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帝國都城云京,鎮(zhèn)北候府。
“怎么?仗著學了幾手什么狗屁功法,想跟小爺動手?”一個仆役打扮的小胖子臉上掛著極其輕蔑的表情,不屑的瞟著面前另一個小仆役:“方巖,別忘了你是個賤民,想動手,小爺不介意三十大板打你個半死!”
賤民!
這個名叫方巖的小仆役本來正和小胖子對罵,卻被‘賤民’兩個字刺的心頭一痛,緊緊攥起拳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
所謂賤民,在漢威朝已是由來已久。
一百多年前,漢威帝國入主東平洲,把前朝一些勛貴、官員、乃至部分皇族定為萬死難究其罪的罪人,正犯凌遲處死,家眷親屬統(tǒng)統(tǒng)淪為賤民。
賤民不得入仕,不得經商,不得耕種,只能世世代代為奴為仆。賤民的子孫從一出生開始,就已經烙上屈辱的烙印,卑微凄慘的度過自己的一生。
一旦淪為賤民,生生世世都逃脫不掉這道沒有絲毫尊嚴的枷鎖,除非受到權貴的賞識,替其脫籍,才能就此恢復平民之身。
只不過脫籍對于九成九的賤民來說,只是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夢而已。
根據(jù)漢威律法,賤民與人毆斗,不問緣由,先行重責三十大板。三十大板,足以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打的半死。
方巖跟那個一身賤肉的小胖子雖然都是鎮(zhèn)北候府的奴仆,但方巖是賤民,小胖子是平民,而且是候府中一位管事的遠親,一旦動手毆斗,這三十大板,方巖是絕對躲不過去的。
“不服是不是?”小胖子賤賤一笑:“小爺就站在這里讓你打,來啊,來啊,世代賤民,豬狗都不如,還反了你了……”
“哦?是嗎?”方巖眼睛一瞇:“拼著挨三十大板,我也要揍你!”
“你!你真敢動手!”小胖子看方巖要動真格的,轉身就跑,人人都知道,方巖雖然平時嬉皮笑臉,但一發(fā)狠,說不定就敢拼著挨三十大板而痛揍胖子一頓。
就在方巖摩拳擦掌沖向胖子的時候,一雙稚嫩的小手卻在旁邊死死拉住他。
“巖哥!不能去!三十大板打下來,你就沒命了!”
阻擋方巖的是鎮(zhèn)北候府中另一個年幼的小仆役,名叫狗娃,十三四歲年紀,平民之身,整個候府中,也只有他不嫌棄方巖的賤民身份。
狗娃一步跨到方巖身前,拼命抱住他,兩只眼睛中閃爍著兩點淚光:“巖哥,你說過的,你要努力脫籍,要脫籍……”
“脫籍?”小胖子逃了幾步,看見方巖被狗娃攔住,于是停下腳步,站的遠遠的,嗤之以鼻道:“天生的賤命,還想脫籍?你祖上是罪人,你爹娘就是賤民,死了只能拉到亂墳崗,至于你,省省力氣吧,夾起尾巴還能多活幾年!”
“吳良!”狗娃轉頭沖小胖子低喝道:“你太過分了!”
“哎呦,你這小狗崽子,是不是皮又癢了?”小胖子有恃無恐的一卷衣袖。
就在這時,一聲蒼老的聲音遙遙傳來:“侯爺不在府里,你們都想造反嗎!”
說著,一個管家打扮的老者匆匆從后院走了過來,小胖子悻悻放下衣袖,撇撇嘴說道:“許管事,您老人家來的正好,方巖這個賤民尋釁滋事……”
“放屁!明明是你沒事找事!”狗娃氣沖沖的頂了一句。
“好了!都閉嘴!”老管家氣沖沖的瞟了兩人一眼,接著說道:“后院那口水井出了古怪,你們都過去幫忙?!?/p>
小胖子大模大樣一揉鼻子,挑釁的瞟了方巖一眼,又惡狠狠的沖著狗娃晃晃拳頭,然后跟在老管家身后,朝后院走去。
“巖哥,我們也去吧?!惫吠奚斐鲂∈?,拉著方巖尾隨過去。
……
幾個人來到后院的時候,那口水井旁邊已經圍聚了十多個候府里的仆役,正在議論紛紛,方巖和狗娃聽了幾句,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鎮(zhèn)北候的府邸是在前朝一個親王府邸的基礎上翻建而成的,算起來,府中這口水井最少也有二三百年的歷史,水質清甜甘冽,經年不枯,就算偶爾遇上旱年,云京城別的水井都枯竭了,候府的這口井依然水量充沛。
但今天卻出了點古怪,不知道為什么,水井無緣無故的就干涸了,而且,井底還一陣一陣向外散放出若有若無的淡淡白芒。
“許管事,您看?”一個仆役請示道。
許管事皺皺眉頭,朝深不見底的井口望了望:“侯爺一直用這口井的井水泡茶,井水突然就干了,咱們不能不管,下去個人,先查看查看?!?/p>
眾仆役一聽,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這口水井干涸的如此蹊蹺,再加上井底隱隱約約的光芒波動,私下里都認為是有什么妖孽作祟,誰也沒膽子下去查看。
