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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那是多久以前,
你總是在我身邊?
我記得,
你總是摟著年幼的我,
輕輕絮叨著我喜歡的童話。
你告訴我,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神奇的咒語。
你說,
聽到或是念響這個咒語的人,
不會哭泣,
不再憂傷。
可是,
為什么多年以后,
當(dāng)我一次次念動咒語的時候,
卻常常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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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得頭暈眼花,正要道歉,卻發(fā)現(xiàn)被我撞著的人是雨航。嘿嘿,今天他真倒霉。
雨航的臉貼在墻上,身體像一根被折彎了的大頭針,靠著墻,有些憤怒地吼了一句:“走路不長眼!”
“切,你長了眼怎么還會被我撞到?”我馬上兇了回去。還好現(xiàn)在樓道里已經(jīng)沒人了,不然我那光輝的形象,再一次毀在這個死小子手里。
“我眼……”雨航一邊揉著背一邊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瞇成了兩條縫。他的臉突然湊到離我的臉只有十公分遠(yuǎn)的地方,嚇得我差點(diǎn)一巴掌向他拍過去。
他陰森森地說:“原來是你?!?/p>
“哇,原來是你?!蔽已b作之前沒有認(rèn)出他的樣子,臉上費(fèi)力地堆出了笑容。嘿嘿,我這個叫笑里藏刀。
“陸天秦,我和你有仇是吧?你今天怎么老欺負(fù)我?”他的語言似乎很委屈,可是語氣卻像一只急著找東西塞牙縫的獅子。
我欺負(fù)你?欺負(fù)?
天啊,大家來看看啊,堂堂大男生竟然說我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女生欺負(fù)他!來道雷電吧,劈醒這個還在做夢的人吧!
“你們兩個!”樓道里,一個一般都出現(xiàn)在我噩夢里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到那個聲音,我差點(diǎn)哭出來,而雨航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我一把將雨航推得離自己稍稍遠(yuǎn)了一些,然后小聲說:“傻小子,行禮的方向反了?!?/p>
雨航趕忙換了個方向——向著我鞠躬。
半閉著眼看了看教導(dǎo)主任大媽那張氣憤的老臉,兩片臉皮緊緊地繃在骨頭上,仿佛抽筋似的亂顫。
嘖嘖,那張臉啊,看得我心里直哆嗦。
教導(dǎo)主任大步走了過來,腳下的高跟鞋踩得地板“啪啪”直響,像放鞭炮似的。她抬起一只手,手指在我和雨航的身上來回游移,接著唾沫星子毫不吝嗇地跳出來污染空氣,“中午我才批評了你們……”
“報告主任,是下午?!庇旰缴岛鹾醯丶m正著。
守護(hù)神啊,賜我神力吧,讓我一腳把這個不會看形勢的傻小子踢到北極星上去。
主任頓了頓,接著大聲說:“下午我才說過你們,現(xiàn)在你們兩個……”主任呼吸有點(diǎn)急促,話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又在一起了。”雨航補(bǔ)充著。說話的時候,還像我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死小子,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裝出一副傻樣的。如果我的推斷不錯,那么你踩壞我的稿紙也一定是有預(yù)謀的。因為你也想戰(zhàn)勝水煮魚,所以希望在正式比賽之前鏟除我這個最具實力的敵人。嘿嘿,沒那么容易。
“但是主任,我們在一起是在討論12月市里的征文該怎么寫,而不是談傳說中的戀愛。”雨航說著,轉(zhuǎn)向我,微笑著說,“對嗎,天秦?”
看到他那個猙獰的笑,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笑里藏刀的等級是多么的低。
“對嗎?”他見我沒有回答,咬牙切齒地又問了一次。
“對啊,嘿嘿?!蔽乙惨а狼旋X地回答。
主任不太相信地問:“你們只是討論征文?”
我正要回答,卻被雨航搶了先。他語氣堅定地說:“報告主任,確實只是討論征文。我是上次征文比賽的第二名,雖然天秦運(yùn)氣好拿到了第五,但是我覺得她還是有那么一丁點(diǎn)實力的。所以決心幫她一把,為了共同的進(jìn)步,也為了防止她下一次掉出前五名的行列?!?/p>
要是我擁有像電影里一樣只靠想就能把人打飛的能力,可能現(xiàn)在雨航已經(jīng)在地球與北極星之間旅行了不下十個來回了。
主任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還以為這一件事就這樣平息了,沒想到她的聲音緊接著爆發(fā)了出來,嚇得我兩腿發(fā)軟。
“你們看看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都已經(jīng)上晚自習(xí)六分鐘了,你們還在這里討論與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事!”
