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美麗的魚小姐來了,這筐魚很沉,讓叔叔幫你送到車上吧。”
“不用,謝謝阿姨、叔叔,我自己來。”
從今天起,我就要開始我的魔鬼訓(xùn)練了。我要自己搬魚筐,50多斤重的魚筐,可以鍛煉我的臂力,等到我爐火純青的時(shí)候,就可以跟二世祖決戰(zhàn)了。我會讓他知道,我不是一砸就扁的西紅柿!
我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這樣的體力勞動,飯量大增,干活的時(shí)候精力充沛,上課偶爾還會打盹,但我已經(jīng)學(xué)會利用時(shí)間,在課間十分鐘的時(shí)候做一回死豬,狠狠睡。那樣,下一節(jié)課時(shí),我才不會做夢。
碩大的魚筐在我的單車后面,帶著我的單車也搖搖晃晃,很不穩(wěn)當(dāng)。幸虧是清晨,路上車和人都還很少,我可以放心橫占大半個車行道。
“嘀——嘀——”汽車在我身后按著喇叭不放,好像我占了他的路。我已經(jīng)努力走到邊上來了,那么寬闊的馬路,他橫行都夠了!
因?yàn)橹?,越想把車子弄穩(wěn),它搖晃得就越發(fā)厲害起來。
“嘀——嘀——”喇叭還在響著。
“哐——咚——”我一急,連人帶車全栽倒在了地上,那些新鮮的鲅魚滑溜溜灑了一地。
“會不會開車?那么寬的馬路非要擠我!我可是在人行道上!”我站起來,指著車破口大罵。
“馬路寬,我想怎么開怎么開,是你擋了我的路。”臉從車窗露出來,摘下墨鏡,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又是二世祖,我被這個魔鬼纏住了!神哪!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呀的一聲怒吼,低頭就從地上拾魚,抓起一條幾斤重的大魚,投擲。青白的魚在空中劃了條優(yōu)美的拋物線,正正砸在二世祖漂亮的保時(shí)捷跑車上。哈哈,解氣!
“喂,你干什么?別這么干!”他立即心疼地跳出來,沖我大喊,妄圖制止我。
哼,二世祖,我總算抓到你的軟肋了,能輕易放過嗎?我接著撿魚,噼里啪啦沖車砸去,每條魚砸到車上,蹦達(dá)兩下,掉到地上,有的就粘在了車上。不一會兒,漂亮的跑車就混身魚腥了,帶著道道臟。二世祖不敢攔我,因?yàn)槲乙餐砩显?,被他跳著躲開了。
“你住手,快住手!”他是真的很心疼他的跑車呀。
我還在砸,我寧可今天的魚都不要了,用錢買下來,我也要出這口惡氣。絕不能讓這個狂妄的有錢人踩在自己頭上!
“你賠我魚!”我見砸得差不多了,停下來,怒氣沖沖跟二世祖喊。
二世祖顯然愣住了,我將他的車砸得又臟又臭,竟還要他賠我魚,他肯定以為我腦子有毛病,或者是發(fā)燒燒壞了。
“我的公主……嘖嘖,嘖嘖,你把我的車弄成這個樣子……”二世祖圍著他心愛的跑車轉(zhuǎn)了幾個圈,臉愁得跟苦瓜一般,快要哭了。
我真是開心哪,前所未有的開心。
“還賠魚,我還沒讓你賠車呢!賣了你也賠不起!”
“事情是你引起的,你就得賠我魚!”我寧可課不上了,也絕不會再放過他!
“你賠我車!”
“你賠我魚!”
“你賠我車!”
“你賠我魚!”
我們倆怒目相視,誰也不讓誰。
“我賠你魚,你賠我車!”二世祖終于擰不過我,喊出這句話。
可是,賠車我該怎么賠呀,我連吃飯的錢都是要賺的,又怎么能賠得起一輛名貴的跑車呢?
“就這么定了,你賠我車,我賠你魚!”二世祖不容商量的口氣。
“我……我沒錢。”我不得不說實(shí)話,“不就是車嘛,擦擦就行了?!?/p>
“擦擦就行了?那是100多萬哪!”二世祖心疼得臉幾乎扭曲,“好,好,那你馬上給我洗,洗上一天,不能有一點(diǎn)腥味,直到我檢驗(yàn)說滿意為止!”
一天?馬上?“我得先去送魚,還要回學(xué)校請假,能不能晚上洗……”
“不能!”
