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屬縷奇劍
晚上,方雨自然不肯讓自己睡過去,她自始至終一直趴在屋子的窗戶前,從一個孔中向外望去,借此她可以看到大半個庭院。
但一直沒有什么動靜,庭院中走過的人都是普普通通進出客棧之人,到后來,連普通的客人也不走動了,因為夜已深了。
封楚楚本想勸止方雨,但卻未開口。方雨自己也覺得脖子發(fā)僵,兩只眼睛輪流湊在那小孔前,連淚花都看出來了。
自然,方雨早早地就把燈滅了,一來不會讓人起疑,二來如果房內(nèi)太亮了,由里往外看,就看不清楚了?,F(xiàn)在屋內(nèi)比屋外暗,所以倒是可以隱約看清外面的情形。
身后的封楚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
就在此時,方雨已發(fā)現(xiàn)庭院外已悄然飄掠進來一個人影!
那人身手頗為不俗,若不是方雨刻意察看,就根本不會察覺!
方雨心中暗忖道:"好戲開始上演了。"
她輕輕地道:"封師妹,快把你的帽子給我。"
說此話時,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個小孔。
封楚楚雖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卻還是依言將帽子給了她。方雨接過帽子,便把頭發(fā)盤起,然后把帽子戴在自己的頭上。
之后,她又道:"把衣服也換過來。"
封楚楚有些猶豫地道:"這......"大概覺得在方雨這樣并不很熟悉了解的人面前脫衣解帶有些別扭。
方雨見身后沒有動作,便明白過來了,不由暗自好笑,道:"怕什么羞?我可是你師姐!我先來吧!"說完,她便利利索索地將外衣脫下,向后一扔,道:"把它換上,再把你的衣服給我。"
一時卻沒有動靜。
方雨有些奇怪,有心回頭,卻擔心怕一時沒看到外面的情景而前功盡棄,更擔心此時如果那個神秘來客離去了,自己追也沒法去追了!
她有些心焦,便輕輕地催了一句:"快!"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是把封楚楚驚著了一般,封楚楚"啊"了一聲,方雨這才聽到身后"咝咝咝咝"地響了起來。
她不知道,在這極短的片刻,封楚楚的心中已經(jīng)歷了一種極為奇特甚至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可怕的思緒!
在方雨將她自己的外衣扔過來時,封楚楚慌忙將它接住,便在此時,她聞到了衣衫上有一種極其好聞的清香,那是少女身上所特有的幽香,封楚楚只覺得心中熱血突然一下子奔涌到臉上,一張嬌臉已是飛霞一片,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種炙熱如焚!
心中有一種莫名的不安與欲望騰然升起,她只想把臉深深地埋進方雨的衣衫之中。她忍不住向站在窗前的方雨望去,月光透過窗紙映了進來,朦朦朧朧地灑在方雨身上,此時,方雨身上只有貼身衣物。所以借著月光,封楚楚所看到的方雨,只有優(yōu)美動人的婀娜曲線!
纖細的臂,高挺的胸,平坦的腹,修長的腿......
封楚楚只覺心中“嗡”地一響,似乎有無數(shù)細小的熱流在全身奔走流動,周身一下變得極度燥熱!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自己怎么能夠有這樣奇怪的感覺?但她無論如何也克制不了自己!
她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便在這時,方雨叫了一聲“快”,把她驚醒了!
她這才手忙腳亂地換下自己的衣衫,再將方雨的衣衫穿上。
方雨哪會想到封楚楚有過如此復(fù)雜奇異的心理變化?
她接過封楚楚的男兒裝,立即穿在身上,然后低聲道:“封師妹,你呆在屋子里別動,我出去了?!?/p>
封楚楚想要說什么,卻什么也未說出來,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方雨也沒有回頭,理了理衣衫,便悄悄地拉開了門閂。然后貼著墻根急走一陣,方停了下來,慢慢地踱至庭院當中??瓷先?,好像她不是從封楚楚的房中走出來的,而是從別的屋子中出來的一樣。
方雨背著手,緩緩地走了幾步,然后一副深深沉思的樣子,突然,她一撫掌,看似頗為高興,然后便見她忽然吟誦起來:
“冰肌玉骨,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日窺人……”
念到這兒,又停了下來,她的聲音與男人一模一樣。
封楚楚聽癡了,她不知道方雨會變音大法,只道是自己古怪的心理在作梗,怎么會將方雨的聲音聽成了男人的聲音?
