使此事不是你做的,但必是你們無涯教的人所做,因此身為堂主的你也必須為此付出一點代價!”
一道寒芒閃出,中年儒士剩下的那一只“指劍”立即也斷了!
中年儒士的臉色更為蒼白!蒼白得就如一張毫無生命的紙!
韓小錚霍然轉身,一語不發(fā)地向前走去!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的前面乃至四周全是寒刃閃閃!
四個人影從不同的方向向韓小錚疾撲而至!
他們的身子尚未落地,便已又向四個不同的方向飛了出去!不同的是,此時他們已是身受重創(chuàng)之人!
韓小錚沒有殺他們,只不過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殺了一個人,對方只是少了一個人,重傷一人,對方卻至少要少去兩個人的戰(zhàn)斗力,因為此時必然會有另外一個人去救護重傷了的人。
韓小錚并不是嗜殺之人,所以他選擇了這樣的方法。
鮮血有時并不能阻止別人的憤怒,甚至常常會使憤怒的火焰越燒越旺!
又有幾條悍猛的人影向韓小錚襲來,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打法!韓小錚不由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這些人對他們的堂主竟是如此忠心耿耿。
也正因為這一點,韓小錚再次手下留情了,又有幾個重傷之人飛了出去!
中年儒士以嘶啞的聲音喝止了他那不要命的手下!他雖然已是重傷不支,但聲音中卻仍有一種無形的威嚴,幾個人果然應聲止步了。
中年儒士喘息著向韓小錚道:“多謝閣下手下留情,如此看……看來,閣下并非惡人,恐怕真是我們之間誤……誤會了……”
他說的極為誠懇,韓小錚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軟,但他終是一言不發(fā),緩緩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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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錚走后,中年儒士若有所思的看著韓小錚遠去的那個方向。
剩下的幾個教眾急忙替他們的堂主及兄弟包扎傷口。因為全是劍傷,所以包扎起來并不困難,只要療傷得當,他們?nèi)珶o生命之憂。
驀地,黑暗處響起了一個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仿佛這是來自地獄中的聲音:“不必包扎了,因為你們?nèi)盟?!?/p>
聲音方落,便有八個黑色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飄了出來,每個人手中執(zhí)有一把薄薄的劍!
無涯教中能戰(zhàn)斗之人全向自己的兵器抓去!而重傷之人亦緊握自己的兵器!
但這一切已于事無補了!他們都只是普通教眾,而中年儒士卻連動一動都有些困難了!
劍光飛掠!熱血四濺!
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已不見了,似乎它不忍看這血腥的一幕!
十七個活人轉眼只剩下一個活人了!
這惟一的一個活人便是矮胖矮胖的胡古月!
胡古月顯然被這種極為干脆利索的殺人手法嚇住了,他那大大的頭顱似乎在這種驚嚇之中也小了一些!
胡古月臉上有討好的笑容:“卜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死的!”
卜說!就是中年儒士。
那個如同地獄中升起的聲音冷冷地道:“你也配稱呼他的名字?”
胡古月臉色變了變,卻仍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小的不配!”
“其實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很多,任達是不是不明不白死的?”
胡古月陪笑道:“他死得有些價值?!?/p>
“不管是誰,死了都會有點用處的,你也一樣!”
胡古月的臉中閃過了一種驚恐之色:“你老人家說笑了。”
聲音仍是那么冰冷:“你看我的樣子像在說笑嗎?你以為你還能活下去嗎?”
胡古月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種死亡般的灰色!倏地,他驚訝地望著對方的身后:“咦,怎么他又回來了?”
說完這句話,他一縱身,反向后掠而去!這一掠,是以他全部的內(nèi)功修為去完成的,速度倒是極快!
他想對方聽到這句話后,一定會以為是韓小錚折回來了。
可惜對方?jīng)]有,他冷笑地看著胡古月如驚弓之鳥般反身掠去!他的神情,便如同看到一只已被縛住了雙足,卻還渾然不知想掙脫而飛的鳥一樣。
胡古月憋著一口氣幾個縱落,已在十幾丈之外!這已是他生平將輕功發(fā)揮得最好的一次了。
當他就要從一個拐角處消失時,卻聽見拐角處已響起那個魔鬼般的聲音:“你還想走嗎?”
