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仕福等人并不知道李思文心中有數(shù),早有準備,十萬現(xiàn)金當時就上繳給了縣紀委。他們的舉報,無非是一場陷害,跳梁小丑的表演而已。關鍵時刻,紀委書記唐明華站出來力挺李思文,還他公正。緊跟著,唐明華又出謀劃策,讓李思文去抓捕征地項目的關鍵證人、筆架山村村主任嚴文明。李思文心中豁然開朗,這一招叫做猛虎掏心,只有抓住關鍵證人,才能化被動為主動,置對手于死地。
吳忠良打了一陣手機,抬頭望著付成功和李思文道:“嚴文明的手機打不通?!?/p>
付成功一愣,嚯一下站起身來道:“走,馬上去筆架山村!”
付成功風風火火的行為讓人感覺他是個性子又急又直的人。到了辦事處樓下的大院里,付成功問李思文:“李主任,你們開什么車來的?”
李思文指了指靠邊停著的英朗轎車:“那輛?!?/p>
“那坐我的車,那邊路爛,新建的路還有一半沒有鋪柏油,轎車去不了?!备冻晒Σ挥煞终f地叫李思文坐他的車。
付成功一邊說一邊大步向一輛長城H2走過去,車子頗舊,車身沾滿了泥水,看起來又臟又爛。
吳忠良偷偷瞄了瞄他那輛豐田霸道,有些心虛地對付成功道:“付書記,我也坐你的車吧?!?/p>
付成功先讓李思文和謝子立坐了后排,然后上了車,吳忠良則訕訕地坐在副駕上。
付成功啟動車子,把四個車窗玻璃都放了下去,一邊開車一邊說:“空調(diào)壞了,打開車窗吹自然空調(diào)吧,呵呵,更省油?!?/p>
付成功開車挺猛,出了城南公路,黃仕福等人蓋的一片大棚就映入眼簾,這一段路還好,鋪了柏油,往前一段是通往筆架山村的必經(jīng)之路,坑坑洼洼,顛簸得很,付成功好像沒把他的車當車,一路轟隆隆地往前開。
其實整個筆架山區(qū)不小,但真正的路只有一條,最多容納兩輛轎車并行。
村主任嚴文明的家坐落在村口位置最好的地方,這是一棟三層樓的洋房,正面寬達十五六米,屋側長達二十米,這棟房子的實際占地面積超過三百平方米。
大門前還有個一兩百平方的圍欄地壩,建了幾個花臺,花臺里有不少開得正旺的花。
房子從外面看裝修得不錯,在這個村絕對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付成功把車子直接開到地壩里,一下車就大聲叫道:“嚴文明,嚴文明!”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顫巍巍地走出來,望著付成功道:“文明今天早上就出去了,沒回家?!?/p>
吳忠良悄悄介紹道:“這是嚴文明的老娘?!?/p>
李思文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嚴文明跑了!”
李思文的預感應驗了。付成功通知各部門全力尋找嚴文明,整整兩個小時依然無果,一個嚴重的問題擺在李思文面前,筆架山違規(guī)征地的重要人物之一,嚴文明失蹤了!
嚴文明失蹤的時間卡得很準。李思文仔細回憶了一下,要徹底清查嚴文明這樁案子的消息,還是今天早上在于清風辦公室臨時決定的,知道這個消息的只有他、于清風、唐明華、謝縣長。于書記、唐明華、謝學會這三人的嫌疑可以排除,如此看來,應該是案子向下傳達執(zhí)行的過程中被內(nèi)鬼泄露了。
在于書記辦公室,謝縣長跟他較勁那會兒,如果沒有人偷聽傳消息出去,他二叔李廣生又怎么會及時出現(xiàn),舉報他受賄?
于書記吩咐他放手去查城南筆架山村的土地問題,到現(xiàn)在才過了不到兩個小時,嚴文明就已經(jīng)逃了,要說沒人通風報信,怎么可能?
筆架山村村主任嚴文明是這樁土地問題的關鍵人物。一來村子里買賣土地的協(xié)議都是經(jīng)他的手完成的,村民基本上都是跟他打交道。二來嚴文明也是那些大商人放到明面上的代理人。嚴文明的作用相當于是一個承上啟下的樞紐、一個扣子,抓到他,就會帶出一大片相關人物,誰都跑不了。
少了他,這個案子就沒有了對證,這還怎么查下去。
嚴文明的突然失蹤,讓李思文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前段時間發(fā)生的鷹嘴鎮(zhèn)貪腐案,當時幾個重要人證無巧不巧地坐在一輛車上,發(fā)生車禍。
這一手釜底抽薪,與眼前嚴文明的失蹤何其相似。
對時機精準的把握,對人物完美的控制,難道這兩個事件背后是同一伙人在操縱?李思文頓時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回到橋頭辦事處后,付成功大發(fā)雷霆,通知橋頭派出所協(xié)助查找嚴文明的下落,就差沒報公安局進行網(wǎng)上通緝了。
李思文眼見嚴文明的事情注定在短時間內(nèi)不會有轉機,當即向付成功告辭:“付書記,嚴文明的事你費心了,我先回縣里向領導匯報情況,你這里有情況,隨時和我聯(lián)系?!?/p>
“你放心,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嚴文明挖出來。這混蛋簡直把我們橋頭辦事處的臉丟盡了?!备冻晒σ荒樇矏喝绯?。
李思文笑笑道:“付書記息怒,有些事不必急,嚴文明就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
他說“長”字的時候,咬著字,聽起來就像是“藏”。
付成功一怔,詫道:“李主任知道他藏在哪兒?”