方雨背著手,在庭院中對月吟詩,活生生是一個舞文弄墨的書生!
“書生”又吟了幾句,似乎總不如意,反復(fù)推敲,長吁短嘆,不知不覺中,竟穿過庭院,走出前門了!
封楚楚雖已看不到方雨,耳邊卻仍有方雨偽做的富有磁性的男人聲音,似乎還有方雨身著男兒裝的風流俊儒之模樣……
她不由自主緊緊地用方雨的衣衫裹住自己纖弱的全身,一種還似乎微醉的感覺傳遍全身——她竟流淚了!
方雨扮作書生模樣走出庭院之后,迅速察看了四周,見夜已深,并無人看見,便選了一個地方隱了起來,然后仔細觀察客棧這邊的情景。
她不知道自己演的戲會不會被沙千里識破。她之所以要走出客棧,是因為她知道沙千里一定對她的那間屋子留上心了,到時自己定無法跟蹤他,而現(xiàn)在自己比他還先離開,就不易為他所察覺了。
正等得焦慮,忽聞衣袂掠空之聲響起!
方雨精神一振,忙睜大了眼睛,便見客棧院墻上已有兩個身影掠空而出!
其中有一個身影明顯比常人要高出許多,不是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沙千里又是誰?
方雨不由暗自佩服自己的判斷力,這沙千里果然不簡單!卻不知另外的那個人是誰。
兩人的身手都頗為不弱,掠出客棧之后,疾馳一陣,估摸已在四五里之外,方收住身勢。
方雨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跟隨著。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也許沙千里沒有想到已被人盯哨上了,在這遠離人煙的地方,他沒有什么可顧忌的,所以說話的聲音就大了些。
只聽得沙千里道:“你為何不守諾言,二十年的時間未滿,你便來找我?”
另外那人冷冷地道:“因為你騙了我?!?/p>
沙千里驚訝地道:“我何曾騙過你?你不是得到了‘屬縷’寶劍了嗎?”
那人“哼”了一聲,道:“十幾年前,翁榮上了你的當,為你賣命之后,只得到了鏢銀,卻沒有像你當初許諾的那樣,成為洪遠鏢局的鏢頭!現(xiàn)在你竟連我也一起算計!”
方雨暗暗心驚,因為她聽到了“洪遠鏢局”的字眼!
只聽得沙千里道:“這樣的安排,你不是很滿意嗎?”
那人道:“你以為我也會像翁榮那樣好擺弄嗎?當年若不是我暗中相助,你根本無法把事情做得那么圓滿!沒想到我以隱名埋姓十幾年為代價,換來的卻是一把毫無用處的廢鐵!其實我早該想到了,你如此處心積慮地安排好整個過程,然后把鏢銀給翁榮,把‘屬縷劍’給我,那么你豈不是什么也沒得到?世上會有這樣的好事嗎?”
沙千里道:“你誤會了。翁榮他不是真的得到鏢銀了嗎?你不是也真的得到‘屬縷劍’了嗎?我的目的,根本不在鏢銀與‘屬縷劍’上,我是要把‘洪遠’這一北方最大的鏢局也納入我的麾下?!?/p>
那人道:“那么你為何要讓我將留守鏢局中的人一一誘殺?那時,翁榮是洪遠鏢局的功臣,由他接替鏢頭一職,其他人根本不會有什么異議,即使他不行,還有我在。這樣一來,洪遠自然而然地就可以與南北二十六大鏢局同歸一處了!”
沙千里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可是……可是我也身不由己啊……”
聽著他們的對話,方雨心中既緊張又激動,她當然已聽出了沙千里與當年洪遠鏢局鏢隊被劫之事有關(guān),或者說是沙千里直接安排了十幾年前的陰謀!
她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奇,竟然窺出了這十幾年懸而未決的武林遺案!此事果然與左扁舟無絲毫關(guān)系!