胡古月一下子便癱在地上,似乎他全身的筋骨在那一瞬間已全部被抽去了。
他所癱坐的地方是一個積滿了臭水的坑,坑里沉浮著黑乎乎之物。但這對胡古月來說,已沒有什么影響了。
沒有哪個將死之人,會去顧及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的。
冷冷地聲音又道:“我之所以沒有立即殺了你,只不過因為需要你跑出一段距離后再死!”
胡古月說不出話來,對死亡的恐懼便如一雙大手緊緊卡住他的脖子一般使他發(fā)不出一個字來!
冷冷一笑,寒光飛出,胡古月的恐懼戛然而止。
他的喉間多了一個血洞!身軀便如伐倒的朽木般向后倒去,他的身軀將地上的污水擊得四濺!
再紅的血,與污水混在一起就無法分辨出來,就好像再可怖的計劃,在黑暗中完成,就極難分明一樣!
這些如幽靈般從黑暗中閃現(xiàn)的人在殺了所有的人之后,又如幽靈一般消失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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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卜說之后,韓小錚心中竟不由自主有了一種迷茫,他不知道以這種方法找下去,能不能找到阿蕓 。
當然,迷茫只是在那短短的瞬間。韓小錚覺得自己想要做什么,有了目標,迷茫注定只能是短暫的!
好好地睡一覺,然后再作打算——這便是韓小錚此刻的想法,但他不知道有時候麻煩上身,連這樣一個小小的打算也是難以實現(xiàn)的。
韓小錚回到客棧,胡亂地擦洗了幾把,包扎了腿傷,便躺了下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到了三更時分,他突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嗶嗶剝剝”的,像是豆子放在日頭下被曬爆了的聲音。
這么黑的夜里,當然不會有人曬豆子。
那么,會是什么聲音呢?
韓小錚睜開了眼睛,鼻子一聳,便大聲咳嗽起來!
屋子有濃濃的煙!
韓小錚一躍而起!他已明白方才聽到的聲音是燒著木材的聲音!
“失火了!”韓小錚大叫一聲!
叫完之后,他便沖向房門,用力一拉,卻沒拉開!韓小錚急忙去摸后面的門閂,不料一摸才知門并未閂上!
是外面鎖上了嗎?韓小錚心中一動!
這種木門自然是困不住韓小錚的,韓小錚飛起一腳,門立時應聲而碎!
韓小錚并不擔心自己在這種火炙中會有什么危險,他迅速回房穿衣物又拿上劍,才從破門處一穿而出,飛身掠下!
落于后院中,韓小錚發(fā)現(xiàn)這幢木樓已是烈焰熊熊,濃煙滾滾了!
奇怪的是客棧的伙計與掌柜全都站在后院里,他們既不喊也不叫,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大火!他們手里也沒有拿著救火的家伙!
只有一個小伙計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看得出里邊是貴重之物。
他們?yōu)槭裁床痪然??為什么保持沉默?/p>
韓小錚大叫道:“你們?yōu)楹尾痪然???/p>
一直沉默著的掌柜看著他,平靜地道:“為什么我要救火?這火本來就是我點的!”
韓小錚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想不到這火會是掌柜自己點的!
呆了半響,他才驚訝地道:“這……這卻為何?”
掌柜道:“因為我要燒死一個人!”
“誰?”韓小錚當然不得不問,不過他心中卻已隱隱猜到了什么。
掌柜平靜地道:“你!”
韓小錚心中猜的就是自己,可從掌柜的口中說出來了,仍不由他不吃一驚!
“為什么要燒死我?”無論是誰在知道別人要燒死自己,都會好奇的,韓小錚也一樣。
掌柜的聲音突然不再平靜,而簡直可以用激憤來形容:“我要燒死你,是因為我殺不了你,又來不及去找能毒死你的毒藥,想設個良計害死你可我又想不出來!所以我不得不燒死你!”
這能算理由嗎?
韓小錚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不明白一個自己在以前從未見過的客棧掌柜,為何會對他懷有這么大的仇恨!
不明白,就要問!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好,好,你過來,我告訴你為什么!”掌柜的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扭曲。
韓小錚聽見自己的背后在響著烈火的吞吐之聲,他真想提醒這個掌柜先把火滅了再來回答他的問題,不過事實上他沒有這么做,而是向掌柜走去。
掌柜的死死瞪著韓小錚,他對燃燒著的客棧不屑一顧,韓小錚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有殺氣!
