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蘆花蕩的一處荒山上,已矗立起一座美侖美奐的莊園,專門供幫中的女弟子居住。這次工程頗為宏偉,但推浪幫眾兄弟卻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便已完工,為美人們干活,他們當然賣命的緊。
推浪幫內能工巧匠不少,造出來的樓宇不僅牢固,而且極為美觀。大體上,這個建筑群分為三個匹域:飛云閣、雅心居和落地軒。飛云閣在坡頂處,落地軒在坡下方。三個區(qū)域各有特色。飛云閣上最為賞心悅目,僅有一棟三層高的閣樓,四周均種有花圃,每棵樹上都掛有一個精彩的鳥籠和一盞氣死風燈,白天鳥語花香,晚上燈火通明。從遠處望過來,飛云閣仿佛是一顆耀眼的明珠。雅心居樓閣最多,每棟樓閣形式各異,但總體看來卻又配合得極為協調,仿佛一切均如天成。落地軒占地面積最大,除了有樓閣、花圃之外,還由推浪源引來一池泓水,鳥鳴、花爭芳、魚戲碧水,真乃人間仙境。
羅翠花現在是推浪幫百花堂堂主,其下屬是除了調有二十人去英豪酒樓外所剩的原百花宮弟子和新近招收的十一名新女弟子,一共六十一人。
凌真兒依然住在會客大廳的一間閣樓里,與樸石安所住的幫主臥室相隔一座花園。推浪幫請來的二十名侍女也仍同凌真兒住在一個院子里。
一晃便快到中秋節(jié)了,眼見天上的月亮是一天圓過一天了,推浪幫部壇蘆花蕩又開始忙碌起來。按照慣例,各地分舵的負責人即香主將赴總壇述職。
這兩個多月來,樸石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不過他很少再去“能者上居”,這都是因為武羊奇書引起的。任由凌真兒怎樣百般地安慰他,他總難使心頭上的那病消散。
“安哥,你怎么了,自從天陰教回來后,你一直悶悶不樂的,心里有什么事也不能同我說說嗎?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些的?!绷枵鎯河忠淮蔚摹罢佌伾普Z”,這樣的話她不知已講過多少遍了,但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樸石安沒有一次透露過他心中的事。
這一次,或許也不例外。
此刻,樸石安站在蘆花蕩東面的一座荒山上,整個蘆花蕩盡收他的眼底,望著這由他一手創(chuàng)建的基業(yè),心中頗感悵然。
“真兒,我想到處去轉轉?!睒闶舱f這話時一動也沒動。
凌真兒見他終于開了口,十分高興地道:“好啊,我們這就走。到‘能者上居’去坐坐好嗎?有很久沒上那兒了。”
樸石安并沒有動,道:“真兒,我是說到遠處去,離開荊州?!?/p>
“好哇!”凌真兒歡呼雀躍,不過,頓了一會她又搖搖頭道:“那怎么行呢?你是幫主,如果你走了,那推浪幫怎么辦?”
樸石安嘆了一口氣,道:“大哥、二哥都可以當幫主,我們三人誰當幫主還不一樣?”
凌真兒大驚,道:“安哥,你怎么突然間不想當幫主了呢?那不行!你不能走,如果你不說清楚理由,我絕不讓你走!”
這一語雙關的話,的確高明至極。樸石安若想走,那必須坦白心事,否則凌真兒就會死纏不放,奈之若何?他若不走,那更好,來日方長,她就不愁沒機會探出他的口風。
樸石安仰起頭,然后擺了擺手,似乎想借這個動作來甩開心中的煩事,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身旁的凌真兒,好半晌才道:“真兒,我的武功再也不能有所進展的,除了武羊奇書可以使我的功力突飛猛進外,別無他法。然而它已經被毀了,在推浪幫中,我找了三年都沒有找到武羊奇書,誰知會偏偏在郁史的身上!唉,我怎么還有本領當幫主呢?那樣只會阻礙幫派的進步,我本想在江湖上轟轟烈烈地干一番事業(yè),可是……”命運如此安排,他能奈何得了嗎?
