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石安繼續(xù)說道:“我本是一個孤兒,從小便不知爹娘是誰,一個好心的婆婆收養(yǎng)了我,她靠給人家洗衣服賺些工錢。本來這么一點(diǎn)錢她一個人生活都非常困難,又帶上我,她老人家更是省吃儉用,寧可自己少吃些少穿些,也不讓我餓著凍著。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婆婆的身體就開始犯病,可她怕花錢,總不肯看大夫買藥吃,有痛苦忍著。而我若想吃什么東西,婆婆總是千方百計(jì)地為我弄到,她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而我卻……再也沒有機(jī)會報答她老人家……”說到這里,他已熱淚盈眶,只不過強(qiáng)忍著沒讓它流淌出來。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凌真兒也受到了人的感染,神色黯然。但她依然不敢肯定眼前這人就是樸石安。
樸石安的神情更為悲愴地說道:“在我六歲的那年,婆婆病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但她還是果帶著病去掙工錢,那時我還小,也不能幫上什么忙,卻一直跟著她。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一天,婆婆她老人家在一個富人家洗衣服,那時天氣很冷,她老人家在冷水里不停地洗著衣服,本來身體就不行,身上穿的衣服也極為單薄,因此她不斷的咳嗽,可是,那可惡的管家,他卻還嫌婆婆直咳嗽,居然……讓下人將婆婆趕出了門,婆婆被他們推得摔了一跤,半天都爬不起來,我想上前同他們拼命,可是……可是那時我人小力弱,哪能半得過他們那些體格強(qiáng)壯之人?不過幸好有位過路的大哥好心幫我將婆婆背回了我們住的破廟,可是那一夜又偏偏下了一場大雪,婆婆她……她……”樸石安眼中的淚終于流了出來。
凌真兒聽了也不禁鼻尖發(fā)酸,雙目濕潤,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安哥……”
強(qiáng)忍住心中的悲痛,樸石安繼續(xù)說道:“從那時開始我便四處流浪,但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要替婆婆報仇。后來,我遇上了師父,他教我武功,三年后我便手刃了那個管家,隨后我就更專心的學(xué)習(xí)武功,因?yàn)槟菚r我意識到天下到處都有惡人,到處都有像婆婆那樣受人欺壓的好人。于是,我立志要做一個鋤奸扶善的俠客。師父他是一個俠義心腸的人,在江湖上不知做了多少好事,但是,就因?yàn)樗L相生得丑,人們總不拿正眼看他,就連那些受到他恩惠的人也都對他避而遠(yuǎn)之。但師父他從來沒有怨恨過誰,依然行俠仗義,只是他的性格越來越孤僻,可很多人居然給師父取了一個‘冷面煞星’的稱號。只有少林派的幾位高僧及幾位老前輩對師父頗為友善,見面總稱師父一聲‘大俠’,雖然只有限的那么幾個人,但也總算給了師父一些慰藉?!?/p>
“有一次,師父云游時遇上了青城派的掌門之子欺侮一個富家小姐,師父當(dāng)時義憤填膺,上前一掌擊傷了那個色狼,但念在他爹的份上便只是廢了他的武功。不料,惡人先靠狀,那混蛋在他爹面前居然謊稱是師父非禮一個女子,而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因技不如人方受傷,他身邊的爪牙更是添油加醋。那青城派的掌門一向?qū)煾笡]有什么好感,遂向青城派的人下了通殺令,一些平素看我?guī)煾覆豁樠鄣娜艘泊来烙麆?。由于那被青城派少掌門奸殺的女子已經(jīng)尸骨無存,師父也懶得去解釋,從此他退隱江湖,心灰意冷,也沒再教我武功,而任我闖蕩江湖?!?/p>
凌真兒并不知道樸石安的師父是誰,她所知道的一些江湖人物幾乎都是在最近三年內(nèi)認(rèn)識的,但她卻非常同情他的遭遇。她一直就很不滿女人以貌取人的作法,樸石安很丑(戴著面具時),雖然他是推浪幫的創(chuàng)建人,年輕有為,但是很多人在背地里說他的壞話——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遇上了多少回。
情不自禁地,凌真兒掏出絲巾為樸石安擦去眼淚,她沒想到要為他解開穴道。
“安哥……”凌真兒深情的呼喚了一聲后,便說不出什么話來。其實(shí)她根本不必再說什么,因?yàn)樗褜⑺幸磉_(dá)的意思全都融入了眼神里。