不過,這種殺氣太明顯了,所以它一點也不危險。
真正危險的殺氣,是隱藏得極深極深的,深得幾乎不像殺氣。
韓小錚在掌柜的身邊站定。
掌柜的歪曲著臉道:“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p>
韓小錚真的把頭探了過去。
掌柜本是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用力揮出!他的手中有一把菜刀,菜刀劃出一道光弧,便切向韓小錚的腦袋!
刀很快,但是這種快只是在廚房中練出來的那種快,用來殺人則是太慢了。
韓小錚的右手一伸,便夾住了那把菜刀,用兩只手指,韓小錚已在掌柜出手的那一瞬間判斷出他根本不會武功!
掌柜的用力向后拉他的刀,拉出了一身汗來!
韓小錚嘆了一口氣,手一捻,“崩”地一聲,已將菜刀的一塊刀口掰下來了。
掌柜的“蹬蹬蹬”向后連退了十幾步,終于還是一屁股坐下了。
他突然大叫起來:“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韓小錚皺了皺眉,道:“我為什么要殺你?”
掌柜的大叫:“你不殺我,我便還要設法殺了你,誰殺了我的堂主,我便與他沒完?。 ?/p>
堂主?像他這樣的人也有堂主?韓小錚幾乎笑出聲來。
韓小錚冷冷地道:“我是殺過人,但我從來沒有殺過任何堂主!”
掌柜的冷笑道:“做過的事卻不敢承認,算什么好漢?這不是把拉出的屎又給吃了嗎?”
韓小錚聽他罵得難聽,不由有些慍怒,但一想他是不會武功之人,不惜拼著一命向自己出手,一定有什么隱情,當下便忍住怒火,沉聲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了你的堂主,能帶我去看一看嗎?”
“呸!我會信你的話嗎?誰知道你又會打什么惡毒主意?昨天做下的事情,難道過了一夜就什么都忘了嗎?有種的你就殺了我!現(xiàn)在不殺,你就沒機會了,待會兒我們兄弟趕來,便只有我們殺你的份了!”
“昨夜?”韓小錚不由有些吃驚,他道:“難道他竟死了?”
“放你娘的屁,一劍穿心能不死嗎?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掌柜的高聲喝罵著。
韓小錚心不由一沉。
正在此時,聽得近處有人大叫:“老賈!殺堂主的小子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大聲應道:“在這兒!”
“這小子竟然還不跑?真是狗膽包天!”怒吼聲中,已有十幾個人從客棧院門外涌了進來!為首之人高大得如同一尊鐵塔,手中握著一柄九環(huán)大刀,刀身又厚又長!
“鐵塔”一進門來,便大吼一聲:“那人在哪兒?待我一刀將他劈成兩半!”
掌柜的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韓小錚大叫:“就是他!快殺了他替堂主報仇!”
韓小錚冷冷笑著,心中卻斷定自己不知不覺中已陷入了一個圈套中。
“鐵塔”哇哇大叫,揮舞著大刀向韓小錚飛撲而來!他樣子倒是頗為兇猛,但韓小錚一眼便看出了這人也沒多少斤兩!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待“鐵塔”的刀就要砍中他的腦袋時,他的身形突然一變。
然后便聽得“卟嗵”一聲,“鐵塔”已倒在地上了,無論如何掙扎,卻是爬不起來,氣得他哇哇大叫!
與“鐵塔”同來的人紛紛拔出兵器,兇神惡煞地向韓小錚圍了上來!可是他們比“鐵塔”還要不濟,韓小錚舉手投足之間,便把十幾個人都放倒在地!
這伙人武功不濟,嘴角功夫卻是一流,躺在地上了仍是破口大罵,罵著千奇百怪的話語,層出不窮,有直爽粗俗的,有尖酸刻薄的……
韓小錚心道:“對于這樣的人殺又不能殺,打又不夠打,真是令人頭痛?!碑斚鲁鲋溉珉?,轉眼間便點遍了所有人的啞穴!
眾人穴道被制,只能躺在地上與他怒目而視了!
韓小錚朗聲道:“在下與你們堂主的確交過手,但并沒有殺他,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但事實便是如此!”
說完,他便再也沒有多看這伙人一眼,飛掠而走。
韓小錚離開這家客棧之后,在路上遇過不少手執(zhí)兵器的,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一人獨行,個個形色匆匆,紛紛向那家客棧趕去!
這些人中大部分看上去武功頗為平凡,但也有幾個出類拔萃者。
走了四五里路,韓小錚所遇到不下百人,顯然其他幾個方向大概也是如此情形!