凄厲的聲音在安靜的校園里傳得好遠(yuǎn),走廊兩側(cè)的教室窗戶里,幾顆腦袋剛探出來,又被那個聲音嚇得藏了回去。
“主任,我們正在回教室的里上,您就來了?!庇旰綗o辜地說。
“別跟我說這些,現(xiàn)在馬上回教室去。”主任鐵青著臉,說,“我再給你們一機(jī)會,如果你們再這樣下去,我就直接通知你們的家長?!?/p>
“好啊。”雨航冷冰冰地說。
不會吧,我怎么這么慘?主任的想象力也太夸張了吧,明明是一對敵人在這里準(zhǔn)備吵架,她竟然能把“戰(zhàn)爭”搗鼓成“戀愛”!
主任轉(zhuǎn)過身向她辦公室的方向走去,繼續(xù)用高跟鞋底折磨著教學(xué)樓的地板。
看著主任走遠(yuǎn)了,我小聲對雨航說:“死小子,都是你!如果你不說那么多廢話,我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現(xiàn)在哪樣?”雨航又恢復(fù)了那副紈绔子弟的模樣,不正經(jīng)地說,“你現(xiàn)在不好好的嘛?走吧,回教室去,不然……呵呵,我不說你也知道?!?/p>
“你……”
“我?我什么我?”雨航不屑地說,“天秦,我告訴你吧,你勝不過我,更勝不過水煮魚?!?/p>
“你怎么知道我勝不過?”我有些惱火地說。我說過要打敗那個嘲笑我的人,就一定會打敗。
“你怎么知道你能勝過?”雨航說完,頭也不會地向教室的方向走了。
我跟在他后面,與他保持著兩米遠(yuǎn)的距離,一邊在心里詛咒他一邊學(xué)教導(dǎo)主任的樣子將地板跺得直響。
就在他即將走近教室的時候,突然回過身來,看了看我,然后說:“對了,天秦,你踩壞了我的眼鏡,記得今天晚上把我安全送回家?!?/p>
我正要怒氣沖沖地嚷出來,他把食指豎在了自己的唇邊,小聲說:“就這么說定了?!比缓?,拐進(jìn)了教室。
“憑什么?”只剩下我一個人自言自語。
※
晚自習(xí)的時候,我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作業(yè),嚴(yán)陳超偷偷塞給我?guī)讐K巧克力,算是我的道歉——要不是他,我怎么會經(jīng)歷這么多慘痛?
可是,我卻把巧克力全遞了回去。不是我不愛巧克力,而是怕一口還沒咬下去,倒霉的事情又一串一串地涌過來。這個嚴(yán)陳超,他的守護(hù)神一定是特級大衰神。
課間,旁邊幾個老是喜歡唧唧喳喳的女孩子又開始了八卦時間。
“聽說今天我們的風(fēng)流大才子被籃球砸翻在地上了?!?/p>
“是嗎,好帥哦?!?/p>
帥?我怎么不覺得帥?
“什么大才子,是大傻子吧,哈哈哈哈?!?/p>
沒錯,這句話我很贊同。要不是我不太喜歡吵鬧的環(huán)境,非混到八卦黨里和她們一起罵那個混小子。想起那壞小子被砸倒的時候,我一邊偷笑著,一邊捧了本地理書假裝思考唐宋八大家的行文風(fēng)范。
“天秦,吃薯片。”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嚇得我差點(diǎn)揮手就給說話的人一巴掌。
嚴(yán)陳超滿臉爛笑望著我,懷里抱滿了薯片袋子。
“不吃?!蔽铱粗菑埐凰愠蟮哪?,心想,為什么他整天吃零食就吃不丑呢?至少,也應(yīng)該長胖一點(diǎn)嘛。
我的守護(hù)神啊,請您剝削——不對,是剝奪。請您剝奪嚴(yán)陳超這個害人精的外表吧,沒有智慧的外表只會浪費(fèi)女孩子——不包括我——的眼神和口水啊。
“天秦,你想吃什么?”嚴(yán)陳超笑得滿臉桃花開。
“一邊去。”我沒好氣地說。
嚴(yán)陳超將薯片全丟在了旁邊一個女生的桌子上,而那個女生開心地大叫了一聲,緊接著好幾個女生沖了上去,瓜分了所有的薯片。
嚴(yán)陳超揚(yáng)起一只手,在我面前比畫了幾下,說:“原來你喜歡吃‘一邊去’奶糖,我竟然蒙對了……不是,其實我也很喜歡吃這種奶糖。”
說完,他蹲了下去。這時候我才看到,原來他的腳下還有好幾個購物袋呢,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全是零食。
他掏出了一個小袋子,向我遞了過去。看到袋子上的字,我差點(diǎn)暈過去:“一邊去”奶糖,我自己吃,你們?nèi)家贿吶ァ?/p>
“拿著啊?!眹?yán)陳超見我呆呆地望著奶糖袋子,說。
你這個死嚴(yán)陳超,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幾塊破銅板啊,怎么老是喜歡纏著我呢?
