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先生沖朱笑東擺了擺手,道:“別那么緊張,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魚,很少見的姓,名叫傳道,我是個風水相師。”
朱笑東不置可否,在他的腦海中,風水相師跟江湖騙子沒什么區(qū)別,不過這個魚傳道確實有點兒特別。
“你應(yīng)該感覺到了,我把王小姐騙來,目標不是她而是你!”魚傳道嘆了一聲,又說,“也難怪你們警惕,這個世界上原本騙子就多,尤其是我們這一行,真正傳承了秘術(shù)者越來越少。”
朱笑東更加警覺,指著王曉娟說:“你把她怎么了?催眠了?你還要對我進行催眠嗎?”
魚傳道搖搖頭道:“我催眠不了你。我把你引來,是因為見你的眼睛特別亮,一個風水大師最需要的就是明亮的眼睛。”
朱笑東不明白,管他什么亮不亮的,不過如果魚傳道話里的意思是指他眼睛的特殊能力,那倒是要小心了,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眼睛的能力。
“魚先生,我不明白你說的話,你有什么企圖你就直說,我身上有點錢,雖然不多,但可以給你,不過我不允許你傷害王小姐。”
魚傳道“哈哈”一笑,說:“小朋友,我如果是為了錢財又何必找你?只要我愿意,大把高官富豪求著給我送錢,可我沒興趣,我對你感興趣就是因為你的眼睛亮,我的催眠術(shù)都催眠不了你?!?/p>
說到這兒,魚傳道打量著朱笑東,沉吟道:“奇怪,我感覺你的眼睛特別有力量,但你卻沒有修為,只是個普通人,奇怪……真是奇怪……”
魚傳道自顧自嘀咕完,向朱笑東招手道:“你跟我出來一下?!?/p>
頂層只有魚傳道獨居,門對面是近百平的天臺,三面都是一米二高的磚砌圍欄,沿邊擺放了許多花草盆景,不過現(xiàn)在是冬季,除了幾盆千年矮松,其他都枯了。
魚傳道在圍欄邊站定,瞧了瞧朱笑東,笑道:“還在嘀咕我是個老騙子吧?呵呵,世界上誰不喜歡聽好話,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朱笑東默默無語,這個人很怪,說他是騙子吧,又感覺他與眾不同,江湖騙子的玩法中又隱隱流露出非常手段,一個眼神就催眠了王曉娟,還能看出他眼睛很“亮”,這些可不是江湖騙子能有的本事。
“不說這個了,你好生看看,看看這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p>
“看什么?房子?”朱笑東一怔,這就是個城中村,屬于老城區(qū)沒拆遷的地方,這有什么好看的?
魚傳道閉了眼安靜了幾秒,然后睜開眼,望著樓外四周,好一陣子才說:“命生于風,運起于水,命稟于天,表候于體,風水,運氣而生,相術(shù),以貌察人,無論是風水還是相術(shù),最主要的一點就是……”
魚傳道指著自己的眼睛說:“眼睛。風水師要能觀風察水,以省地脈氣象,相術(shù)則更要以眼察言觀色,以表測運。”
朱笑東怔了一下,隨即攤攤手道:“魚先生,我不懂風水,也不懂相術(shù),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
魚傳道微笑擺手,又慢慢說:“別急,你聽我說,風水是氣的學問,氣分陰陽,陰陽二氣是生命之源,陰陽二氣交匯才衍生萬物生靈,氣賦予人類血肉之軀,氣賦予人類靈性智慧。”
“所謂風水,也就是聚氣的智慧,不過氣沒有形體,在天化作日月星辰,在地化為高山大川,人要聚氣利自身,則要學習如何避風聚水,古來國不是立于大山之下,就是在廣川之上。不過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畢竟很少,所以就有財大勢大的人請風水師借人力構(gòu)靠依山傍水的風水地,以某些建筑、居室景觀的布置來改造環(huán)境,以達到聚氣養(yǎng)氣的目的?!?/p>
“一個好的風水師要眼利,眼利則能識氣,識氣才能聚氣,風去氣,水止氣,山聚氣,識山辨水觀風,小朋友,你看看這兒的氣如何?”
朱笑東這才明白,魚傳道說了半天,原來是要他看風水,心想自己又不是風水師又不是相師,看什么風水?
再說自己也看不出來什么風水,要自己看,這就是一棟棟房子,難道房子還能變成金子不成?
魚傳道見朱笑東不以為然的表情,當即又說道:“這些都是傳承數(shù)千年的國術(shù)精粹,一個好的風水師,相術(shù)士,說預(yù)測災(zāi)難啊,識氣辨運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朱笑東心里一動,突然想起之前的事,又瞧了瞧魚傳道,遲疑著問:“你……你怎么知道王小姐姓王?又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魚傳道笑笑說:“小兄弟,你真想知道,那你先看看這里的風水氣運,就當這是我給你出的題吧,如果你過了這一關(guān),我就教給你,怎么樣?有興趣沒有?”