韓小錚不由暗忖如果此時尚未離開那家客棧,恐怕就難以脫身了,這幾百人即使武功都遠在自己之下,可也夠應付的,何況看情形,這還是老鼠拖棒棰,大頭在后面呢!只要他韓小錚被困住了,時間拖得越久,麻煩就越大!
韓小錚暗暗驚詫于“無涯教”機構之龐大了!
他當然不會就如此逃遁而走,因為他知道什么地方風浪越大,就越能暴露東西來。就如江河中的魚類一般,它們總是喜歡在有急旋的漩渦處覓食,因為那兒有大量的被水流卷起的食物!
沒想到這種決定使韓小錚好幾次走至了死亡的邊緣!
無論他在什么地方,似乎都會有人盯梢著他,悄無聲息地接近他。
一開始韓小錚以為這僅僅是自己的錯覺,但很快這種想法便被事實否定了。
他沒有再住客棧,因為他不愿再招惹與上一次一樣的麻煩。他找了一家離“凌風樓”所在地有七八里路遠的一個林子,在一家極不起眼的農(nóng)人家中住了下來。這家人只有一個老婆子與她的兒子,老婆子已老得看不清東西也聽不清什么,而她兒子的頭腦又不太好使,似乎除了按老婆子的話去干活之外,他再也不會做別的事情。
韓小錚給了老婆子足夠讓她改變不留客人習慣的銀子,并告訴她自己是做皮革生意的商人,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買了幾張皮回來,擱在他的那間房子里。
老婆子信了——也許,她是相信銀子,無論如何,反正她既不會干涉韓小錚做任何事,也不會放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屋子。
韓小錚像一只老鼠般晝伏夜出!可惜除了知道現(xiàn)在這一帶“無涯教”的人格外多了之外,他沒有打聽到任何東西。
這其中,他也抓了幾個“無涯教”的人到僻靜處用可以稱之為殘酷的手法向他們詢問有關阿蕓或白衣人的情況,可最終他都是一無所獲。
如此過了二天。
第三天,他已開始失去耐性與理智了,他將自己的頭發(fā)弄亂了,再花一兩銀子買了一件“傻兒子”的舊衣衫,又胡亂地把臉摸得臟兮兮的,將劍揣在懷中,便在大白天出去了。
他心想也許白天能發(fā)現(xiàn)的東西要多一點。
可除了能逛幾個夜晚進不了的地方之外,這個白天他仍是一無所獲。
傍晚,他窩了一肚子火往回走。
走到一條小巷處,他看到巷口處有一個小姑娘在用篩子揀豆子,一雙細嫩的手將篩子搖得那么起伏有致,夕陽照在她那年輕健康的臉上,給它鍍上了一層美麗而圣潔的光。
韓小錚心中的煩悶頓時去了不少。這個小姑娘的模樣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枯水鎮(zhèn)的那段平靜的日子。
離小姑娘不遠處有一個老頭子在劈柴,因為熱,他已將上衣剝了個精光,露出肌胸,一根肋骨隨著他掄動爺子而一動一動的。大概已有些老了,所以那段柴料在他的斧子下掙扎跳躍,總是不肯裂開。
韓小錚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這些情景,繼續(xù)向前走。
當他走到巷口時,對面拐角處有一個挑著一擔糞桶漢子向這走了過來。那人個頭極矮,站在那兒竟比糞桶高不了多少,所以走起路來格外不順暢,那兩只桶似乎要與他作對似的不停地晃蕩,讓人看了惡心!
當韓小錚走過揀豆子的小姑娘后,已與挑糞擔的人照面了,因為路較窄,所以韓小錚向后退了一步,倚著墻站著。
擔糞的漢子朝韓小錚感激地一笑,不料就因為這么一笑,沒有留心腳下,忽地被石頭一磕拌,身了一晃,前面的桶底在地上一磕,擔子一震,他便把持不住了,后面的那只桶一歪,里邊臭氣沖天的糞水便向韓小錚潑了過來!
中年漢子大叫了一聲!
韓小錚一急,一手抓著自己外面罩著的破衣衫,用勁一拉,“嘩”地一聲便將衣衫一把拉下,然后用力一抖,衣衫便如一片烏云般撒了開來,竟將所有的糞便全擋在身外!
好快地動作!
就在他剛要換一口氣的當兒,卻見中年漢子突然揮起肩上的扁擔,向韓小錚攔腰殺了過來!