我站了起來,對他微微一笑,然后說:“別煩我,找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待著?!闭f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想找個地方思索小說的情節(jié)安排。雖然今天在慘痛的同時把那個所謂的風(fēng)流才子害得也不淺,可是為了戰(zhàn)勝那個驕傲的水煮魚,我不能有絲毫放松。
而嚴(yán)陳超追在后面說:“天秦,你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指男廁所啊?”
我氣得差點(diǎn)吐血身亡。不過,死之前也要把嚴(yán)陳超拉去墊背。
當(dāng)我走出教室后,竟然聽到嚴(yán)陳超在教室里歡呼起來:“你們看到?jīng)]?天秦她對我笑,她真的對我微笑??!”
還好,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終結(jié)了那死小子的歡呼,“得意什么啊你,天秦對誰都喜歡微笑呢?!?/p>
“不對吧,她對我的笑不一樣啊。”
“如果是我,對你笑的同時肯定會在心里想著把你給活活掐死?!?/p>
※
終于熬到晚自習(xí)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我揉了揉脖子,想:終于到頭了……現(xiàn)在回寢室去,洗個熱水澡,然后倒在我溫暖的小床上把這個倒霉的日子睡過去。
我從課桌里抽出一本有些舊了卻整潔的希臘神話,快步向教室外走去。
雨航那小子說讓我送他回家,想得美!雖然我是兵法盲,一直以為《三十六計》就是《孫子兵法》,但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句話還是背得滾瓜爛熟的。見勢不對,立馬撤退,我閃!
抱著我心愛的小書一路擠下了教學(xué)樓,正要撒腿向?qū)嬍覙堑姆较蜷_跑時,突然一個聲音在教學(xué)樓下的花壇邊響了起來,“天秦,你找我嗎?”
我嚇得渾身一軟,差點(diǎn)倒地上去。
雨航那個破才子正倚在花壇邊的一輛海藍(lán)色的山地車上,他是什么時候下樓的?他沒有眼鏡了,為什么還能看得見我?
仔細(xì)一看,他的臉上不正架著一副眼鏡嘛!
“天秦,你找我嗎?”雨航微笑了一下,說。
真惡心的笑!我在心里叨咕著。鎮(zhèn)靜,天秦,你要鎮(zhèn)靜,這個倒霉的日子很快就會過去了。我沖他禮貌地笑笑,然后說:“你早點(diǎn)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p>
“這句話說早了一點(diǎn),等我到家的時候在說吧。”
什么什么?他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呢?我剛抬起準(zhǔn)備溜的步子又放了下來,繼續(xù)鎮(zhèn)定地說:“大才子,你說什么?”
“大才女,難道你沒聽出我話里的意思?”雨航淡淡地笑,“你把我害得這么苦,難道不準(zhǔn)備送我回家嗎?這個……我記得好像對你說過吧,難道你這么快就忘了?”
“我為什么要送你回家啊?”
“因為你踩壞了我的眼鏡。沒有眼鏡,我看不見路了?!彼钢约耗樕系难坨R,說。這時候我才看清,他臉上戴著的眼鏡仿佛從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似的,到處都是裂口。
“你不是有眼鏡嘛?!蔽也荒蜔┑卣f。
雨航摘下眼鏡,“啪”的一聲扔進(jìn)了他身邊的垃圾桶里,“現(xiàn)在沒有了。”
“你……”
“我什么我?難道你要我這個公子戴那么破的眼鏡到外面晃?多丟面子啊?!彼f著,拍了拍山地車的后座,“你是我的眼睛,給我指路?!?/p>
“我才不去呢?!蔽掖舐曊f著,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好啊,如果我回去的時候出車禍死了,變成鬼以后每天晚上都到你的窗外給你寫詩?!庇旰剿F鹆藷o奈,嚇得我渾身冷得直顫。
死小子,你狠!鎮(zhèn)靜,鎮(zhèn)靜,不能由他擺布!我想了幾秒,靈機(jī)一動,大聲沖他說:“可是我是住校生,沒有請假出不去啊?!?/p>
雨航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揚(yáng)在空中晃了幾下,說:“沒事,我已經(jīng)幫你請假了?!?/p>
看到在雨航手中搖晃的紙片,我的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幾乎是帶著哭腔喊了出來:“什么?你……你……”
“嘿嘿,我想得很周到吧?”雨航得意地說。
我現(xiàn)在真想殺了他,或者去自殺。我大聲說:“你為我向班主任老師請假?為什么事先也不告訴我一下?”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呀。”
確實驚喜,驚得我差點(diǎn)找個地方解決了這條小命。
“你請假的時候都說了什么?”我有一種想把雨航掐死的沖動。
“嘖嘖嘖……”雨航一邊搖頭一邊說,“天秦,溫柔一點(diǎn)。我很誠實的,所以老師問我為什么幫你請假,我說,因為你要送我回家?!?/p>
我腦袋一暈,差點(diǎn)就倒地上去。
愣了好幾秒后,我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響徹云霄,“雨航,你這個大傻子,為什么要幫我請假???為什么要對老師說我送你回家?你對老師說了,他會懷疑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啊!我恨死你了?!?/p>
雨航靠了過來,一只拳頭放在嘴唇上,咳了幾聲,然后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你說話小聲點(diǎn),現(xiàn)在大概全校的人都知道你今天晚上會送我回家了。當(dāng)然,除非是聾子才聽不見?!?/p>
我收入了吼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周圍——黑壓壓的人群站在旁邊,全都瞪圓了雙眼看著我和雨航。完了,怎么只顧著發(fā)泄,忘了現(xiàn)在是在教學(xué)樓下了?完蛋了!
