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別打了,他可是本官逮捕的重要人犯,打壞了本官的頭功就泡湯了,把他帶上繼續(xù)趕路!”胖子便恢復(fù)常態(tài),擺起了官威。好像剛才大家笑的對象是老鼠,蒼蠅……卻絕不會是他這位“大人”。
小兵們一擁而上,想要爭奪逮捕小蟻的“功勞”。小蟻此時已用右手撐地站了起來,他抹去嘴角的血絲,挺直腰桿,怒目瞪視兇神惡煞般的士兵們。
他的身軀隱然透出凜然正氣,這群惡事做盡的士兵一時不敢動手拿人。
“慢著!不許傷人!”胖子捋著胡子喝道。他撥開士兵們,腆著大肚子踱到小蟻面前誠懇的說道:“你看我們這么多人,你打又打不過,還是乖乖的跟我們走吧。本官保證,一路上絕不傷害你,也不給你上枷,何苦非要皮肉受苦呢?”
小蟻眼前的形勢很明顯,他根本沒機(jī)會逃脫。小蟻默默地望了一眼父母的墳頭,在眾士兵押解下,離開了茶棚。
剛離虎穴,又入狼窩……
小蟻不知道青州之行對他意味著什么,他別無選擇。
只是他深信螞蟻雖不能改變自己的卑微,去能主宰自己的命運(yùn)。
青州離三絕峰只有五十多里的路程,但他們這一行人的頭走的實在太慢,只見胖子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士兵幫他擦汗撐傘。即便如此,他還嫌太累邊走邊嚷要是有頂轎子就好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直到深夜他們才趕到青州府。
進(jìn)了城,胖子把小蟻扔給手下,吩咐了一句小心看管便先行離去。
士兵們象扔野狗似的把鼻青臉腫的小蟻甩進(jìn)了青州大牢。
牢房按犯罪情節(jié)大小分兩種規(guī)格:
罪行較輕的十幾,二十個人擠在一間狹小陰暗,密不透風(fēng)的牢房里,親屬交了贖金便可領(lǐng)人;重型犯一般兩人共用一間牢房,當(dāng)然,這些人不是沒錢交罰金就是將被問斬之人。
小蟻這間牢房原先只有一個身材傴僂,滿頭白發(fā)的老頭蜷縮在墻角打盹,那老頭滿臉皺紋,一見小蟻被拋進(jìn)來,立即蹭過來熱情地打招呼:“小家伙,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又有人陪我老人家了,你犯了什么事?”
小蟻平生第一次聽到這么“熱心”的問候,楞了一下后訥訥地說道:“我好像殺了十幾個我沒殺過的人……”
老頭馬上來了興致,興奮地繞著小蟻轉(zhuǎn)了幾圈,象看怪物似的盯著小蟻瞅個不停。
這老頭纏著小蟻讓他說殺人的經(jīng)歷:“給我說說看,你是怎么殺了十幾個沒殺過的人的,我老人家喜歡聽!”
小蟻不講,只是怔怔的盯著牢門發(fā)呆。
白發(fā)老頭的耐性好得出奇,雖然小蟻沒有理睬他,但仍然死纏著不放。過了一會,他眼珠一轉(zhuǎn),笑道:“嘿嘿,小家伙,還沒吃東西吧?”說著,不知從哪里摸出只燒雞,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小蟻眼睛奇怪地瞪大雙眼:這老頭好像一副很喜歡坐牢的樣子,居然還有燒雞吃!不過小蟻仍然沒有理會。
白發(fā)老頭獨自吃了一陣覺得興味索然,撕了一只雞腿拋給小蟻道:“給你,不過先說好,我老人家可不是想賄賂人,讓你講故事給我聽啊!”
小蟻不禁啞然失笑,他也確實有些餓了,當(dāng)下也不客氣,幾口就把一只肥得流油的雞腿啃了個精光。
可是吃完雞腿小蟻反而覺得更餓了。
“咕咕……”腹中傳出幾聲饑鳴。小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面部每一個細(xì)微的變化都落進(jìn)了老頭的眼中。
“哈……”
老頭笑著將剩下的燒雞甩給小蟻道,做了個鬼臉道:“這可是用我老人家的獨家秘方烤成的,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小蟻立時覺得胸中一暢,憶起很多兒時歡愉的畫面。
白發(fā)老頭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踱到牢門邊負(fù)手而立。
小蟻吐出最后一塊雞骨,他的腦袋里現(xiàn)在裝了很多疑問:這個老爺爺為什么會被關(guān)在這里,為什么他好像很喜歡這里的樣子?為什么他會有燒雞吃?