用的竟是江湖中不多見的“碎天棍法”中一招“卸磨殺驢”!尤其是扁擔前后兩只倒鉤的存在,更使得這一記橫掃霸道至極!
變故發(fā)生得有如電閃石火!
本能的反應使韓小錚如一只壁虎般貼墻而上!
“轟”地一聲,扁擔已砸中韓小錚身后的墻,墻上立即多出一個大大的口!
顯然,這根扁擔不是木制的!
韓小錚不及多想,單手在墻上一拍,便如一只輕燕般貼墻向后倒掠,他要退出巷口,免得誤傷了小姑娘與那個干瘦的老頭!
在他身形凌空之時,小姑娘已站了起來,也許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搏殺嚇壞了,驚慌失措地端起篩子,便要往家中跑!
中年漢子一招走空,立即緊隨韓小錚而上,他的扁擔如怪蟒般盤旋而出,竟然根本不顧及小姑娘!
眼看扁擔便要掃中小姑娘!
韓小錚暴喝一聲,“嗆”一聲脆響,他已揚劍出鞘!
在他揚劍出鞘之時,他才明白中年漢子是以糞便潑過來迫使他除了衣衫后,才看到自己懷中暗揣著劍的!
看到了劍,豈不是什么都明白了嗎?
韓小錚的劍并沒有直接攻向中年漢子,因為韓小錚知道自己現(xiàn)在出手,即使能傷了或殺了對方,但同時小姑娘也一定會先他而亡!
因此他以驚人之速,突然反手一劍,一道火花四飛,已有一塊墻磚被劍削下!
韓小錚的右腳恰到好處地在墻磚上踢了一腳,墻磚立即斷作二塊,一塊飛擊中年漢子,一塊擊向中年漢子的鐵扁擔!
一樣的聲勢駭人!
身在空中,能完成這樣一連串的動作,已是極為不易!
驀地,小姑娘突然雙手一振,篩子中的豆子突然如萬點流星般一齊向韓小錚射去!速度快得驚人!
同時,連劈柴的老漢也突然暴起,大斧在他手上突然一下子變得輕靈了許多,斧刃閃閃,寒氣逼人,潑水般向韓小錚的下盤旋飛過來!
形勢萬分危險!韓小錚身在空中,本已是力道將竭,哪知會突然又有凌厲之襲擊?
在這危險的關頭,“天機神功”的驚人之處便充分地顯示出來了!
在極短的瞬息之間,韓小錚的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都一起完成了一次收縮、彈開的過程!
這一個過程,使本不可能再變幻身形的韓小錚突然又憑空多了一份力量!
他的劍已迸射出萬道光芒!向撲面而來的豆子席卷過去!
竟有金鐵交鳴之聲!莫非這些豆子也并非全是真正的豆子?
真正的豆子在沒有與劍刃接觸前便已粉碎了,那是劍氣的作用,而另一部分則又倒射而回!
一部分射向中年漢子與干瘦老頭,而大部分則是向小姑娘而去!
此時,中年漢子的扁擔與軀體剛好閃過兩塊斷磚,一時不及再避閃“豆子”,一聲慘叫,雙手掩面,想必是臉上受了傷!
干瘦老漢則一陣挪移騰掠,將“豆子”悉數(shù)閃過!
絕的是小姑娘!在“豆子”反向她射來時,她的篩子在身前一擋,“豆子”射于其上,竟然再次反彈回來!
篩子也不是普通的篩子!
顯然這是一場早已蓄謀好的謀殺!
韓小錚能躲過此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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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韓小錚來說,當攻擊開始之后,自己并沒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以他現(xiàn)在的武功,如果對方的突然襲擊不能成功,那么基本是就沒有成功的機會了。
劍光如虹,逼人之目!在夕陽的輝映下顯得格外的燦爛!
血箭飄射!先倒的是中年漢子!他的右臂在韓小錚劍光閃過之后,齊根而斷!他還沒來得及發(fā)出慘叫,韓小錚的劍已從他的頸部劃過!
他的脖子多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線,然后血線開始變粗,血洶涌而出!慘叫聲因為血沫的涌動而變作了含糊不清的咕嚕之聲!
在中年漢子倒地的同時,干瘦老頭已中了力逾千斤的一腳,他身上的骨骼一聲脆響,整個身軀飛了出去!
落地之時,已是氣絕身亡!