哼哼,我發(fā)誓,我要和他勢不兩立!
“其實……”雨航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輕,鼻孔字呼出的氣沾濕了我的耳際,“其實我們也不用害怕別人誤會,反正你已經(jīng)是我的未婚妻了?!?/p>
未婚妻?我?
我張開兩只爪子,想要一把掐死這個壞小子。竟然說我是他的未婚妻,真是活膩了!
雨航卻及時后退了好幾步,抬起一只手,食指對我搖了搖,“天秦,乖乖送我回家,不然我就站在這里公布,你答應(yīng)了我要以身相許?!?/p>
“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你的?”
“當(dāng)時我問你,你沒有回答,所以我就當(dāng)作默認(rèn)咯?!庇旰秸f。
我狠狠地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頭,說:“誰告訴你我默認(rèn)了?你做夢去吧!”
雨航干脆蹲到地上,捂著肩膀直喊:“哎喲……痛死了……”
黑壓壓的人群里,幾個好事者開始嘰嘰嘎嘎起來。
“喲,那個女生是誰???怎么這么兇?。俊?/p>
“不知道她是誰,好像沒見過。應(yīng)該是這學(xué)期新來的?”
什么?竟然連我是誰都不知道?難道我的名氣真的這么低?竟然說我是這學(xué)期新來的?不過,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大家還是不要認(rèn)識我為好。
“好像是高二六班的吧?!?/p>
完了,被認(rèn)出來了,趕緊逃??!
“高二六班?怎么那個班上有這么兇的女生啊。還好,分班的時候我沒被分到那個班?!?/p>
如果我脾氣再壞些,非脫了鞋就砸過去。嚴(yán)重聲明,我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誰敢不承認(rèn)?
“哎喲,疼死了?!庇旰竭€賴在地上低聲喊著。
你這個死小子,肩膀是什么東西做的?砸得我拳頭好疼。我都沒喊疼,你竟然喊得這么厲害,還是不是男生啊?
“送不送?”
“不送!”我奮力抗?fàn)?。不能再和這死小子在一起了,要是被教導(dǎo)主任看到,她老人家又能產(chǎn)生一大堆想象。
“交換條件?”雨航站了起來,陰險地說。
“什么條件?”我一不小心就問了出來。沒事,問就問吧,大不了我不答應(yīng)交換。
雨航歪著嘴怪笑了幾聲,讓我想起了前段時間很流行的野獸派歌星。要是他再那么笑下去,我懷疑自己會無法克制地將他的眼圈變得像國寶。
他低聲說:“想知道水煮魚是誰嗎?”
“不想知道?!蔽艺f。要不是需要交換條件,我真想知道那個水煮魚到底是誰,順便看看他長了幾只眼睛幾只手。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送我回家,就告訴你。”雨航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像背課文似的念了起來。
“走吧。”我狠下心來,大聲說。話剛說完,伸過去扶雨航的手找準(zhǔn)機(jī)會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哼,如果水煮魚只是我想打敗的對手,我才不會委屈送你回家!死小子,這個仇,我一定會報!
“哎喲……”雨航又差點(diǎn)蹲下去。
“走了,大才子,我送你回家?!蔽覑汉莺莸卣f。
“哎喲……”
“雨航,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死小子,這已經(jīng)是我的底線了,別奢望我對你撒嬌賣乖!
“哎喲……”
你要死啊!氣死我了!