老頭似乎也在想心事。小蟻本想向他道謝又怕打擾到他,于是決定先睡一覺,明天再謝也不遲。
他剛躺下,“咣當(dāng)”一聲,牢門被一腳踹開。
一個滿臉橫肉的獄卒端著木盤走進(jìn)牢房,木盤上放了兩碟菜,一壺酒。
獄卒放下酒菜后指著小蟻喝道:“小鬼,明天午時三刻問斬,大爺來送你上路,今天多吃點,黃泉路上好做個飽死鬼?!?/p>
原來那個胖子回家后唯恐別人搶了他的功勞,于是連夜趕到州官家里,向州官稟告了擒拿小蟻的經(jīng)過。
只不過從他嘴里添油加醋一說出來,小蟻十足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汪洋大盜。州官也是個貪官,正在為境內(nèi)多起無頭命案犯愁。在人證物證全無,連小蟻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未經(jīng)審訊便連夜下令明日午時將小蟻問斬示眾。如此一來,他也好向上司交差,而小蟻乃來路不明之人,連苦主都沒有,卻也省了不少麻煩。
小蟻一聽到明日將被處斬的消息后便呆住了。死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親耳聽見,還是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種情形獄卒見得多了,鄙棄的罵了句:該殺的死囚。然后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牢房。
“他們草菅人命是出了名的,嗚嗚……!”
哪知一直沒出聲的白發(fā)老頭在這時突然大哭起來,小蟻捂住耳朵也擋不住那凄慘欲絕的哭音。
“您哭什么?”小蟻忍不住問道。
“我哭你!”老頭抹了把眼淚哀聲道。
小蟻更奇怪了,追問道:“哭我?我都不哭,你哭什么?!”
“我和你一見投緣,明天你就要被砍頭,我又怎能不傷心呢?”老頭接著補(bǔ)充道:“再說被砍頭的人臨死前總要哭的嘛,既然你不哭,我老人家只有勉為其難幫你哭嘍,我老人家可不是不講義氣的人!”
小蟻聽罷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生氣。不過他實在不忍心看一位比自己外公的歲數(shù)還要大的老人家在自己面前哭的這么傷心。便反過來安慰道:“老爺爺,不用難過,我反正已經(jīng)要被砍頭了,哭也沒有用,爹和娘在那個世界可以少等我會兒了。老爺爺,剛才你請我吃燒雞,現(xiàn)在我請你喝酒吧?”
白發(fā)老頭見小蟻如此鎮(zhèn)靜,在心里暗贊了一聲:好小子!嘴上卻不依不饒的罵道:“臭小子,你死了誰來陪我吃燒雞?”說到燒雞,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角。
老頭罵完了還不解恨,又重重地在小蟻的肩頭拍了一下。
小蟻本已麻木的左肩頭立刻針扎般疼了起來。
他的左臂在士兵們的摧殘下,早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覺。老頭隨手一拍,竟令他感到鉆心的疼痛。可是倔強(qiáng)的小蟻皺緊眉頭不發(fā)一言。
“怎么?你的胳膊受傷了嗎?我?guī)湍憧纯础!崩项^右手一把抓住小蟻的左臂,左手手掌捏成鑿狀,口中念念有詞。片刻之后,從老頭掌心憑空浮起一團(tuán)鵝蛋大小的黃色光團(tuán)。
光團(tuán)發(fā)出耀眼的金光,刺得小蟻張不開眼。
奇怪的是金光象是有生命的活物,射到牢門外便隱沒不見。牢門外依然只有幾盞油燈照出的昏黃光亮。
“去!”老頭疾叱一聲,光團(tuán)竟飛快的射入了小蟻的手臂之中。小蟻雖閉上了眼,卻也能感受到眼前滿是流動著柔美華彩的金光。
金光入體,小蟻好像躺到了平靜的海面上,在輕柔的水波上隨波起伏。
一息之后,老頭輕彈了一下小蟻的額頭,笑道:“小家伙,睜開眼睛吧,活動活動,看看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小蟻感覺像是經(jīng)歷了不啻百年之久,如不是老頭催促,他寧愿一直這么躺下去。
小蟻依言揮了揮左臂,非但和右臂一樣揮灑自如,而且還有用不完的力量。
左臂的創(chuàng)傷對小蟻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神秘的怪老頭不可思議的力量點燃了他熄滅的希望之火。他當(dāng)下拜倒在老頭身前:“神仙爺爺,我不想死了,請你傳授我仙法,我好為爹娘報仇?!彼S即又將楊遠(yuǎn)夫婦遇害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
白發(fā)老頭耐心地聽他說完,呵呵笑道:“小家伙,你可算找對人了,我老人家乃是天上第一、人間無雙、拳打神仙、腳踢閻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救苦救難的瘋老頭。哈哈,你小家伙到也挺對我老家伙的胃口,就叫我瘋爺爺吧!”
小蟻喜出望外,再次向老頭行了叩拜大禮。借著室內(nèi)還未散盡的余光,小蟻終于看清了瘋老頭的相貌:兩道長長的白眉直垂到了顴骨旁,眼睛如同黎明時分天邊的啟明星般明亮。在這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上,小蟻找到了現(xiàn)在他最需要的東西,如春風(fēng)般溫暖的眼神。
痛失親人后,認(rèn)了一位和藹風(fēng)趣,本事又大的瘋爺爺,小蟻的心情豁然開朗。他相信明天瘋爺爺一定有辦法救他出去,再教他厲害的法術(shù)。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親手殺死逼死爹娘的兇手,為他們報仇了。
剛好地上有獄卒送來的現(xiàn)成酒菜。瘋老頭和小蟻對坐著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小蟻沒怎么喝過酒,兩杯下肚,面上就升起了一層紅暈,可他仍沒有停杯的意思,能陪瘋爺爺喝酒,他打心眼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