惟一活著的小姑娘見勢不妙,單掌在那張?zhí)刂频暮Y子上一拍,篩子便呼嘯著向韓小錚飛來,而她自己則借機彈身而起,向遠處飄射而去!
她的身法極快!可韓小錚有把握追上她。
但他沒有追,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又是為了他們的“堂主”來殺自己的。韓小錚開始懷疑自己那一劍是否真的已使卜說重傷而亡了。
按理,以他的劍法,是不會出現(xiàn)這種偏差的,可“無涯教”此時出動了這么多人來追殺他,一定是有原因的——韓小錚有些迷惑了。
因為心中有疙瘩,所以什么時候走回老婆子的屋子他都不知道。
穿過外面的小院子,韓小錚看到老婆子的傻兒子正坐在門檻上用刀刮著山芋,韓小錚從未與他打過招呼,今天也是一樣。
就在他抬腿準備跨過門檻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傻兒子”刮山芋刮得極均勻!他不由心中一動,“喂”了一聲。
“傻兒子”身子一震,突然掄刀向韓小錚雙腳砍來。
“咔”的一聲響!
斷了的是一把鋤頭,韓小錚已如魅般飄出數(shù)丈之外!
“傻兒子”已騰身躍起,他的手中已不再是那把刀而是一對峨嵋刺!
韓小錚這才看清了他的臉,本來他一直是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刮山芋皮——果然,他根本不是“傻兒子”!只是他的體格、臉部輪廊極像傻兒子,而且韓小錚對老婆子傻里傻氣的兒子從未留意過,所以才被這人蒙騙了!
韓小錚之所以突然“喂”了一聲,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一個頭腦簡單的人不可能將山芋皮刮得那么均勻!那必須有很好的腕力與刀功!
如果沒有方才三個人的襲擊,也許韓小錚不會這么警惕!那么此時可能他的雙腳已廢了!
韓小錚望著這個襲擊者,冷冷地道:“沒想到這樣的地方你們也能找上門來!”
對方以同樣冷的聲音道:“你應該明白殺了‘無涯教’堂主的下場,現(xiàn)在即使你躲進石縫里,我們也能把你找出來!因為我們的人在天涯間無處不在!”
韓小錚沉聲道:“我并沒有殺你們的堂主?!?/p>
“我不明白為什么每個人常常都不愿承認自己做過的事?!闭f話者并不是襲擊韓小錚的人。
當然更不會是韓小錚。
所以韓小錚與那人一齊向聲音所響的方向望去。
是一個唱大戲的武生——或許確切地說,是一個很像唱大戲的武生的人,甚至他的臉上還畫著臉譜!
在他的身側,又閃出四個人來,竟然分別是旦、凈、末、丑之裝束!
任何人看到如此古怪裝束的五個人,都立即能認出他們是“梨園五怪”,韓小錚自然也認識。武生定然是五怪之首“糊涂武生”,以下依次是天迷花旦、花凈、孤獨末、絕丑!
“梨園五怪”是江湖中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他們五人全是真正的梨園子弟,后來卻奇跡般地學得了一身驚人的武功,更讓江湖中人側目的是他們五人聯(lián)手合擊時所布下的“生死如戲陣”詭異陣法,幾乎無人能從這種鬼神莫測的陣法中逃脫性命!
韓小錚暗暗心驚,不知這幫怪人出現(xiàn)是敵是友、是兇是吉。
襲擊韓小錚的人一見“梨園五怪”,立即向為首的糊涂武生單膝跪下,極恭敬地道:“屬下曹西見過樂堂主!”
韓小錚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暗道:“原來他們‘梨園五怪’也已是無涯教的人,想必定是無戲堂的人,而‘糊涂武生’則是無戲堂堂主了。不錯,胡古月曾說過無戲堂堂主姓樂,而‘糊涂武生’名為樂不支,豈不正是姓樂?”
他早已聽說過“生死如戲陣”陣法玄奧,威力驚世駭俗,不由暗自捏了一把汗,不知自己能否對付得了“梨園五怪”的聯(lián)手。
只聽得“糊涂武生”樂不支道:“你就是曹西?不是說你在半個月前已中毒而亡了嗎?”
曹西有些尷尬地道:“樂堂主誤將無解堂的徐其當作屬下了。”
樂不支一拍腦袋,恍然道:“不錯,不錯,是無解堂的人。咦?你怎么也會在這兒?”