兩秒后,我狠狠地一把扶住了雨航,硬生生地將他拉了起來,一邊拉一邊溫柔地說:“對不起嘛,都是我的錯。我都說對不起了,原諒我好不好?現(xiàn)在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真溫柔啊?!庇旰叫÷曊f,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
“當(dāng)然咯,我對那些大腦發(fā)育不好的小孩子都這種態(tài)度。”我溫柔地說,“不許再給我?;ㄕ辛?,不然……”
“不然什么?”
“沒什么,我送你回家吧?!蔽仪?,我妥協(xié)了,我恨死自己了,這么容易就被打敗。唉,一切只是為了形象。呃……我承認(rèn),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為了水煮魚。
“好吧,今天的戰(zhàn)斗暫時結(jié)束?!庇旰秸f著,跨上了山地車,然后對我眨巴著那對狼眼,說:“上車?!?/p>
“上車?”我疑惑地說。
“怎么?”
“就你這眼睛還能騎車?你自己想死就去吧,干嘛帶上我?”
他抓了抓腦袋,說:“我不知道是你的邏輯亂了還是我的。我想請問你一下,騎車是用手掌握方向,應(yīng)腳瞪踏板吧,什么叫我這眼睛還能騎車?你用眼睛騎車給我看看?!?/p>
我急得想抓狂,死小子,故意和我過不去!為了形象——又一次,又一次為了形象,真不知道形象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這么要人命——我卻只好保持著溫柔,說:“死小子,我的意思是,你這破眼睛,騎車怎么看路???如果掉溝里去怎么辦?我才不想陪你做尸體?!?/p>
“你做我的眼睛啊?!彼嶂X袋,說。
這死小子……不過,他歪著腦袋的樣子還蠻好看……陸天秦,你給我鎮(zhèn)定!你竟然夸敵人好看!不過,確實有些好看,嘿嘿。
我說:“我們打車吧?!?/p>
他似乎就喜歡和我唱反調(diào),“沒錢啊?!?/p>
“我有!”我又吼了出來。
“但是我不喜歡打車?!彼鎸ξ业膬磹簠s鎮(zhèn)定自若,“給你兩個選擇,要么走路,要么我騎車帶你,你幫我看路?!?/p>
“兩個都不選?!蔽曳薹薜卣f。
“想知道水煮魚是誰嗎?天秦,在這個學(xué)校里,就我一個人知道?!彼f,“如果我獨(dú)自騎車回去死掉了,嘿嘿……雖然你無法知道水煮魚是誰,但是,我愿意每天晚上到你的窗外念詩,算是補(bǔ)償吧?!?/p>
“走路吧?!蔽亿s忙說,真想找塊泥把他的嘴堵上。天啊,為什么我今天這么倒霉???波西頓大人,你給我記好了,今天你曠工給我造成的傷害,都給我一筆一筆記上!
※
我和雨航走在城市繁華的街道上,他推著車,而我抱著媽媽送給我的希臘神話。走了好遠(yuǎn),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我在心里一直念叨著:13號啊,快點(diǎn)過去吧,希望明天一切都是新的開始。還有,我希望旁邊的那個死小子今天晚上睡覺著涼,明天請假不去上學(xué)……哇哈哈哈哈……呃,我是溫柔的小淑女,不可以笑得這么猖狂。
最重要的是,希望雨航死小子一定要告訴我水煮魚是誰。當(dāng)然,我不會主動問,以免暴露自己心中的想法。哈哈,我計劃得多周到啊。奇怪,走了這么久,死小子怎么還不告訴我呢?難道……天秦,鎮(zhèn)定些,再等等。
我的腳步漸漸快了很多,可是雨航卻依然不緊不慢。
“啊——”
聽到他的聲音,我還以為他摔倒了,趕忙興奮地回過頭去看他的慘相。誰知道,他擺出一副屈原投江前的姿勢,而那個凄涼的聲音只是一個感嘆。
“今天天氣多好啊?!庇旰秸f。
“快走。”我吐出兩個字。
雨航“哦”了一聲,臉上卻帶著壞笑,推著山地車跟了上來。
可是,剛走一會兒,他又開始充滿詩意地感嘆了起來,“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多亮啊。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什么?他竟然能看到月亮?我抬起頭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兩秒之后,我已經(jīng)差點(diǎn)笑得胃痙攣。
“你笑什么?。俊彼佬∽拥牡穆曇敉蝗蛔兊煤芗?xì)柔。
“哇哈哈哈哈……你……你指著的……哈哈哈哈……是路燈……”我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路燈啊……”雨航的嘴角顫抖了幾下。他抬起頭,認(rèn)真地盯著路燈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說:“我說呢,今天晚上的月亮怎么感覺離我近了很多?!?/p>
他突然湊近了很多,嚇得我趕忙向一邊閃。他“嘿嘿”笑了兩聲,然后說:“我是不是很幽默???”