方雨心想:“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告訴師父沙千里的丑惡嘴臉,免得師父再與他交往,玷污了師父的英名?!?/p>
她想到既然沙千里是十幾年前劫持洪遠鏢局兇殺案的幕后操縱者,那么封楚楚的雙親之死,便也是他做下的罪孽了!方雨不由有些遺憾,遺憾封楚楚此時不在一起,否則,她便可以將沙千里的嘴臉看得一清二楚了。
但沙千里說的“身不由己”又是什么意思?
只聽得另外那人道:“沙老兄,我的意思想來你也明白,我只是想要回真正的‘屬縷劍’,并不想與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發(fā)生?!?/p>
語氣明顯有些不悅了!
方雨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誰,但他一直背向這邊,其實即使轉(zhuǎn)過身來,光線這么暗,方雨也未必能將之看清。
沙千里堅持地道:“‘屬縷劍’我已給了你?!?/p>
那人道:“難道我還賴你不成?”他幾乎在腰際一摸,已有一柄劍在手,劍身一轉(zhuǎn),劍柄向前,往沙千里面前一遞,道:“這柄劍看似不凡,其實只是贗品!”
沙千里當然不會去接,他道:“如果真的是贗品,十幾年前你又怎會收下?我想不會在十幾年后的今天,你才會突然發(fā)現(xiàn)十幾年來一直未發(fā)現(xiàn)的事情吧?”
那人道:“這贗品極其逼真,幾可以假亂真,所以我才會上你的當。若不是‘劍匠’丁當說它是贗品,恐怕我會永遠蒙在鼓里,把一根稻草當成金條了?!?/p>
沙千里驚愕地道:“你將此劍給‘劍匠’丁當看了?”
那人道:“不錯?!?/p>
沙千里勃然道:“你怎么違背承諾?當年你便答應(yīng)要讓自己連同這把劍一起從江湖中消失二十年!”
那人道:“我是說過這樣的話,而且這十幾年來我做得很好,江湖中人全都以為我歐陽長絕早已死了十幾年!但當我聽了翁榮的死訊之后,我便想到翁榮死后你一定把下一個目標定在我的身上……”
沙千里打斷了他的話:“翁榮不是我殺的。”
那人道:“我知道不是你殺的,因為翁榮到底怎么死的,我全看得一清二楚!”
方雨恍然大悟——此人一定是自己與寧勿缺一起見到的蒙面人!原來蒙面人是歐陽長絕!洪遠鏢局的副鏢頭!
因為這個發(fā)現(xiàn),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沙千里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把翁榮的死推在我身上?”
歐陽長絕道:“翁榮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安!所以你便設(shè)法安排了翁榮與左扁舟之間的決戰(zhàn),他們之間無論是誰死了,對你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沙千里道:“對你來說,豈不也是如此?”
歐陽長絕道:“問題在于你可以這樣對付他,也可以這樣對付我!所以,我不得不防著你!”
沙千里道:“于是,你便將劍交給‘劍匠’丁當,讓他看一看‘屬縷劍’是真是假,對不對?”
歐陽長絕道:“丁當對劍,就像男人對自己的情人那樣熟悉,他說是贗品,那么就一定是贗品!”
沙千里嘆了一口氣,道:“丁當?shù)脑?,的確不能隨便懷疑?!鳖D了一頓,接著又道:“你說說看我為什么要把贗品交給你?”
歐陽長絕道:“很簡單,因為你要得到它?!?/p>
沙千里道:“也就是說,你是懷疑我換了包?”
歐陽長絕道:“不是懷疑,而是認定。”
沙千里道:“但你別忘了,我可以這樣做,‘劍匠’丁當也會這樣做!而且以他那樣的造詣,偽作的劍是最為逼真的!”
歐陽長絕道:“但他看劍的時候,我一直在他身邊,他根本沒有機會。而你卻不同,‘屬縷劍’在你手上至少停留了三天!”
沙千里道:“這么說來,你已認定此事是我做的了嗎?”