曹西哭笑不得,卻又不能不回答:“屬下是為了替我們堂主報仇而來的?!?/p>
樂不支瞪著眼睛驚奇地道:“為我報仇?我樂不支還沒死呀!”
曹西也不知他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只好又道:“屬下所說的是卜堂主!”
樂不支一聽后一愣,然后神色突然變得極為哀傷:“哎呀呀,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不錯不錯,我樂不支也是為卜堂主報仇來的!”
他的左手向后虛張,右手食指中指并攏,然后向前緩緩伸出少許后一頓,對韓小錚大喝道:“呀——呔!前面何人?快快報上名來!本將刀下不斬無名小卒!”
韓小錚見他一臉肅然的模樣,幾乎笑出聲來。他的頑劣天性,頓時冒了出來,也大喝一聲:“本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枯水鎮(zhèn)韓小錚是也!前面何人?速來受我一劍!”
天迷花旦一甩長長的云袖,蓮步輕移,柳腰如風,向他瞟了一眼,方如同念佛般道:“原來是韓相公!小女子斗膽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能否成全?”
韓小錚大笑道:“娘子但說無妨!”
天迷花旦羞怯怯地道:“小女子欲取你之命!”
韓小錚一愣,忽又長笑道:“娘子不妨一試!”
天迷花旦深深一揖:“多謝相公美意……”
聲音未落,她的身軀已如風中之絮,向韓小錚疾掠而來!身未至,云袖一抖,已向韓小錚飄射過來!竟有隱隱風雷之聲!
看她如此纖細的身子,竟有如此驚人的功力,韓小錚不由暗暗吃驚!
不假思索,他立即舉掌向云袖擋去!
天迷花旦雙臂齊揚,云袖疾然變幻,一只卷向韓小錚的頸部,另一只向他的胸口揮擊而來!
韓小錚心道:“即使你功力再高,但衣袖終是柔軟之物,莫非你還想傷我不成?”
心存輕敵之念,韓小錚只將身一擰,穿掠中閃過卷向自己頸部的袖子,對另外那只卻并未在意,只隨意地虛擊一掌,然后迅速彈身凌空,向“天迷花旦”連出二十幾腳!
他之所以未拔劍,只是因為對方一介女子都未曾亮出兵器,他自然也不愿先出劍,何況他也認定自己不用兵器也應付得了。
但韓小錚虛擊之掌竟未能擋住云袖的攻擊,更為詭異的變化發(fā)生了!
只聽得“嗖”的一聲,突然從“天迷花旦”長逾三尺的云袖飛射出一根軟索,索端有環(huán),其速極快,待韓小錚發(fā)覺不對之時,飛環(huán)已將韓小錚的右手套??!“天迷花旦”一揮手,套環(huán)立即將他的右手扣緊!
又快,又準!一切都發(fā)生在電閃石火之間!
韓小錚一驚之下,立即用力一掙腕,向后帶去,他要借機將繩索從對方手中奪過來!
卻見“天迷花旦”已借著他的這一股力量順勢飛起,另外那只云袖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盤絕揮擊!
此時,她的整個身軀已是凌空,靈蛇般舞動的云袖再配上她的優(yōu)美身姿,使得這種搏殺竟然顯得有些美麗!
韓小錚可沒有這種感覺!右手之縛雖然沒有傷著他,但這已是一種恥辱!韓小錚暴吼一聲,左掌一揚,一股如怒焰狂濤般的內(nèi)家真力已洶涌而出,向“天迷花旦”當胸擊去!
同時,他的右手一帶,人也借力起起,向尚在空中的“天迷花旦”飛去!
一聲嬌笑,“天迷花旦”的身軀凌空倒射,優(yōu)美絕倫地飄然而落,在避開那一記凌厲掌風的同時,云袖一揚,再次向韓小錚門面掃去!
韓小錚大怒,曲指如爪,便向撲面而來的衣袖抓去!
倏地,“嗖嗖”連響,竟是從袖中發(fā)出,數(shù)道寒芒如冷電般向韓小錚疾射而出!
只有數(shù)尺之距!這實在是一個危險的距離!
情急之下,韓小錚以極為巧妙的手法抖動右手上的軟索,軟索便掃向數(shù)道寒光!
他的力道扣得極好,而軟索由于自身的柔韌性,使得它在擋開暗器之時,并不會立即被割斷!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韓小錚準確的判斷力上的。
最后一束寒芒卻是被韓小錚以左手憑空抓??!
是一種薄如柳葉的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