“對啊,你很……無聊!”我冷冷地說。
“切,嘴硬。心里在其實我真的很幽默,對嗎?”他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我也學(xué)他的樣子“嘿嘿”地笑,心里卻想著:那不是幽默,而是傻冒!
安靜地走了好久,雨航又“啊”了一聲。而且,這一聲比剛才的感嘆凄厲得多。如果換在半夜,肯定會嚇得周圍樓房里準(zhǔn)備起夜的人直接尿床。
我回過頭去,說:“大才子,算我求求你了,如果想感嘆回家一個人在房間里慢慢去感嘆,好嗎?”
“也對啊,回家對阿貓阿狗感嘆,比對你感嘆有意思得多?!彼檬种甘崂砹艘幌潞诎l(fā)——臭美!更要命的是他竟然拿我和阿貓阿狗比較!算了,本大小姐人好,善良,懶得跟他追究。
“啊——”雨航半瞇著眼看四周,再一次凄厲地感嘆。
“到底怎么了?”我真想找塊磚頭把他砸暈,然后打車送他回家。只是,我好像還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好……好像走錯了……”
“走錯了?不是吧?你連自己家的方向都不知道?”我差點(diǎn)跳起來。不過還好,最終我抑制住了跳起來大喊大叫的欲望,否則淑女氣質(zhì)就全沒了。
“好……好……”
“好什么?。俊蔽冶M量保持著平靜。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前面帶路啊。”雨航說,“所以我就跟著你走咯。”
我腦袋一陣眩暈,想為自己澄清,可是卻發(fā)覺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問雨航該怎么走,而是由自己的意識支配著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蕩。不過,不能怪我,要不是這死小子氣我,我才不會沒事到處游蕩呢。我趕忙對雨航說:“現(xiàn)在換你帶路了,該怎么走,你說。”
雨航拍拍山地車后面的座位,說:“要不我?guī)悖T車比走路快。”
“算了,我還不想死?!?/p>
“那就繼續(xù)走吧,跟上,別迷路了?!?/p>
“我怕迷路的是你啊。”
又走了十幾分鐘,雨航突然又感嘆起來。要不是顧及到自己的氣質(zhì),我非一拳讓他的嘴失去感嘆的功能不可。
“你究竟要感嘆什么?。俊蔽?guī)缀跻蕹鰜?。怪不得才子在班上的人際關(guān)系不怎么好,我現(xiàn)在算是理解到了,誰被他這么感嘆幾下都會有要么殺了他要么自殺的沖動。
雨航說:“我只是覺得奇怪?!?/p>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本來想等他自己說下去,可是這張嘴卻不受意識控制地問了出來。
“我人帥,而且是才子,至今還單身,為什么你就不愿意以身相許呢?”他驕傲地說。
切,再一次證明,這死小子的臉皮是高級橡膠做的,又厚又硬。
我踢著正步,懶得再跟他斗嘴。今天快點(diǎn)過去吧,讓我結(jié)束這倒霉的日子!太倒霉了!
“你怎么不說話?”雨航卻不依不饒。
不想說就不說,你管我?
“我要求你說話?!?/p>
切,說話語氣跟什么似的,你憑什么要求我?在這里沒有同學(xué),我才不怕你拿什么話要挾我呢。
“如果你不說話,我就不告訴你水煮魚是誰。”他說完,挑釁地看著我。
太過分了!原來這個所謂的才子竟然是一個小人,老是用一些損人不利己作為對我的要挾!我一定要將這個事實公布出去!
“說句話吧?!庇旰叫α?,笑得很猖狂。
我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批著狼皮的蛤??!我張了張嘴,不帶任何語氣地說:“我說了?!?/p>
“拜托,說話不要沒內(nèi)容好嗎?”
這死小子要求還真高!我想了好一會兒——說具體點(diǎn),是拖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說:“誰是水煮……呃,我是想問,你家離學(xué)校這么遠(yuǎn),為什么不住校?。俊?/p>
“第一個原因,學(xué)校寢室沒家里環(huán)境舒適?!彼f著,又壞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天秦還蠻關(guān)心我的啊?!?/p>
關(guān)心你個頭!你這小子,真嬌氣。我在心里說。學(xué)校的寢室環(huán)境很不錯的,有單人套間和多人套間供選擇,而且裝修得都比較精致,雖然比不上家里,可是住里面也不會不舒適吧。
“第二個原因,不喜歡被學(xué)校束縛吧。我喜歡夜晚的風(fēng)?!?/p>
切,夜晚的風(fēng)有什么好的?涼颼颼的,有時候還發(fā)出幾聲陰森森的嚎叫——想到這里,我全身已經(jīng)起了一層疙瘩。看看四周,燈火通明,應(yīng)該不會有鬼出現(xiàn)。
鬼!我怎么想到這個字了?不想還好,越想越害怕。有的鬼故事里,鬼是不怕燈光的!我怎么還在想?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我的守護(hù)神啊,讓我不要想了!
