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正在此時倏聞窗外傳來一聲炸雷般的爆響,暴風雨似乎也要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
劉秀沒有出手,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驚訝于這年輕人的武功,雖然他知道鄧禹不會有事,可是他也看出兩人的第一個回合,鄧禹實際上已吃了一些虧,而且鄧禹不一定便能勝過這年輕人。
劉秀驚訝于這年輕人那古怪的招式,仿佛有著難以想象的威力。
鄧禹這次學(xué)乖了,自不會再給對方黏腕的機會,出拳如風,快進快攻。
那年輕人也絕不示弱,僅在最初退了兩步,后又立刻穩(wěn)住身子,卻是不緊不慢,以緩制快,整個身子仿佛是沒有骨頭一般,任意扭曲,雙臂劃動著大大小小的圈子,泰然自若地接下鄧禹所有的攻勢。片刻之間,兩人便交手了數(shù)十招,在架子上的尸體之間如蝶飛蜂舞般躍動,但都盡力不發(fā)出任何聲音,而這陣及時的雷雨也給他們作了很好的掩飾,使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這停尸房內(nèi)的動靜。
“嘩嘩……”雨點灑落在瓦面之上,發(fā)出一陣脆響,這場雨也確實很大,而光線亦逐漸變暗。
劉秀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鄧禹與那年輕人的交手,仔細地觀察著年輕人的招式和出手的角度,越看越驚。
這年輕人所學(xué)之博竟不遜于他,甚至有許多劉秀從未見過的武功,若非鄧禹所學(xué)極純,只怕會敗在這年輕人怪異的武功之下。
正在此時,劉秀耳朵一動,隱隱聽到又有腳步之聲傳至,不由大驚,忙低聲道:“住手!”同時出手插入兩人之間,將兩人力分而開。
鄧禹與那年輕人一驚,一怔之際,立刻明白劉秀分開他們的意圖,因為他們也聽到了腳步之聲,而且來人似乎不少。
三人一怔,心頭全都一沉。
“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行跡?”鄧禹微急道。
“都是你們!”那年輕人似乎也有些惱。
“你……”
“都別爭了,先看看動靜再說!”劉秀打斷鄧禹的話,小聲道。
鄧禹向那年輕人瞪了一眼,卻只好依劉秀之意藏身于原地。
“這些尸體必須盡快掩埋掉,若京城來查問死傷多少人,你們應(yīng)該怎么說?”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
“死了五人,傷了七人!”幾名護衛(wèi)異口同聲道。
“嗯,不過,還要報少一些,死了三人,傷了五人!”那陰冷的聲音又傳了進來,顯然是在與眾官兵串口供。
“那些劫匪又是些什么人?”那陰冷的聲音又問道。
“只是幾個不登場面的小賊?!币魂犠o衛(wèi)又齊聲道。
“那為什么他們能夠大鬧法場而去?”那陰冷的聲音又問道。
“是因為逆賊劉秀和鄧禹使毒,這才趁亂劫走了重犯!”那隊護衛(wèi)道。
“好!你們說得很好!”那陰冷的聲音贊道,但隨即又問道:“如果有人問,聽說這里賊亂挺多,民不聊生,你們又該怎么回答?”
“那只是謠言而已,我們南陽郡可是百姓安居樂業(yè),人心安定!”
“很好,不日,欽差便要來宛城,查問此事時,你們便依今日所述之法說,后果自有侯爺和都統(tǒng)大人承擔,若有誰敢說半句壞話者,定斬不?。 蹦顷幚涞穆曇粲謧髁诉M來。
劉秀和鄧禹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這些人乃是來串通口供的,更將罪名嫁禍到他們兄弟的頭上。他們當然明白王興這樣做的目的,那便是報喜不報憂,欺瞞欽差而制造出他治理南陽有方的假象。
其實,這種行為蔚然成風,天下各地都極為常見。
此際烽煙四起,王莽暴政已使四方動亂,每日王莽所聽到的都是壞消息,這使王莽更暴戾,更瘋狂,一些奸佞之臣則揣摩著王莽的心思,盡做一些偏安的假象哄上欺下。王興如此做,劉秀也不覺得意外。
“好!你們便將這些尸體運到西城之外埋掉,動作要利索,不許讓太多人的知曉!”那陰冷的聲音又吩咐道。
“屬下明白!”