歐陽長絕道:“我只是想要回真正的‘屬縷劍’而已,這把不值錢的劍,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說著話,歐陽長絕便將手中的長劍又向前遞了遞。
沙千里道:“我沒有換劍!”
歐陽長絕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道:“請把真正的劍給我!”不容置否的語氣!
沙千里怒意頓生,一把奪過那柄劍,左手握住劍把,右手握住劍鞘,劍抽出一半,用力一拗!
卻沒有斷!
只聽得“啊”的一聲,似乎極為痛苦,然后便見沙千里吐出一大口鮮血!
歐陽長絕一聲冷笑,右手一揮,已有一把刀如閃電般劃出!
沙千里竟然閃避不開!刀從他的前胸貫入,后背貫出!
方雨被這意外之事驚呆了,雖然是在黑夜,但她能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到沙千里的臉已扭曲得不成模樣!
他那高高的身軀,也因痛苦而萎縮起來!
只聽得歐陽長絕冷冷地道:“你不知道‘屬縷劍’是不能傷它的嗎?誰要傷‘屬縷劍’,必定反被它所傷!你要拗斷它,豈有不身受重傷之理?”
沙千里吃力地嘶聲道:“劍……劍……”
歐陽長絕道:“劍是真正的‘屬縷劍’,我也不會傻到把劍交給‘劍匠’丁當辨認的份上,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讓你上當,想讓你死!”
沙千里又噴出了一大口熱血!
歐陽長絕慢慢地把刀從他的身子中抽將出來,當?shù)峨x開沙千里的身體時,沙千里的身子失去了任何可以支撐的力量,便向后倒去了!
歐陽長絕道:“你與翁榮都死了,我還有什么可以擔心的?天下再也沒有別人知道事情的真面目了!”
已倚在地上的沙千里輕輕地說了三個字:“你——錯——了!”
聲音雖輕,卻讓人無法懷疑他所說之話的真實性!
歐陽長絕又驚又怒,道:“你說什么?難道這事還有其他人知道?”
沙千里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
歐陽長絕再如何聰明,也無法讓一個已死去的人再開口!
方雨心道:“莫非沙千里已發(fā)覺了我的行蹤?”但再一思索,便知不對,因為他如果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行蹤,那么他又怎會將那些不可示人的事說出來呢?
方雨想到沙千里所說的“身不由己”,暗忖莫非沙千里的背后,還有什么人?可惜沙千里一死,也許就再也無從知道那人是誰了!
歐陽長絕俯下身子,將沙千里手中的那把劍拾起,抽將出來,對著月光,細細端詳一陣,發(fā)出得意至極的笑聲!
方雨在緊張地思索著,歐陽長絕顯然是一個極其狡詐之人,這從他能夠瞞過天下人的目光,詐死了十幾年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便可以看出,難怪連沙千里這樣的老江湖也會栽在他的手中。
所以,方雨不愿讓他從自己眼皮底下走脫,否則以后若想再找到他,就難比登天了!
至少,要認清他的面目,或者查明他如今隱身何處??上Х獬辉谏磉叄駝t合二個人的力量,應(yīng)該能夠?qū)Ω稓W陽長絕了。
現(xiàn)在只有方雨一個人,她怕的并不是歐陽長絕的武功,而是忌憚歐陽長絕手中那柄“屬縷”寶劍!
雖然方雨并未聽說過天下有一柄“屬縷寶劍”,也不知它是如何厲害的神器,但從沙千里稍不留神,就被“屬縷劍”傷于無形這一點來看,便可知“屬縷劍”不是凡物,自己在不了解它之前便貿(mào)然出手,恐怕要吃大虧!
想了想,她悄悄地在地上拾起兩顆石子,掂了掂,然后以內(nèi)家真力彈出一顆!
待前面那顆飛出幾丈之外后,第二顆緊隨而出,速度更快!
在十幾丈之外,兩顆石子“啪”地一撞,已撞成粉末!碎石撒了下來,落于灌木之上,如亂雨一般響起。
方雨要讓歐陽長絕誤認為是對面有人襲擊,那么他就極可能向方雨這邊回避。畢竟,他此時是畏于見人的,當他向這邊隱蔽的時候,自己便可以攻其不備!