“方巖膽子大,讓他先下去看看?!毙∨肿訑D在人群里喊了一聲。
方巖若無其事的看了胖子一眼,既沒有說話,亦沒有表態(tài)。
許管事其實心眼不壞,平時也并不作踐手下的一眾仆役,只不過鎮(zhèn)北侯府的幾個貴人已經習慣飲用這口水井的水,現(xiàn)下水井出了古怪,連許管事也無可奈何。
“方巖,你小心一些,下去看看吧?!痹S管事吩咐道。
“是?!狈綆r平靜的應了一聲,這倒不是他膽子真大到了無視自己生死的地步,因為在整個候府中,無論平民之身的仆役還是賤民仆役,膽敢抗命的話,那就是了不得的罪過,特別是賤民,一旦出口頂撞管事,就有立斃于杖下的危險。
“巖哥……”狗娃憂心重重。
“不要緊?!狈綆r咧嘴一笑,摸摸他的小腦袋:“井里要真有什么妖怪,看我把他活捉了,晚上燉一鍋肉,大伙嘗嘗新鮮。”
其余的仆役巴不得有人當出頭羊,立即殷勤的拿來一捆繩索,方巖把繩索一端牢牢綁在腰間,手持火把,眾仆人把他從井口慢慢垂放下去。
這口水井雖然干了,但置身井中,仍然是一股陰涼,方巖足足被垂放下十多丈,還是看不到井底。
“這井好深?!狈綆r在井上說的輕輕松松,那也只不過性格使然,不想當眾示弱,一旦進入井中,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手牢牢握住火把,另只手則抓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粗長的繩索又下垂十多丈,井底那股極淡的白芒不知不覺間已經越來越盛。
等方巖被垂放到井內二十多丈時,眼前突然一亮,水井的井壁上現(xiàn)出一個小小的洞口,那股白芒似乎就是從洞口內萌發(fā)出來的。
“怎么會有個洞口?”方巖趴在洞口細細一看,微微吃了一驚。
洞口內是一個只有四五丈方圓的小石洞,石洞正中,靜靜矗立著一尊半人多高的漢白玉石臺,石臺上隱約放置著什么東西,白芒就是從那東西上散發(fā)出來的。
方巖小心翼翼在洞口觀察了片刻,并沒有發(fā)覺什么危險的氣息,于是彎著腰鉆入石洞,去查看漢白玉石臺上所放置的東西。
距離一近,肉眼已經能看到白芒中所包裹的東西,那是一只不知什么材質雕琢出的小烏龜,龜背上駝著一只三足白玉小鼎。
小烏龜和白玉小鼎加在一起,也不過比拳頭略大一點,雕工極為精湛,雖然器型很小,但一龜一鼎俱都散發(fā)出一股古樸厚重之意,令人不敢輕視。
方巖用手里的匕首輕輕在小鼎上碰了碰,發(fā)出鐺鐺兩聲輕響,等了半天,也沒有出現(xiàn)什么特異之處,他把匕首插回腰間,大著膽子想將玉臺上的小鼎拿起來觀摩觀摩。
轟?。?!
方巖的手指剛一觸及三足小鼎,環(huán)繞在小鼎四周那團柔和晶瑩的白芒猛然暴漲,刺的他眼前一花,不由自主的伸手遮擋眼睛,蹬蹬的后退兩步,與此同時,小龜小鼎攜裹著一團暴芒嗖的沒入方巖體內。
方巖下意識的一摸肚子,猛然間發(fā)覺,一龜一鼎好象靜靜懸浮在自己的氣海之內。
“完了!氣海乃是人體意守之處,容納滋養(yǎng)修煉出的本元,這小鼎怎么可能鉆進氣海?”方巖嚇的臉都綠了。
方巖腦袋嗡的大了一圈,不過幾息過去,全身上下連同氣海都安然無恙,絲毫察覺不出任何不妥之處,石洞中頓時靜的針落可聞,只能聽見他砰砰的心跳聲。
正沉思間,井上隱隱傳來眾人的呼喊聲,方巖暫時收回心神,匆匆忙忙從石洞中爬了出來,高聲回應兩聲。
幾個仆役拉住繩子一起發(fā)力,把方巖從井中拽了上來。
“怎么樣?”許管事問道。
方巖隱去小鼎這一節(jié),只說了井壁上的石洞,說來也怪,方巖從井中出來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干涸的井中突然井水暴漲,不多時就恢復如常,許管事叫人打上一桶井水,水質依舊甘甜清冽,跟往常無異。
“這事好奇怪啊。”一個仆役說道:“要不要叫個法師來做做法事?”
“閉嘴!”許管事冷哼一聲,大戶人家最忌諱府里生出什么妖孽的傳聞,如果真泄露出去,不知道會被人傳成什么樣子。
“都散了吧,各做各事去,這件事情都爛在心里,不許出去胡說。”許管事一聲吩咐,眾仆役議論著散去,小胖子吳良哼了一聲,對方巖說道:“你這賤民命倒挺大,可惜,命再大,也只是賤民?!?/p>
方巖一直回想著氣海中的小鼎,心不在焉,也不屑跟胖子爭執(zhí),拉著狗娃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