朱笑東皺了皺眉,他還真想知道魚傳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好奇心一起,當即向四周觀察起來,看看能不能看出魚傳道說的風水氣運。
這里是北區(qū)的老城區(qū),城中村,村后地勢高,原來是一座小山,但京城寸土寸金,小山全蓋了房子,村前有一個祠堂,祠堂應(yīng)該是這個村的族人供奉先人的所在,祠堂邊有一個四五畝大小的塘。
朱笑東看了一陣,確實沒看出什么風水氣運,哪怕透視,也只看到地下的泥土。
密密麻麻的都是五六層樓的民房,隔遠點是高樓大廈,這能看出什么?
魚傳道轉(zhuǎn)過身,瞧著朱笑東說:“你看著我的眼睛?!?/p>
朱笑東心里一跳,難道他要催眠自己?王曉娟是前車之鑒,把自己也催眠了,誰知道他會干什么?
但朱笑東心里又好奇,他倒真想試一試,被催眠到底是什么滋味。
猶豫了一下,朱笑東還是望向了魚傳道的眼睛。
朱笑東與魚傳道的眼神相對,幾秒鐘后,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一本書,那里面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故事。
漸漸的,朱笑東忘記了自己的存在,眼中只看到兩道氣,一陰一陽,交織而成,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交織混雜,卻又涇渭分明。
“小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朱笑東一怔,眼中幻覺消失,看到的依然是魚傳道的臉。
魚傳道又問:“有沒有看到什么?”
沉吟了好一陣,朱笑東才徐徐回答:“我不知道,好像看到了兩道氣……”
“真的看到了?”魚傳道似乎也緊張了起來,這與他一直表現(xiàn)出的莫測高深有些不符,魚傳道指著樓底說:“那你再看看這片區(qū)域,用你剛才看我的感覺去看……”
朱笑東剛才看魚傳道的眼睛時,確實有種靈魂出竅、飄逸忘我的感覺。
這時再看之前看過的那些地方,朱笑東眼中的幻覺又忽然出現(xiàn)了。
層層的民房、祠堂、魚塘、大樓似乎都消失了,在朱笑東眼里出現(xiàn)的是無數(shù)的“氣”,這些氣有的濃,有的淡,有的活,有的死。
不過只出現(xiàn)了短短幾秒鐘,一切煙消云散,房屋是房屋,大廈是大廈,魚塘是魚塘,而自己,還與魚傳道站在五樓的平頂上。
不過幻覺雖然消失了,但朱笑東卻感覺自己與眾不同了。
片片雪花飄落下來,一片雪花飄動的軌跡、氣流,或者是那根本就聽不到的聲音,這一切都沒逃過他的眼睛和耳朵。
只要用心去感覺,就能感覺到哪里有風,哪里有氣,哪里空氣濕度大,哪里空氣濕度小,風會往哪個方向吹……
忽然,朱笑東想到,如果這種能力再強一點,再熟練一些,就能預(yù)測風雨。
說起來好像很玄,但細細想來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此時在朱笑東想來,就像隔了一層紗一般,似見非見的樣子。
“小朋友,看到什么了?”魚傳道又問朱笑東。
朱笑東這時對魚傳道的看法截然不同了,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我說不清,好像看到地面下有‘氣’,有的活躍,有的好像死水塘一樣,前面那棟大廈下面本是一道好‘氣’,但被大廈破壞了,毀了氣根,已經(jīng)成了一條干氣……”
這些話,朱笑東完全是憑自己的感覺說出來的,他沒學過風水,沒學過相術(shù),所以說不出來任何術(shù)語。
魚傳道臉色變了,激動起來,不過又強行忍住,盯著朱笑東,看他還說什么。
朱笑東左看右看,又閉眼靜立一陣,良久才睜眼說:“這個區(qū)域最好的地勢是我們站的這棟樓,最好的位置就是五樓,傍水依樓,聚氣止風。嗯,雪該停了吧?”
魚傳道偏著頭盯著朱笑東,好半晌才問:“感覺怎么樣?”
朱笑東沒回答他,指著天上說:“雪停了。”
魚傳道望了望天,灰白色的天空,雪確實停了,其中一片云層很薄,隱隱透出太陽的亮色。
呆了好一陣,魚傳道像看怪物一般看著朱笑東,忍不住喃喃念道:“緣分,天賦……”
朱笑東也隱隱猜想到,魚傳道絕不是什么江湖騙子,他所講的陰陽之氣,風水相術(shù),真是一些博大精深的學問。
如果跟人說一會兒要起風,要下雨,要下雪,這些話如果變成了事實,那就是“未卜先知”啊,之前朱笑東問魚傳道這個問題時,覺得魚傳道玄奧莫測,而現(xiàn)在他也能通過觀察“氣”的細微動向,預(yù)測局部的天氣變化了。
雖然朱笑天并不會風水術(shù),但看氣時,竟然達到了魚傳道都不敢想象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像他這樣的風水師,要看氣還需要用工具才辦得到,用肉眼根本無法看到。
在風水學中,山脈里的“氣”稱之為“龍脈”,住宅和小山岡的“氣”則稱為“砂”,龍旺氣制煞,砂是水匯合形聚,風水師要測到龍脈和砂,需要非常專業(yè)的器具,如用羅盤來測地理磁場“測方”,測方后又要“理氣”。
魚傳道自己就是一個高深的風水師,但他也不可能用肉眼直接看到“龍脈”和“砂”之類的地氣,要觀天、辨質(zhì)、乘氣、測方,用這些手段查找氣脈,查到氣脈后,還要“定位”,然后“點穴”,手法極其繁瑣。
魚傳道現(xiàn)在看著朱笑東,就像是見到了一塊寶玉一般愛不釋手,想收他為徒,但他能感覺到,朱笑東跟他的觀念不同,要慢慢來才行。
朱笑東也對風水相術(shù)有了興趣,但遠沒有他對雕刻和鑒定寶物的興趣大,瞧著欣喜的魚傳道,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魚先生,我還有個問題,你是怎么知道王小姐姓王的?”