果然,歐陽長絕一聽“沙沙”之亂響聲后,立即轉(zhuǎn)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后,便將身一縱,向方雨這邊掠來!
方雨見自己的計劃得逞,不由很是高興,她的手已摸在自己的劍上,準備發(fā)出凌厲而突然的一擊!
歐陽長絕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倏地,他的手突然一揚,赫然有三把飛刀向方雨這邊疾射而來!
此時,他與方雨之間已是只有三丈之距,飛刀來勢極快,破空之聲尖銳刺耳!
方雨大驚,她沒有料到在自己還沒有出手之時,對方便先出了手!
情急之下,她立即向后倒仰!
身后全是灌木,把她的身子刺得生疼,幸好是在夜間,歐陽長絕的飛刀射得有些高了,方雨這么一仰,恰好避過了三把飛刀!
但歐陽長絕飛刀一出的同時,人也已疾撲而上,手中“屬縷劍”橫空一揮!
便聽得破帛似的一聲銳響,方雨四周的灌木已被劍氣攔腰斬斷!
方雨大驚,雙足足尖在地上一點,單掌向地上一拍,人已借力貼地飄出!
萬幸,沒有撞著什么東西,射出三丈之外后,方雨才將身一擰,借機站穩(wěn)身子!
歐陽長絕便在三丈之外,仗劍而立!
只聽得他哈哈一笑,道:“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么?這點小伎倆還想瞞過我?”
方雨心念一動,心想如果對方知道自己是年輕女子,一定無所忌憚,而看他方才揮劍而出的情景,這“屬縷劍”實在可怕,自己恐怕難以應(yīng)付!她通曉變音大法,當下便以一種蒼老的聲音道:
“你以為手中有一把破劍,便可以得意忘形了嗎?若是如此,那么千百年來的武林,早就是任那些手中有不凡神器的人所把持了!你也不會藏頭縮尾十幾年!”
歐陽長絕冷笑道:“也許我道行不夠深,但那又何妨?只要能對付你便行了?!?/p>
方雨見嚇不倒他,不由有些著急,更可氣的是對方此時所站立的地方,正有一棵高大的古松樹影投下來,映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的樣子,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突然,方雨發(fā)現(xiàn)在歐陽長絕的身后二丈遠處的地方,多出了一個人!
再一看,赫然是封楚楚!
她的心跳加快了,心急一轉(zhuǎn),便望著歐陽長絕身后道:
“咦?什么人?”
歐陽長絕怪笑道:“還想騙我么?”根本不回頭!
封楚楚借機悄然直撲而上,驀然出手,劍勢快捷凌厲!
聽得風聲,歐陽長絕大吃一驚,他還以為方雨又是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呢!
沒想到這一次卻是真的!
吃驚之余,來不及多想,他的“屬縷劍”已疾然反手一封!
“當”地一聲,封楚楚的劍尖已被削飛!但封楚楚卻已將一腳正正地踢在歐陽長絕的后腰上,痛得歐陽長絕打了個哆嗦。
方雨大叫一聲:“退后,小心他的劍!”
封楚楚見歐陽長絕一劍便削斷了自己的劍尖,自然知道他所握之劍的厲害,當即倒掠而出。
同時,方雨已疾掠而至,“嗖嗖嗖”攻出數(shù)劍,逼得歐陽長絕不得不認真應(yīng)付!
方雨的劍不敢與“屬縷劍”接實,全是一沾即開,一味與歐陽長絕游斗。
數(shù)招之后,方雨便已覺吃力,畢竟在兵器上,她就大吃暗虧了。
好在此時封楚楚也返身再戰(zhàn),兩人應(yīng)付歐陽長絕,堪堪戰(zhàn)成了個平手。
方雨心知這樣下去,自己這方絕對沒有取勝的可能,對方只要在關(guān)鍵時刻用他的那柄“屬縷劍”一擋,便足以解圍!
見“屬縷劍”如此銳不可擋,方雨暗暗心驚!若是對方的武功再高上一些,那自己二人恐怕是無法應(yīng)付了。如此神器,無怪乎歐陽長絕為了得到它,可以背叛洪遠鏢局,以致隱藏十幾年!