凌真兒聞言愈發(fā)糊涂了,問道:“功夫越練越精,怎么會沒有進步呢?”
樸石安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和師父練的都是假武羊奇書,時間久了容易走火入魔,師父他便是因為經脈混亂而英年早逝的。然而這種武功不練則已,一練便擺明了早晚會走火入魔的結局。不練,功力永遠不能增長,而且不能習練其他的武功,否則體內兩種不同的力量會互相抵抗,輕則傷,重則死!”
樸石安從懷中拿出一個包裹,揭開外面的綢緞,里面放著的赫然是一本武羊奇書。凌真兒驚問道:“這不就……哦,這本是假的?”
樸石安黯然地點了點頭。
這一本假武羊奇書與郁史手中的那本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本新得多,乍一看,確實能以假亂真。
就是這本書使得樸石安憂愁不堪。凌真兒不由地對這本書氣憤填膺,她怨聲道:“這本害人的書留在世上何用,不如毀去!”說罷她雙手一揚,便要毀去這本臨摹本的武羊奇書。
不料,樸石安一把奪過書,急著道:“不能毀!這本武羊奇書內記載的點穴手法是很不錯的。若是正宗秘笈,里面還會有八卦陣圖,想那郁史定是從武羊奇書中的八卦陣圖中得到啟示,而創(chuàng)出竹陣的?!?/p>
凌真兒點頭道:“對呀,郁史說武羊奇書內是用波斯文記載的,他自己看不懂,那八卦陣圖定是有圖形標記,他依葫蘆畫瓢當然不可能知道陣法精華,否則任先生不會一眼便看出竹陣的破綻。”
樸石安沒有言語,戴著面具的臉上顯現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眉頭一直都沒有舒展開來。
凌真兒深情地凝望著他,道:“安哥,天下的武功千萬種,總有一種可以練,即使不能再練任何武功,那也沒有什么大不了,憑你現在的功夫足以在江湖上排名。待中秋節(jié)一過,我們就去游山玩水,無論到哪里,我都陪著你?!?/p>
面對如此多情的姑娘,樸石安還有什么心事放不開的?她那絕美的容貌配上那對含情脈脈的眸子,石人都會為之動情。樸石安柔聲道:“謝謝你,真兒?!?/p>
凌真兒終于見到他不皺眉的樣子了,哪怕只是暫時的,心痛終須心藥醫(yī),以后時間也長著呢,凌真兒有足夠的信心完全化去樸石安心中的愁緒,讓他變回原來意氣風發(fā)的樸石安。她不由嬌笑道:“嘻嘻,不——用——謝!”
她的神情里有些得意之色,因為她對未來充滿著希望,她無比嬌喜的面龐上露出燦爛的微笑,看到樸石安的心中仿佛升起了一輪朝陽,將心中的陰霾掃去不少。
“謝謝。”樸石安有點發(fā)愣地說道。
凌真兒又是“噗哧”一笑,嬌聲道:“安哥,你怎么又謝起人家了,人家是外人嗎?”說最后一句話時她微微低下了螓首,兩頰緋紅。
樸石安聽得出她的話中有兩分幽怨,本想說些什么,但看到凌真兒那副嬌媚可愛之態(tài),他一下子又不知所云:“真兒……”
這時,他們的身后傳來一個響亮又帶有一分稚氣的聲音:“稟幫主,武林尊者派人送信來了。”
樸、凌二人回頭一看,前來稟報消息之人是一個新入幫的弟子。他只有十三光景,但精神抖摟,兩只眼睛里溢滿聰慧之光。樸石安心中頓生愛意,當下說道:“好,我這就下去,小兄弟,你叫什么?什么時候入幫的?”
那少年弟子見幫主問話,忙激動地答道:“回幫主的話,在下楚輝,別人都叫我輝子,是在端年節(jié)那天蒙魏堂主抬愛,現在吳堂主手下做事?!痹瓉硭褪俏河谠诮嫌錾系某x,那日楚輝、南帆二人央求入幫,魏于見他們身世可憐便收下了他們,后來就將他們二人安排一份輕松的差事。
樸石安見他年齡雖小,但說的話卻極為老成,心道:“這楚輝定是從小便開始混入江湖。”
凌真兒笑著問道:“小兄弟,哦,我應該稱你為輝子,你這么小,怎么就要加入推浪幫呢?”