李思文搖搖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擺擺手說了一聲“再見”,鉆進車里,謝子立當即發(fā)動車子,準備回城。
李思文偏頭看著反光鏡,鏡子里面,付成功那高大壯實的身軀站在那兒似乎有些出神。
轉了彎,看不見橋頭辦事處后,謝子立才道:“李主任,今天我們算是白跑了一趟,誰能想到嚴文明會來這一手,不過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李思文笑道:“也不算白跑,嚴文明是跑了,但他這一跑不就坐實了他自身有很嚴重的問題嗎?嚴文明跑是有預謀的,背后肯定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他一跑反而讓跟他有關聯(lián)的人坐立不安。紙,總歸是包不住火的!”
聽了李思文的話,謝子立似懂非懂。
李思文又笑著問謝子立:“小謝,你說感覺有些不對頭,那你說說看,哪里不對頭?”
謝子立訕訕一笑,一邊開車一邊說:“我也是瞎猜的?!?/p>
李思文擺手示意:“你只管說,說錯了我不怪你。”
謝子立笑了笑道:“李主任,那我可說了。我是這么想的,我們?nèi)蝾^辦事處,吳主任的態(tài)度是推三阻四,但付書記卻風風火火,完了事還沒辦成,不是很怪嗎?”
李思文饒有興趣地瞄了謝子立一眼,這小子滑頭,聽起來似乎是有意見,但一番話說完等于沒說。
回到縣委,李思文叫黃群通知全科室的人半小時后到大廳開會,他則上樓直奔于清風辦公室。
于清風不在縣里,李思文在他辦公室門口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想了想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回到辦公室后,李思文問袁麗萍:“小袁,于書記去哪兒了?”
一般來說,縣委書記和縣長的行程安排,縣委辦是知道的,因為縣委領導的具體事務都由縣委辦秘書科安排。
袁麗萍回答:“于書記去酒神窖酒廠了,酒廠那邊出了點兒事,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p>
“我知道了?!崩钏嘉狞c點頭。酒神窖酒廠是縣里的納稅大戶,那里發(fā)生一點兒風吹草動,縣委都不敢大意,于清風過去也在情理之中。
李思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陷入沉思,目前看來,自己的一系列行動都受到了對手的強烈阻擊,對手步步為營,靠的是精準的情報。
這讓李思文等人很被動,這個通風報信的眼中釘不拔是不行了。否則別說查案了,還得接著被人當猴耍。
這個人是誰呢?縣委除了大院、辦公樓外側以及大廳有監(jiān)控外,其他地方都沒有監(jiān)控設備,所以要想通過監(jiān)控查出那個通風報信的人是行不通的,但真想找出這個人,李思文認為并不難。
嚴文明跑路絕對不是他個人的決定,背后定然有人為他出謀劃策,甚至重金誘惑,這幫人只要出手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沿著這條線,不信揪不出這只老鼠。
一直到下午三點多,于清風也沒回來,不過他打了一個電話給李思文。
李思文一邊接聽一邊想,怎么這么巧?難道于書記知道自己在等他?
“于書記,我正想跟你匯報件事?!?/p>
“你的事以后再說,我先給你派個任務?!庇谇屣L似乎有急事,打斷李思文的話,不由分說就給他派了任務。
李思文一怔,趕緊問道:“什么任務?”
于清風說:“你在辦公室吧?馬上下樓到大門口接一個叫徐芷珊的女孩,她是省城黨報的記者,到我們獅子縣來采訪,要一周時間,她的工作和吃喝住宿問題全交給你了,這是個重要工作,你切莫打馬虎眼!”
“我……于書記……”李思文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么個任務?正想說點兒別的,于清風就掛斷了電話。
李思文傻了眼,接待省城黨報的記者,這個任務正好擊中了李思文的軟肋。以前在派出所工作,李思文不管是抓管理還是偵緝破案,都游刃有余。但一對上新聞媒體就犯怵,更不用說和記者打交道了。
記者嘛,是擅長弄筆的,李思文自忖玩不過他們,但又不能怠慢,否則,人家隨便給你弄個豆腐塊貼在報紙上,都能讓你掉一層皮。
李思文頭大,但又不得不做,只好垂頭喪氣地下樓。
縣政府門衛(wèi)老黃,此時正怡然自得地聽著收音機里的音樂,聲音放得很小,崗亭外邊的人幾乎聽不清。
老黃壓根兒就沒注意外邊的人,縣委這個門衛(wèi)幾乎就是個擺設。
李思文走出大門,往四周看了看,大門外是一片平地,樹木花草構成一片寧靜的天地,一條青石路在花草的掩映下通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