樸石安理解她的心情,知道她的情意。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絲感動,但稍縱即逝,他立刻又用深邃的眼光蓋去了內(nèi)心的真實(shí)。他平靜地道:“凌姑娘,我其實(shí)并不叫樸石安,樸石安——不是俺,但我以后還是用這個名字,我本就不是我?!?/p>
“安哥,你不要再這么叫我好嗎?”凌真兒滿臉誠摯而又飽含期望的問道。
望著這深情的眸子,樸石安好不容易修復(fù)的心墻頓時便要塌去了,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好!”但最終他還是使心情平靜了下來,他心里在不停地念叨著:“她只是為了報恩,她只是出于同情,我是個丑八怪,她怎么會……”
凌真兒再次柔聲地說道:“安哥,我很高興了解到你的真實(shí)經(jīng)歷,其實(shí),即使你真的長得丑,我也……你……知道的,兩年前……”
“凌……你不要再說了?!睒闶部峙伦约旱男臅徽鞣骸斑@一年多來,你一直跟著我,也該回去了?!?/p>
凌真兒緊張地抗議道:“不,我決不回去!爹娘總想讓我嫁給那個小王爺,我瞧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就惡心,他們那些男人看中的都只是我的外貌,安哥,我心里只喜歡你,我從來沒對哪個男……子……動心過,可我一遇到你,就……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你的眼睛里……”
凌真兒突然不顧一切地表白,令樸石安不知所措,他本來就動不了,只好用嘴巴叫道:“真……你不要再……”他居然差點(diǎn)脫口叫出了自己在心中才呼喚過的名字,但他立刻冷冷地說道:“你去做小王妃吧,不要把感情亂放在我這種人身上,我消受不起?!?/p>
這話出口,樸石安頓時覺得太違心了。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凌真兒一年多來,根本不嫌自己的貌丑,一心一意地對待自己,對別的男人不屑一顧,別人都認(rèn)為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她依然不顧一切地跟著自己,連她的父母之話都可以不聽。其實(shí),自己的心里真的會那么絕情嗎?讓凌真兒去嫁給那個自命風(fēng)流的花花公子,真是自己所愿意的嗎?一年多來,凌真兒一直呆在自己邊身,雖然嘴上總要凌真兒離開,可哪一次又付諸于行動了呢?
凌真兒被樸石安的話給驚呆了,她沒想到他竟然叫她去做小王妃,哼!難道她凌真兒就這么不要臉,硬要死纏著樸石安?
她的美目中不禁流下了兩行清淚……
樸石安不禁一顫,他知道自己的那句話太傷她的心了,可是自己是一個孤兒,怎么同凌真兒……想到這兒,樸石安索性將心一橫,用冷冷的眼光瞥了凌真兒一眼,便斜眼不再看她。
“你……”凌真兒激動地不能言語。
樸石安雖然沒看,但感覺得到有兩道幽怨的眼光直透心扉,他擔(dān)心自己會堅(jiān)持不住——如果凌真兒仍一直這么看著他。樸石安心里在無力地呼喊道:“你走吧!”
沒想到,樸石安剛這么一想,凌真兒便幽幽地又帶有一絲絕望的情緒說道:“好,你既然這么討厭我,那我凌真兒也不會再纏著你!”
說罷,她轉(zhuǎn)身便走,真的走了,并不是一步三回頭的走,而是斬釘截鐵的走。樸石安清楚地聽到了凌真兒走出這間密室的腳步聲,可他的頭腦頓時一片空白,似乎覺得少了什么東西。樸石安不敢把眼光射向門口,他知道那將是令他失望。
她真的走了,是自己趕她走的!天啊,我竟然……
樸石安心亂如麻,他閉上了雙眼,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他還沒感覺到自己已有兩行熱淚滾下了臉頰。他的腦海中頓時出現(xiàn)了一幕幕凌真兒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的場面,自己煩悶時,她陪著自己下棋,看他作畫寫字;天冷時,她為自己添加衣裳……他從未聽她有一句怨言,而自己呢?下棋的時候總無故地發(fā)脾氣,她為自己披上的衣物他總會故意地弄落在地上……天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自己其實(shí)是很喜歡凌真兒的,她對自己的照顧是那般的體貼,以前他是個孤兒,只有婆婆和師父才對他這么好。要知道自己一直是戴著面具的,人家可是武林公認(rèn)的美女,她為什么要一直跟著自己,難道就因?yàn)樵?jīng)幫助過她,才至于這樣嗎?
真兒!真兒!為什么不敢當(dāng)面這樣叫她,她是多么的希望聽到自己這么叫她呀!而自己為什么要擺著那副臭面孔,死活不肯叫她一聲真兒?樸石安呀樸石安,你真是個混帳!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