劉秀與鄧禹相視望了一眼,立時大喜過望,目光同時投向另一年輕人,那人也會意地笑了。
兩輛馬車迅速自西城門行出,雖然城門口把守極嚴,但是這兩輛拖運尸身的馬車有著都統(tǒng)的手諭,自然無人敢阻。
馬車左右還有十余騎相隨,人人披蓑戴笠,像一群會動的大稻草人一樣。
坑早就已經(jīng)挖好,就在西城外三里地的一個土坡之上,不過此時坑中積滿了水,當然眾官兵可不管這些,反正這群人不是自己的親人,也懶得弄干坑中之水,便將一具具尸身拋入坑中。
“唉……”一聲長而陰森的嘆息自另一輛馬車之中傳了出來。
在雨后萬籟俱寂之中,這聲長長的嘆息顯得特別清晰,那群正準備搬運第二車尸體的官兵有一大部分聽見了,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一個個面面相覷,卻停在車廂外,沒有人敢入車廂。
“怎么,快埋呀!”一個剛將尸體拋入水坑中的官兵行過來,見眾人都停下了動作,不由得質(zhì)問道。
“哦,我的腳有些抽筋。”距車廂最近的一人干笑道。
“瞧你這懶樣!”那人毫不知情地便向車廂之中鉆去,剛掀開車簾,便聽到又一聲長長的嘆息自死人堆中傳了出來。
“啊……”那人大吃一驚,嚇得一聲尖叫地暴退開來。
車廂邊的官兵都聽到了這第二聲嘆息,不由得也都驚呼著跳開,人人臉色蒼白。
“有……有鬼……”那剛才掀簾子的官兵差點沒嚇得屁滾尿流,他這才明白何以這些人都不上車搬運尸體的原因了。
一邊的都騎軍也湊了過來,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有鬼,車上……”那些官兵們?nèi)蓟帕?,指著那傳來嘆息的車廂,恐懼地道。
那些都騎軍也都嚇了一跳,將信將疑,可是見這群官兵一個個臉都白了,也不敢輕易靠近車廂。
“會不會是詐尸呀?我們還……還是走好了?!币幻俦Y(jié)結(jié)巴巴地道。
“不行!這些人沒埋,怎么向統(tǒng)領(lǐng)交代?”一名都騎兵道。
“要埋你去埋好了?!币幻俦灿行鈵赖氐溃聦嵣?,都騎軍與他們的地位是相等的,可是都騎軍卻總像高人一等,連待遇也都高些。是以,城中的其他兵種對都騎軍的戰(zhàn)士并不十分客氣。
“去就去!誰像你們這幫膽小鬼!”那都騎軍傲然不屑地道。
“你……”那官兵大怒,欲動手,卻被一老兵拉住了。
那都騎軍不屑地望了那人一眼,策馬便向馬車邊走去。走到馬車前,那都騎軍稍猶豫了一下,以槍挑開車簾,他立時怔住了。
只見車廂的尸體堆上盤坐著一具蓬頭白衣、渾身血污、臉色蒼白如紙、雙眼流血的尸體。
不僅如此,那尸體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眼睛向那都騎軍眨了一下。
那都騎軍挑開車簾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于車廂之中,自然都看到了這一幕讓人汗毛直豎的場面。
“鬼呀……”那都騎軍戰(zhàn)士愣了半晌才知道尖叫一聲,手中的槍都嚇掉了,而便在他尖叫欲調(diào)馬就走時,那具尸體突地平平飛了起來,十指如戟,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捏住了那都騎軍戰(zhàn)士的脖子。
“鬼呀……詐尸呀……快跑……”那群官兵和都騎軍一個個回過神來,立時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地向宛城奔去。
那名被捏住脖子的都騎軍還沒等那雙鬼爪用力,便已嚇得口吐白沫,兩眼發(fā)直,昏死過去,但那尸體一直緊捏著他的脖子不放。
一直到其余的官兵逃得一干二凈,那復(fù)活的僵尸這才松開手爪,長長地吁了口氣,那都騎軍戰(zhàn)士的尸體轟然落馬之時,他才“撲哧”地笑出聲來。
“你們出來吧!這群膽小鬼,都跑了!”僵尸竟然開口說起話來。
“真夠沉的,這些人差點把我給壓扁了!”劉秀自車廂之中鉆了出來,伸了個懶腰。
那陌生的年輕人也自車廂之中跳了出來,“僵尸”立刻跳過去,道:“你的化妝可還真厲害,這小子就這樣被嚇死了!”說著指向地上的那名都騎軍戰(zhàn)士?!敖┦弊匀槐闶青囉怼?/p>
“這都是你朋友的計策好!”那陌生的年輕人淡淡一笑道。
“哪里,兄臺過獎了,在下劉秀,這位是我的義弟鄧禹,敢問兄臺尊姓大名?”劉秀謙虛地笑了笑,客氣地道。
“在下姓秦名復(fù),原來二位便是他們所要通緝的英雄人物,久仰了!”那陌生的年輕人十分訝然,旋而又客氣地道。
“聽秦兄口音似是宛城人,不知秦兄何以也要以此手段出城呢?”劉秀有些訝異地問道。
“有些事情是沒有為什么的,若硬要問為什么,那便會失去樂趣,是以請劉兄恕我賣個關(guān)子!”秦復(fù)淡淡地笑了笑道。
“哦,秦兄所說甚是,我入俗了!”劉秀毫不介意,淡然笑道。
“咱們今日就此別過,若有機會,他日相逢定會請兩位仁兄喝上幾杯!”秦復(fù)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