只是以他的武功,得到“屬縷劍”又有什么用呢?方雨堅信即使他神器在手,她師父房畫鷗也是對付得了的,還有無雙書生、好好和尚、苦道人等絕頂高手,也是如此!
所以,“屬縷”在他手中,帶給他的不會是福,而是禍!不過歐陽長絕似乎也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隱名埋姓十幾年,若不是自己無意中發(fā)現(xiàn),恐怕是無人會知曉歐陽長絕還活著,更不會知道他手中有一把神奇的“屬縷”寶劍!
方雨已看清了歐陽的容貌,他有極為醒目的鼻子,鼻梁高聳,鼻尖如鷹喙般內(nèi)鉤!方雨當然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
歐陽長絕顯然是一心一意要格倒方雨與封楚楚,因為在他看來,這世上也只有她們兩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同時,他也明白這是一個致命的秘密。一旦在江湖上傳開,自己的死期便不遠了!
所以,他必須勝!
“屬縷劍”的光華奪人之目,即使在這樣的黑夜中,也是如此!
雙方斗轉(zhuǎn)星移般疾斗了十幾招之后,歐陽長絕已看出方雨是年輕的女子。他就更為吃驚了,如此年輕的女子竟然有這般高深莫測的武功!
而且她的同伴之武功也是不俗!自己若不是仗著一劍之利,恐怕早已躺下了。
歐陽長絕心中暗暗著急,下手更見狠辣?!皩倏|劍”光華驟熾,他的身形幾乎已沒入劍光之中,而芒彩流動,又成光柱,暴攻而出!
方雨疾一挫腰,“呼”地一聲拔空閃躍,翻飛浮移,快逾驚鴻!
對方漫舞劍光,竟然未能傷著她!但其情形卻是極為驚險!“屬縷劍”的凌人劍光呼嘯劃空,縱橫成網(wǎng)!
封楚楚見方雨吃緊,心中一驚,不敢怠慢,彈身而上,在間不容發(fā)的一瞬間,也疾攻十七劍!每劍都攻向?qū)Ψ讲坏貌皇刂帲?/p>
歐陽長絕不得不棄了方雨,仗著“屬縷劍”之神力,將封楚楚的攻勢一一化解!
方雨心想:“我已認出你的真面目了,那么只要今天能夠得以走脫,以后自然有機會再懲治你!”
當下,她對封楚楚道:“師妹,我們不必管這檔閑事!這么久沒回去,師父、師兄他們一定會著急了!”
她一方面要告訴歐陽長絕自己并不想與他為難,另一方面要以師父、師兄的名義嚇住歐陽長絕,讓他不敢纏斗不休,否則她師父久等不著,說不定就會趕過來了。
封楚楚明白方雨的用意,知道她不愿再與歐陽長絕纏斗下去,她來的時候,沙千里已死,所以并不知道眼前這個長著鷹鉤鼻的人極可能就是殺害她全家的仇人,她向歐陽長絕出手只不過是怕他傷了方雨。
所以聽了方雨的話后,封楚楚便道:“那我們便回去吧?!闭f話間,劍如鬼魅,疾攻數(shù)劍,然后借機抽身而出。
方雨見封楚楚已退出戰(zhàn)圈,心中稍定,對歐陽長絕道:“你我無怨無仇,非得斗個你死我活么?”
嘴上說著,手上卻不也閑下。
歐陽長絕哈哈一笑,疾掄一劍,然后向后飄出,道:“說得也是?!毖粤T,竟真的轉(zhuǎn)身便走!這反倒讓方雨吃了一驚!
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之中,封楚楚方道:“他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了與我們同在一個客棧的高個子?”
她所說的高個子自然便是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沙千里。
方雨道:“他是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方才走脫之人是洪遠鏢局的副鏢頭歐陽長絕!”
封楚楚“啊”了一聲,顯得極為吃驚,沉默了少頃,方道:“他……他還活著?”
方雨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此事,當年你家人之死,與沙千里及歐陽長絕都有關(guān)!”
封楚楚失聲道:“他們就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方雨道:“極有可能!”
