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丁古呆愕之間,從轎子的另一邊,刷地竄出了那只小猩猩,身在空中,兩手雙足揮舞,但見爪影綽綽,狀甚兇惡,轎外奴仆驚的均自蹬足后退。
“畜生,哪里跑!”一聲叱喝傳來,緊隨著嗖地竄出了那青年。
小猩猩對這青年似是甚為懼怕,空中駭然回望,猩紅的雙眼露出驚懼之色,“嘎”的一聲尖叫,雙足猛地在一名奴仆頭上一蹬,身形再次縱起,向遠(yuǎn)處逃竄。
這青年左足在轎子窗緣一蹬,身形已然高高縱起,動作比這小猩猩快的不以倍計,人在空中,右掌呼地拍下,“啪”的一聲,正正拍在小猩猩的頭頂。
小猩猩兩手方舉至一半,生生受這一掌,登時腦漿嘣濺而出,輕靈的身軀狠狠摔于地上,軟成一團(tuán),頓時了賬。
那青年一掌拍下,竟不停留,右足在一名奴仆肩頭一點,身形反向縱躍而起,人在空中,怒喝道:“這畜牲的主人在哪?”
這邊一名奴仆反應(yīng)極快,用手一指站于不遠(yuǎn)處的姚西木和袁大叢兩人,大聲道:“就是這倆賊!”
青年身形飄忽,刷刷聲中,已然掠至姚袁兩人上空,兩手成爪,憤怒無儔地向兩人抓拍而下。
“公子饒命!”姚西木駭然驚呼,似是被嚇的傻了,兩腿劇顫,居然移動不開。
“死了!”青年人對他的哀求視若未見,聽而不聞,左手五指“噗”地拍抓在他的頭上,咔嚓聲中,姚西木兩眼挺翻,當(dāng)即斃命。
與此同時,青年人右手拍向的袁大叢,在驚駭之中,蹬蹬后退,兩臂交叉格擋,掌臂相交,但聽得咔嚓咔嚓兩聲響,袁大叢粗大的手臂竟然生生折斷,后背一躬,笨重的身體呼地向后摔跌出去,咚地一聲,仰摔在青石地板上。
青年人此刻方才落下,看也不看袁大叢一眼,大聲喝道:“來人,給本公子把這廝給活活打死。”
當(dāng)即便有十多個奴仆沖將上去,對袁大叢拳打腳踢起來??蓱z這袁大叢,雖然有一些功夫底子,但奈何適才兩手前臂已為青年生生震斷,哪里尚有還手之力?哀號之聲不斷傳出,由大而小,漸漸微不可聞,眼見當(dāng)真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丁古此刻的喜歡之情,簡直無以言表,全身因激動而不停的顫抖著,兩眼緊盯著圍著袁大叢群毆的奴仆,心中狂呼著:“對,對,打死他,狠狠的打死他?!焙薏坏么丝套约罕闶悄侨号偷钠渲幸蝗?,狠狠地在袁大叢胸口踹上千腳百腳。
及至袁大叢的哀號聲斷,丁古心知他定然是活不成了,方才回過神來,喘著粗氣伸手一抹額頭,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已是滿頭滿身的大汗。
“死了,這兩個老賊真的死了?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他內(nèi)心大聲狂嘶,兩手使盡全力地抓著鐵籠,身軀再次因激動而顫抖起來。
他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發(fā)生得太快了。從姚西木與袁大叢對話時的驚叫,到發(fā)現(xiàn)小猩猩逃竄,及至那青年人出現(xiàn),追擊小猩猩,掌斃姚西木,震斷袁大叢雙臂,再到袁大叢被一群奴仆生生毆打致死,只不過是那么一會兒功夫。
而也就是這一會兒功夫,卻已足以改變丁古一生的命運!
那青年人將袁大叢雙臂震斷之后,竟不再瞧他一眼,身形再閃,撲到了轎子前面。
此時,轎中之人已經(jīng)被兩個丫環(huán)攙扶著顫顫巍巍地走了下來。那是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華服老婦,臉上有一爪狀抓痕,顯然便是剛才小猩猩的功勞。
“孩兒趕救來遲,讓娘親受傷擔(dān)驚,罪責(zé)深重,請娘親責(zé)罰。”青年人上前一步,咚地跪下,狀甚惶恐,與先前長空掠殺猩猩及姚袁兩人時的英姿相較,已判若兩人。
“那畜生呢?”老婦冷哼一聲,臉上尚有后懼及憤怒之色,兩眼盯著青年人,對于她兒子的求責(zé)之言卻未曾理會。
“回娘親,已為孩兒親手擊斃?!鼻嗄陸?zhàn)兢著指著不遠(yuǎn)處軟趴在地上的小猩猩道。
“那畜生的主人呢?”這老婦雖然尚在驚懼之中,對肇事者的處置卻仍記掛心上。
青年人趕忙回報。聽罷他之言,老婦臉色方才好了些,仿佛在她看來,在大街上打死一兩個畜生,殺三兩個人,那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好了,春兒,你起來吧。幸好未鑄成大錯,這次的事,娘就不予責(zé)罰于你?!崩戏蛉四弥峙?,輕遮住臉上那道爪痕,溫言道。
“謝娘親對孩兒的寬?。 鼻嗄耆诉@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婦眼睛四下一掃,猛然停在丁古所在的兩輛馬車之上,突然冷哼道:“過去幾人,把那黑布拉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甚兇物?!?/p>
丁古在黑布之下,鐵籠之中,一直注意著外面變化,目光與那老婦人的眼光一觸,但覺得一股冷氣自脊梁骨而起,直透后腦,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zhàn)。
他早已發(fā)現(xiàn),此時街上圍觀之人不少,但卻無一人敢靠近,均是在距事發(fā)現(xiàn)場二三十丈之外駐足。這些圍觀百姓雖在議論紛紛,卻無人敢大聲喧嘩,顯然都認(rèn)得這老婦和那青年,甚為懼怕。
老婦人語音方落,便即沖上十余人,扯住兩馬車四角黑布,呼地將之掀了開去,露出了馬車上的十幾個大小鐵籠。
丁古心道:“這老婦心狠手辣,該不會是連我和這些個動物們都要殺掉吧?”想到剛才她一出來便問及肇事的猩猩和猩猩主人的處置結(jié)果,他心底寒氣再度涌起,冷汗不禁涔涔冒出。
“哼,都是一些畜生,為免它們再跑出來傷人,春兒,著下人們?nèi)細(xì)⒘?。”老婦人冷然道,說罷轉(zhuǎn)身便在兩丫環(huán)的攙扶下回轉(zhuǎn)轎中。
丁古腦子“轟”的一響,哐當(dāng)聲中,跌坐在籠,心想:“這老婦果然歹毒,凡牽連者格殺勿論,這與誅九族有什么分別?”