“呵呵……”魚傳道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你要問我怎么提前知道要下雨的呢。我跟你坦白吧,當時你打開手機看時間,有一個未接來電,我一眼瞄到上面寫著‘王曉娟’的名字……”
朱笑東聽得瞠目結(jié)舌。
魚傳道笑笑道:“姓名我可算不出來,奇門術(shù)數(shù),風水之法,雖有它的玄奧之處,但要說呼風喚雨,前知五百載,后知五百年,無所不能,那純粹是瞎扯。”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一門學問,學得高深純熟,以后一言一行都能從中獲益……”
看著朱笑東的表情,魚傳道又笑問道:“是不是謎底一揭開,你就覺得我跟被揭了底的魔術(shù)師一樣,神秘感沒了?”
“沒有!”朱笑東搖頭道,“我倒是更感興趣了,這是一門深奧的學問,不過以前我有偏見,把它當騙術(shù)了,呵呵……”
魚傳道指指身后的門:“過去吧,看看你女朋友醒來沒有。”
朱笑東訕訕道:“她……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老板的女兒……”
魚傳道笑道:“我這雙老眼看得出來,這姑娘看你的神色,可不是普通朋友。”
朱笑東很有些尷尬,跟著他回了屋,王曉娟還在睡。
魚傳道坐下,向朱笑東伸出手說:“把你的手給我看看?!?/p>
朱笑東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魚傳道仔細看了看,又用手觸摸朱笑東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的位置,沉吟著說:“你小小年紀,難道是做雕刻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朱笑東很詫異,自己手上又沒寫著“雕刻”兩個字,他就看了看手,這就能辨識出來?
魚傳道毫不掩飾地解釋:“我是從你手指上的繭子猜出來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干農(nóng)活,工廠里的工作再苦,磨損的部位也是一雙手的全手掌,再加上現(xiàn)在電腦發(fā)達,做什么都用電腦代替了,沒幾個人還拿著筆使勁寫,所以不會像以前的讀書人手上有干繭,再說用筆的繭子遠不如雕刻師的繭子厚,我只是奇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沒幾個有耐心學得了雕刻?!?/p>
魚傳道把話說明白,朱笑東又感覺太簡單了,但細細一想,如果魚傳道不是擁有超越常人的敏銳觀察力和思維,這看起來簡單的事情又怎么能辦得到?
“小朱,以后有空就來跟我聊聊天,談?wù)勶L水,大家探討一下……”魚傳道眼見朱笑東對這個有興趣,但卻不是特別強,忽然露出讓他們離開的意思。像朱笑東這種人,急不來,欲擒故縱的法子得用得更深、更長,這才能套住他。
說完,魚傳道走到王曉娟身邊,伸出手指在她頭上兩個部位輕敲了兩下,然后附嘴到她耳邊低聲說:“王小姐,醒來……這房子三千塊錢租不了啊,你們?nèi)e的地方看看吧?!?/p>
王曉娟陡然醒來,睜眼坐起身,望了望朱笑東,不禁詫道:“咦,我怎么就睡著了呢?小朱,這房子三千塊不租,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p>
朱笑東本來還有很多話想要跟魚傳道交流一下,但王曉娟醒來了,似乎真的不記得之前的經(jīng)過,他也就沒再問,等以后有機會再來跟他聊吧,這個人是個奇人。
從魚傳道那兒出來,朱笑東試探了一下王曉娟,她除了不記得在天橋遇見魚傳道的事情外,之前的都記得,一點都沒忘,就好像是選擇性地忘了與魚傳道見面后的事。
領(lǐng)教這個手段,朱笑東心癢癢的,想跟魚傳道學一學。
之后喝咖啡,到電影院看電影,王曉娟跟朱笑東說話,朱笑東也是半搭不理、心不在焉的,這讓王曉娟很生氣,電影一完,就氣沖沖地要了車鑰匙自己開車回家了。
朱笑東也沒在意,腦子里還琢磨著對“氣”的辨識,回到店里后睡不著,又上網(wǎng)查了些風水相術(shù)的知識來對照,倒也有些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