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思維,我趕忙大聲說:“為什么你家里人不開車接你回家呢?”
雨航笑笑,指向前方,說:“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色的燈箱?桃心形的?我現(xiàn)在看不見,但是你應(yīng)該能夠看到的?!?/p>
我放眼向長長的街道盡頭望去,隱隱約約的,確實看到了一個粉色的燈箱。溫暖的,嬌柔的光芒,在城市的夜里顯得渺小,卻猶如暗夜中的微弱燭火,可以驅(qū)逐夜晚的蒼茫。
“那是一家禮品商店?!庇旰浇又f,“我每天晚上都會路過那里,然后站在商店外面,隔著玻璃擋板看陳列在擋板內(nèi)的禮品。這是我為什么不住校的第三個原因。”
一個大男生每天都去看禮品玩,這個愛好實在……實在有些古怪……不,不是古怪,是怪癖!哈哈哈哈,沒想到一不小心發(fā)掘出了我們的大才子的怪癖,哈哈哈哈……
不過,請一定放心,我一定會向那幫八卦黨通報這個消息的!嘿嘿,最后的勝利者,應(yīng)該是我吧。
不過,我表面卻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不停點(diǎn)頭,就像腦袋上了發(fā)條似的。
漸漸走近了那家禮品店,我抬起頭來,看到粉色的燈箱上寫著幾個很卡通的字:星座館。
“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蔽艺f。
雨航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向店門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確定我有沒有騙他。然后,他說:“都怪你,磨磨蹭蹭的,浪費(fèi)了很多時間。”
“怪我?雖然我?guī)уe了路,可是為什么你不說一下?還像只小狗一樣跟著我走了那么遠(yuǎn)!”我大聲說。
雨航抓了抓腦袋,微笑著說:“我還想帶你看禮品的呢,那就明天吧?!?/p>
去死,你是誰啊,我憑什么任由你擺布?我說:“雨航大才子,你給我聽好了,今天晚上送你回家只是出于我的無奈,外加你的無賴。過了今天,我們誰也不認(rèn)識誰?!?/p>
雨航的臉突然湊近我,冷笑著說:“你確定?”
“確定。”
“只是……”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望著我。
我矜持地向后退了幾步,“只是什么?有話就說,別塞壞了牙?!?/p>
“只是,我怕你明天后悔說這樣的話哦。我認(rèn)為,你明天一定會主動要求我?guī)銇砜炊Y品。甚至,是懇求?!?/p>
見過人做白日夢的,可是沒見過人晚上在街頭做白日夢的。而且,夢的內(nèi)容還那么白癡。
我說:“多謝你的提醒和關(guān)心。不過,我認(rèn)為不會有那樣的事情出現(xiàn)的?!?/p>
“切?!庇旰叫α艘幌隆?/p>
“切!”我皺了一下眉。今天本大小姐送你回家只是因為好面子,可是現(xiàn)在我也有你的把柄了,誰怕誰?
之后我沒有再說話,雨航推著山地車在我旁邊,哼著一些沒音沒調(diào)的曲子,讓我有一種想揍他的沖動。不過,我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持氣質(zhì)。所以,我只是在心里幻想著,揍了他幾拳的情形。想著想著,我差點(diǎn)得意得笑起來。
“我的家?!庇旰街钢懊?,說。
安靜的小街上,一排別墅錯落著排開。而雨航指著的那棟別墅,有著燦爛的燈火。草坪上方的天空里,一架用各色小彩燈搭建起來的門閃爍著,跳躍著。幾個不同顏色的字在門上很顯眼:“我愛我的家?!?/p>
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漂亮嗎?”雨航得意地問。
我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我家的草坪,我家的別墅,也一樣的美麗——只不過,是從前。
“你怎么不和我爭了?”雨航奇怪地問。
“你到家了,該告訴我什么就說,說完我就回家?!蔽艺f。
“急什么啊,到我家坐坐,喝點(diǎn)東西吧?!?/p>
“喝你個頭。”
雨航抓了抓腦袋,然后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說:“不喝東西,也進(jìn)去見見我的爸爸媽媽吧?!?/p>
“見你爸爸媽媽干什么?”我兇惡地問。
雨航卻鎮(zhèn)定地說:“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媽媽……”
他的話還沒說話,我甩開步子就向來時的方向走了。你這個死小子,誰跟你是一家人?真是癡人說夢。還有,別跟我提“媽媽”這個詞。
走了好幾步我才想起,死小子還沒告訴我誰是水煮魚呢。趕忙轉(zhuǎn)過身去,厚著臉皮問:“大才子,水煮魚究竟是誰?”