封楚楚一時便愣在那兒了,方雨所說的事,對她來說實在太讓人吃驚了。她怎么也沒想到歐陽長絕就是自己的殺父屠兄的仇人!
她突然一言不發(fā),便向歐陽長絕方向疾奔而去,她不愿讓仇人就這么從她眼前走脫!
方雨立即追了上去,道:“封師妹,你不能追得太急!”
封楚楚心中只有仇恨,根本就聽不進方雨所說的話,她的功力已運至極致,以驚人之速度直追而出,方雨怕她有什么閃失,自然也緊隨著她。同時焦急地道:“歐陽長絕老奸巨滑,手中又有‘屬縷劍’,我們只能智??!”
封楚楚只簡單地說了三個字:“我不管!”
的確,“仇恨”這種情愫,只有自己才能有切膚體會,旁人是無法真正理解的。此時,在封楚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找到歐陽長絕,然后與他決一死戰(zhàn)!至于自己能不能勝他,根本就不去考慮了。
甚至,在她心中,已有些埋怨方雨為何要讓歐陽長絕走脫,如果方雨早些告訴她,她一定不會放過歐陽長絕!
方雨心知自己是無法再攔阻封楚楚了,現(xiàn)在她所能做的事,只有與封楚楚并肩而戰(zhàn)!
她們方才耽擱的時間并不長,但如此一路疾行,卻仍是未見歐陽長絕人影!
兩人不由暗覺蹊蹺,直至已奔至十幾里開外,終于停了下來!
封楚楚的臉色蒼白如紙,顯然極為激動!一雙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閃著憤怒仇恨的光芒!
方雨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中做了一件錯誤之事。
兩人間一時竟無話了,只能感到各自的耳邊“呼呼”的風聲刮過不停。
此時,追已無可追了,對方顯然已想了個法子設(shè)法逃開了,強追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因為她們的武功并不比歐陽長絕高明。
又過了一陣子,方雨忍不住道:“我們回去吧,只要認得出他的模樣,就有尋到他的那一天!”
封楚楚道:“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區(qū)別?”
方雨一愣,細細一想,卻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封楚楚本就是為了仇恨才離開風雨樓的,只不過那時因為她師父的死,但殺死她師父的兇手是一個已瘋了的左扁舟,或早或遲,封楚楚都能找到他,而歐陽長絕則不同。
這對封楚楚來說,是一個多大的遺憾!
想了想,方雨道:“我們這么急趕一陣子,仍未見著歐陽長絕那老賊,想必他一定藏在我們走過來的路上,我們倒不妨再回頭去找找,也許會有收獲?!?/p>
封楚楚道:“我們還是分開來尋找吧,這樣的機會要大一些,你向原路走回去,我繼續(xù)向前走,走出十里,再返折回此處匯合?!?/p>
方雨道:“此法不妥!若是遇上了歐陽長絕怎么辦?我們兩個人聯(lián)手才勉強與他戰(zhàn)個平手,若是單打獨斗,恐怕要吃大虧!”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兩人一時又束手無策了。封楚楚益發(fā)顯得煩躁不安,方雨心中隱隱有內(nèi)疚之感。
驀地,方雨突然聽到了西面隱隱有金鐵交鳴之聲傳來,不由一驚,凝神一聽,卻再也沒有了。方雨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向封楚楚那邊望去,但見封楚楚也是一臉驚愕,于是便知這并非自己的錯覺!
又等了片刻,金鐵交鳴之聲終于再起!
方雨與封楚楚幾乎不分先后同時掠空而起,向西面疾掠而去!
金鐵交鳴之聲越來越近!
終于,兩人看到十幾丈之外,有兩個人影在奮力廝殺,其中一個正是歐陽長絕,另一個身著白衣,一時也看不清楚。
封楚楚又驚又喜,借著草木的掩護,迅速向那邊靠近!方雨緊隨其后,心中暗道:“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歐陽長絕居然又給別人截住了,卻不知此人是誰?”
倏地,走在前面的封楚楚猛地收住腳步,輕輕地“啊”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顯得極為驚愕,那聲音也是竭力壓低的。
方雨一驚,急忙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什么事?”