該死!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認(rèn)命吧,于香。不就是擦車么,好說,趕緊給洛唐打個電話讓他幫忙請假吧,這個時(shí)候,也許只有他才會幫我。然后,快速去送魚,雖然有些摔爛了,可以賠錢給他們,幸虧昨天的工資還在身上裝著。心里籌劃著,眼睛里的淚水卻打起了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啪嗒啪嗒”一顆顆向下滾。
“喂,你哭什么?你又要上演悲情篇?這是你砸的,你當(dāng)然要擦呀?!彼孟裼悬c(diǎn)急,還四下看看,又用手指指被我砸臟的車。
“是我砸的也是因?yàn)槟?,這么早就開車出來,還故意跟在我后頭,不就是想讓我摔倒么?你把我工作弄沒了,我沒找你算賬,你還一次次揪著我不放,上次是帶狗來欺負(fù)我,這次是你開車要撞我,你簡直就是個大魔頭,無惡不做的大魔頭……”多日的委屈一吐為快,反正都到賠車的地步了,大不了以死相賠,還有什么怕的。
我說著說著,就哭得更厲害了,最后發(fā)展成為號啕大哭。
“喂,你別哭,你別哭了好不好?”二世祖忽然放低了聲音,臉上像小孩子犯了錯,想哀求我停止下來又扯不下面子。
哭,難道我連哭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么?這個你管不著我。我繼續(xù)哭。
“喂?!倍雷孢€叫,只是他沒再阻止我哭,遞過來一方白凈凈的手帕,然后安靜地坐在了一邊。
該死的魔鬼二世祖的手帕,我像想象中對待二世祖那樣對待他的手帕。邊擦著眼淚,邊將鼻涕擦在上頭??蓯?!可氣!可恨!
“你說吧,怎么賠你?車我不給你擦了,怎么賠?”我兇狠狠地見全部弄臟了的手帕砸到他手里,站起來說。
他怔住了,馬上站起來,剛才那副讓人憐讓人心疼的表情沒有了,變得冷酷無情。“你到酒店去上班,把每天工資的一半拿出來賠我,我會算一下錢數(shù),我們簽個合同。還有,車要你給我洗?!?/p>
“好,就這么定了!”
中午,陽光燦爛灑在身上,伴著汗毛孔涌出的汗液,刺癢難忍。我想起了鋤禾日當(dāng)午,唉,農(nóng)民伯伯辛苦,頂著太陽鋤禾,我也不容易呀。我直起身,望望四周白花花的一片,一陣眩暈。這樣秋陽高照的天氣,如果是在教室坐著上課看書,該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呀!可到現(xiàn)在,我還沒吃上午飯呢,片刻不曾閑著地為二世祖擦車!
水桶是從附近的飯店借來的,因?yàn)槭俏宜汪~的客戶,所以沒有要我水費(fèi)。從他們的眼光中,我讀到了同情。我一個弱弱的小女生,被霸道的有錢人家的二世祖欺凌,他們都忿忿不平。
“弄濕以后要趕緊擦干,陽光這么厲害,對車不好的!”二世祖不知什么時(shí)候冒了出來,一露面,就指手畫腳。
我努力擦著,看也不看他一眼?!败嚤緛砭褪且o人擋風(fēng)遮雨的,濕了也是正常的,真夠小氣!”
“小氣?誰小氣?”他臉拉了下來,有風(fēng)吹來,吹動他的頭發(fā),在俊美的面龐上輕拂。真是好看,漫畫中才會有的美男呢。
我不說話,還在擦著。
“這,這還臟著呢。”他指著車的輪胎。
“那是車胎!”我叫。輪胎就是在地上跑的,用得著擦么?
“我能不知道這是車胎?”他直起腰,“我讓你擦干凈!我驗(yàn)收不合格你就別想回去!”說完,仰頭看看天?!芭?,今天天氣真是好,下午一點(diǎn)到兩點(diǎn)的陽光,應(yīng)該是紫外線最強(qiáng)的時(shí)候。聽說你很喜歡陽光浴。你應(yīng)該感謝我,給你提供這么一個好的機(jī)會曬陽光,要是往常,你早在教室呼呼大睡了吧?”他說完哈哈大笑。那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閃爍在陽光的影子中,沖著迎向陽光的我的眼,有點(diǎn)眩目。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歡陽光浴?奇怪。難道他對我進(jìn)行調(diào)查了?