他口不能言,自是不能跟他們說自己是人而非獸。而且即便他們知道自己是一個人,以剛才那青年人的手段,想必也不會放過自己。
數(shù)年的非人生活,讓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心想:“此情此景,看來只有俟機(jī)逃跑,運氣好的,還能撿回一條命;倘若運氣不好,天要我丁古今日命歸西天,那也認(rèn)了?!?/p>
心里有了想法,身子便退到了鐵籠里角。
他俟機(jī)而逃的想法固然是好,可是事實卻沒有他想的那般容易。這些個奴仆們身上雖然不帶武器,卻不消片刻便從周邊或拿或借來鐵棒木棒,呦喝聲中,對著鐵籠里的動物就猛砸狠戳起來。
霎時之間,獅子的怒吼、猴兒們的慘叫等多種動物的聲音在兜沙城的街道上不斷傳了開去,聲音凄厲,顯得陰森而恐怖。
一個身材高大的奴仆拿著一根鐵棒,沖將上來,二話不說,對著躲在籠角的丁古一棒子便戳了過來。
丁古是木叢獸戲團(tuán)的“當(dāng)家獸角”,姚西木和袁大叢兩人為了犒勞他,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為了做給觀眾看,讓人們知道他們是如何“善待”丁古這個“當(dāng)家獸角”,因而給他準(zhǔn)備的籠子也較別的動物要大得多,籠子里面有很大的空間,此刻便給了丁古閃避之地。
丁古飛快地向旁邊閃避,這高大奴仆的一戳便落了空。丁古對這奴仆怒目而視,絲毫不畏懼于他。
“隆你娘的,你這畜生竟然敢躲。”這奴仆見他輕易便躲過了自己的鐵棒,嘴里便開始罵娘起來,手上卻不稍停,不斷地?fù)]舞著鐵棒猛戳猛砸向丁古。
“你娘個侉子,你老子不躲等著被你戳死呀!”丁古展開靈活的身體,左閃右避,躲過高個奴仆的一次次攻擊,心里也早就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他本就發(fā)不出聲音,此番悶聲不響的躲過了高個奴仆的一次次攻擊,可把這奴仆給惹火了??吹狡渌藷o不已然湊功,便是那對付大籠中獅子的三人,都已把獅子打得滿頭滿臉是血,而自己卻是毛都沒有碰到丁古一根,但覺得這臉丟大了,說不定待會兒還會被主子臭罵責(zé)罰,氣得咬牙切齒,戳砸的動作更快更狠起來。
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中,只見丁古身法靈活,動作敏捷至極,這奴仆楞是沒有辦法打得到他。
“真是一個廢話,把這畜生放出來,讓我來收拾它?!蹦莻€叫春兒的青年見到高個奴仆連一個“棕毛猴”都對付不了,不禁冷哼了一聲。
“是,是!公子,是!”這奴仆剛才還氣焰囂張,一聽這青年說話,整個人似乎都萎縮了起來,恭謹(jǐn)?shù)膽?yīng)著。忙自舉起鐵棒,梆當(dāng)梆當(dāng)幾下,便把丁古所在鐵籠上的大鎖給砸了開去,把那鎖一扯,將籠門打開,迅速地退到了一旁,手舉鐵棒戒備著。
這一來丁古心里不但沒有一絲興奮之情,反倒是無盡的恐懼。依他原先所想,這高個奴仆久攻自己不下,必定會把自己放出籠來再殺,到時自己便可趁機(jī)快速逃竄,那還有一線生機(jī)。
他萬萬想不到,那個功夫了得的青年竟然要親自對付自己。以這青年的功夫,自己不要說九死一生,便是百死、千死都不一定求得一生。
不過,此刻已沒有給他再另想他法的時間,就在鐵籠打開的那一瞬間,丁古兩足一蹬,嗖地便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