封楚楚吐了一口氣,方輕聲道:“另外那個人是左扁舟!”
方雨一聽另一個人是左扁舟,心中先是一沉,暗道:
“怎會這么巧,封師妹的兩個仇家今日全在此處出現(xiàn)了,單一個歐陽長絕已不好對付,現(xiàn)在再加上左扁舟,豈不是更棘手?”
很快她便想到了此時左扁舟正與歐陽長絕激戰(zhàn),無論他們?yōu)楹味鴳?zhàn),對方雨她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最好他們兩人能戰(zhàn)個兩敗俱傷。
方雨透過樹叢向外看去,另一個人果然是左扁舟!
原來,歐陽長絕早就料知最終方雨與封楚楚還是會追趕他的,雖然他有“屬縷劍”在手,應(yīng)付兩人尚是不難,但他不敢與方雨及封楚楚二人纏斗太久,因為時間久了,若是被更多的江湖中人知道他的行蹤,那么他就再也別想有安份之身了,以他此時的武功,非但保不了“屬縷劍”,恐怕連性命都堪憂了。
當他知道翁榮已死之后,立即想到只要把沙千里再除掉,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當年他與沙千里、翁榮三人串謀之事。
從此,他可以安下心來,隱于一隅,有朝一日,他能真正地駕奴“屬縷劍”,讓“屬縷劍”的威力淋漓盡致地發(fā)揮出來時,再重出江湖,那時,還有誰能與他匹敵?
對“屬縷劍”那驚世駭俗的威力,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否則,他也不會為了它甘心沉寂十幾年。
沙千里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安,雖然這十幾年來,沙千里從未去驚擾他,但他心中仍是有這種顧忌。
今天,他終于設(shè)法殺死了沙千里,以后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了,哪知半路上又殺出兩個年輕女子!
交過手之后,歐陽長絕知道她們殺不了自己,但他自己一時也不能取勝,方雨突然罷手不戰(zhàn),對他來說,實在是一件大好之事!
他只走出三四里路之后,便不再走了,而是悄悄隱了起來,他估計這兩個年輕女子很快又會跟上來的。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們很快便向這邊追過來了!
隱于暗處,眼看著方雨、封楚楚從他的面前過去,歐陽長絕很是得意。
待兩人走遠了,歐陽長絕正待起身,突然聽到自己身后有異響!
歐陽長絕渾身立即“嗖”地一下子冒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的念頭便是方雨、封楚楚殺了一個回馬槍,要攻他個措手不及!
驚懼之下,歐陽長絕來不及多想,立即反手疾然揮出一劍,他的身軀同時向前掠出,以免被身后襲擊者所傷!
一劍甫出,便聽得“啊”的一聲,卻是男人的聲音!
歐陽長絕一愣,剛回過身來,便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已疾掠而至,身形快不可言!
歐陽長絕立即看出此人的武功遠在方雨、封楚楚之上!
他知道對方是方雨她們的同伴——也許真是方雨所說的師父、師兄!這么一想,他的心便一下子沉到底了!
對方身形如同鬼魅,剛一及身,便已一刀劃出,刀法刁鉆狠辣,快捷逾電!
歐陽長絕大駭之下,立即劍柄一挑,“屬縷劍”錚地一聲,躍出一半,歐陽長絕立即右手回掄半圈,刀劍相接,“當”地一聲,對方的刀已斷了一截!
歐陽長絕已借此機會平滑出二丈之外。
他終于看清襲擊他的人原來是左扁舟!
其實左扁舟并不是襲擊他,他只是經(jīng)過此處而已,若是歐陽長絕屏息不動,左扁舟定會就那么從他身邊走過?;蛘邭W陽長絕待左扁舟走近時再突然出手,也可以要了左扁舟的命,但歐陽長絕卻以為左扁舟是從身后來襲擊他的,倉促出手之后,便驚動了左扁舟。
饒是如此,左扁舟仍是吃了一點虧,他沒有想到突然之間會有人向他出手,所以前胸被歐陽長絕反手一劍的劍氣劃開了一條血口子,鮮血映在了他的白衫之上,格外醒目。
他雙目失明,自然不知向他出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