我拎起水桶,嘩地將水全澆在跑車的轱轆上,雙目緊緊盯著二世祖,看他還說什么。
“哎喲,哎喲,這可是我的寶貝兒呀,你就不能溫柔點(diǎn)對它呀?!倍雷娼兄苓^來,心疼地檢查車的輪胎。樣子好笑又好玩。
“差不多了吧?”我問,“再不好的話,我就拎水這么澆?!?/p>
二世祖看我一眼。“65分,算你及格,我開恩,放你一馬,現(xiàn)在我們談合同還車債的事?!?/p>
我心一沉,他不會又耍什么花招吧??晌矣钟惺裁崔k法,我著了他的賊道,就得一路跑下去,想停也停不下了。
他伸手遞過一疊紙來,變戲法一樣。我接過來,是打印得漂漂亮亮的幾頁紙,摸厚度,有10頁多?!斑@是做什么?賣身也用不了這么多條款?”我只掃了一眼,就驚叫起來。
“慢慢看完,到時(shí)候別說我坑騙未成年兒童,那可是犯法的。”他懶洋洋地說。
這就是喬治萊特貴族學(xué)校出來的“高才生”啊,不愧我們北倫高中的人都看不上你們,除了吃自己家里錢的本事,簡直就是笨蛋白癡,就知道仗勢欺人,坑蒙拐騙!
我忍著火氣看下去。烈日下,白紙黑字,竟像畫的一般,五彩繽紛起來。像幻覺。只見上面寫著:
損車賠償合同第一部分
甲方:喬氏酒店喬俊恩
乙方:北倫高中高二學(xué)生于香
二世祖原來叫喬俊恩哪,白白起了這個好聽的名字,還俊恩呢,是丑鬼還差不多。我在心里嘀咕。這小子真夠厲害,這么快就查到我名字了,還知道我是哪個班的。難道他……
第一條乙方自己騎單車摔倒,意氣用事,不辨是非,用魚將甲方名跑車保時(shí)捷砸臟,并出現(xiàn)坑凹數(shù)個,維修金額約計(jì)8000人民幣。
8000元!我眼睛瞪得核桃一樣圓。那些魚摔到車上充其量只是粘了些海水黏液,哪有損壞?張口就要8000,這不是吃人么?
“還沒看完呢,先別急,別看我,繼續(xù),繼續(xù)。”他并不在意我的眼光神情,靠在車邊耐心十足。
第二條乙方無錢承擔(dān)維修費(fèi)用,賣身到喬氏酒店打工,以工時(shí)償資。
第三條按每晚上工資35元計(jì)算,乙方需在喬氏酒店工作228.6天,念在乙方是學(xué)生打工不易的情分上,甲方仁慈為懷,自愿將天數(shù)減為228天。
第四條……
我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快速往后翻,看到還有個第二部分,竟是對我在喬氏酒店工作的基本章程,除了喬氏酒店那些嚴(yán)格的條律制度,還有可惡的二世祖,也就是喬俊恩自己加上去的額外補(bǔ)充。包括:遲到一次,除酒店扣工資外,還要補(bǔ)扣10元;工作時(shí)間每兩個小時(shí)上一次廁所,其他時(shí)間不準(zhǔn),違規(guī)一次扣工資10元;喬俊恩少爺?shù)骄频陼r(shí),要親自伺候,不得有半句怨言,發(fā)現(xiàn)一次扣工資10元;工資扣到負(fù)數(shù),照扣不誤,如到合同期乙方仍未償還完欠甲方的足額費(fèi)用,繼續(xù)以工待償(合同另擬)……
這個比歷史上的那些賣國條約更加讓人難以忍受,我真想一眨眼工夫?qū)⑦@些紙撕碎,摔到二世祖臉上,給他好看。但我知道我不能,起碼現(xiàn)在不能。
“好好考慮,這是大事,想清楚了再簽,我可是每天都會去查崗的?!?/p>
臥薪嘗膽,就不信我扳不倒你!先簽了來個緩兵之計(jì),說不定會有好的辦法對付這個壞家伙。
我從喬俊恩手里奪過被他玩得飛轉(zhuǎn)的筆,在乙方上用力簽下了我的名字:于香!真有點(diǎn)白毛女里楊白勞跟黃世仁的意思。我應(yīng)該學(xué)著唱:“喬俊恩,看你把于香逼成什么樣了?”我哭,夜里蒙在被窩里偷偷哭吧。
二世祖有些愣,沒想到我會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他的不平等條約,見我遞合同給他,也痛快地接過來,簽了大名。很好看的筆跡。單看字,能看出人的俊秀,卻怎么也想不到是出自一個惡魔之手。
“合同明天生效?!倍雷娲蛄藗€響指,美美地上了他干干凈凈的跑車,一溜煙開走了。
“走著瞧!”我沖著車開走的方向,大聲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