“不告訴你。”雨航笑了起來。
“你……”
“我說過會告訴你,但是沒有說今天晚上就告訴你啊?!庇旰降靡獾貌铧c(diǎn)在大街上就開始扭動身軀。
啊——太過分了——守護(hù)神啊,你給我出來看看,有人這樣欺負(fù)我!那個偽君子,死小子!不過,我卻不敢追問下去,怕心中那一點(diǎn)細(xì)小的秘密,被發(fā)掘出來。
轉(zhuǎn)過身,我繼續(xù)走。早點(diǎn)離開你這個倒霉蛋,早點(diǎn)結(jié)束我倒霉的13號。
“喂,天秦——”雨航站在原地喊,“我原來一直認(rèn)為,你是很溫柔的女孩子?!?/p>
那當(dāng)然,我本來就很溫柔。哼,別以為現(xiàn)在說幾句好聽的話我就會走回你身邊去。本大小姐玩累了,不奉陪了。
誰知道雨航的下一句差點(diǎn)讓我直接倒在街上,“不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和那些潑辣的大小姐沒什么兩樣?!?/p>
死小子,說吧,我懶得和你計較。你不也一樣么,我還以為你是文質(zhì)彬彬的才子呢,沒想到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瘋子。
在路邊欄下了一輛出租車,鉆了進(jìn)去。
※
在幽靜的小街上下了車,我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罵著:“你這個死小子,死瘋子,希望你明天早上感冒,咳嗽,打噴嚏……”
別致的小樓外,草坪上昏暗一片。我大步從草坪中間的石砌小路上走過,努力不去想過去了很久的事情??墒?,雨航家輝煌的燈火卻再一次在腦海里顯現(xiàn)。我是嫉妒嗎?或者,更多的是憂傷吧。
掏出鑰匙打開門,我走了進(jìn)去,輕輕關(guān)上門。
和往常一樣,這座房子里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燈光,也沒有任何聲音。不過,這一切我都習(xí)慣了。九年了,憂傷已經(jīng)變成了麻木。穿過寬大的客廳,我快步走到了樓梯口。
“秦秦,你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就在客廳里。
“啪”的一聲,茶幾上座燈的光芒亮了起來,染出一小團(tuán)昏黃色的世界。
我站在樓梯口,慢慢轉(zhuǎn)過身去,望向沙發(fā)的方向。
爸爸坐在沙發(fā)上,仔細(xì)地看著我,說:“秦秦,你回來了?”
“回來了?!蔽疑驳鼗卮?。瞥開臉,不去看爸爸的臉。那張剛過四十的臉上,卻出現(xiàn)了不該這個年齡擁有的滄桑。頭頂淺淺的頭發(fā),我已經(jīng)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xiàn)斑白。
“吃過飯了嗎?我讓用人起床給你弄點(diǎn)吃的?!卑职肿谏嘲l(fā)上,一動不動。
“不,不用了。我在學(xué)校吃過了?!蔽艺f。本來我想問,爸,怎么您不回床上睡覺呢?可是,最終我沒有問。或許,是一種習(xí)慣——在這個曾經(jīng)還是“家”的房子里,我已習(xí)慣了把很多話沉進(jìn)心里。
爸爸的嘴動了一下,剛想說話,卻被我打斷,“爸,我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p>
“好,早點(diǎn)休息?!?/p>
我轉(zhuǎn)回身去,一只手扶著樓梯的扶手,另一只手提著書包,向樓上跑去。腳步盡量輕輕放下,不制造出太大的聲音。
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洗漱之后,沒有開燈,我徑直走到書桌邊,拿起了一個相框。那里面,有媽媽凝固的笑。
習(xí)慣性地親吻了媽媽的臉頰,我躺到舒適的床上,漸漸沉入夢鄉(xiāng)。在入夢的前一刻,我清楚地記得自己還罵了一句:“雨航死小子,明天早上起床一定會感冒?!?/p>
朦朦朧朧之中,我聽見一個男生的聲音,他反復(fù)地念著一段話,聲音很秀氣,很好聽。
“很久很久以前,在深山里住著一個會念咒語的老婆婆。傳說她有一段咒語,可以讓聽到的人不會哭泣,不再憂傷。我沒有見過老婆婆,可是我認(rèn)識一個女孩,她總是在我身邊念響那句神奇的咒語。數(shù)到三,就不哭。一,二,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