楚輝挺起胸脯,道:“學得一身好本領,將來就不怕別人欺負!還可以打抱不平!”說話間他的臉上顯露出豎毅之情。
樸石安心道:“這少年年紀不過十三四歲,都能如此,我已步入雙十之年,難道還不及一個半大的人?”他上前拍了拍楚輝的肩膀,道:“好小子,有志氣,走!我們一起下去?!?/p>
可是,他一時激動,竟忘了拿準力道,這么重重的拍在楚輝的肩上,就算是個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得消,何況他還是個稚氣未去的孩子?只見楚輝身不由己的雙腳一軟,差點便翻身向后栽倒,幸虧凌真兒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他。
凌真兒對楚輝頗為喜愛,見樸石安這么不分輕重的差點將楚輝拍倒,也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秀眉一蹙,嗔道:“你怎么了?有氣也別往小輝子身上發(fā)呀!”推浪幫內除了她之外還沒有第二人敢對樸石安發(fā)脾氣呢!凌真兒這時也確實是心中真的有氣,否則她也不會發(fā)脾氣,平時她對樸石安是敬愛都唯恐不及。
樸石安無心之過,見差點傷了楚輝,心中頓生歉意,忙急切地問道:“都怪我一時激動,輝子,沒傷著你吧?”對凌真兒的責備,他仍是不敢反抗,反而覺得她生氣的樣子還真美。
楚輝的眼眶內幾乎要流淚了,不過他強忍著沒讓淚水掉下來,剛才樸石安那一拍用力實在過猛,楚輝一時難以消受。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卻充滿喜色,大概是幫主知錯就改令他激動不已。他忙道:“是小的不好,小的沒用!”嘿嘿,仿佛他受不起這一拍,還是他自己的過錯了。
凌真兒知道樸石安是無意的,剛才她也是一時氣急才說出那樣的話,現在見樸石安不顧幫主之尊居然向一個小弟兄陪禮道歉,那氣早就消了。又聽楚輝這般說法,不禁莞爾,道:“好了,打也打了,也補不回來,回頭讓幫主教你兩抬挨打的功夫,作為補償,怎么樣?”她是指著樸石安對著楚輝說的。
楚輝入幫已有兩個多月,多少也知道一些樸石安與凌真兒的關系,不過見凌真兒以這種“夫人”的口氣說話,樸石安在一旁也是洗耳恭聽,楚輝倒顯得極為受寵若驚。他楚輝是什么人,樸、凌二人如此和善待人,他焉能不激動?凌真兒的意思是讓他跟樸石安學兩招,能得到幫主傳授武功,那真是三生有幸。他忙畢恭畢敬且十分高興地道:“多謝幫主!多謝凌小姐!”他差點就跪了下去,幸虧他憶及推浪幫的特殊幫規(guī),在即將跪下的瞬間內收住了勢子。
樸石安一聽凌真兒如此提議,不禁面現難色,他的武功連自己都不敢練了,又豈能傳人?于是他只好說道:“輝子,不是我不愿意教你武功,這其中……的原因我不便說。這樣吧,就讓魏堂主教你武功吧?!?/p>
凌真兒知道他的苦衷,也在旁說道:“魏堂主武功高強,與幫主不相上下,你若所拜他為師,將來定能有所作為?!?/p>
楚輝能有什么意見?無論是樸石安還是魏于,若能蒙二人教個一招半式,那也不啻天上掉下個餡兒餅了。于是,他忙再次謝恩。
樸石安這才舉步向山下走去,準備迎接武林至尊派來的使者。不料,身后的楚輝卻失聲喊道:“幫主……”似乎他還有話要說。
樸、凌二人一齊回頭,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楚輝漲紅了臉,道:“我想……”但他說到這里時,把話語止住了,還自己打了自己兩記耳光,道:“不,我怎么能得寸進尺呢?幫主、凌小姐,弟子沒什么事了。”
他明明是欲言又止,樸石安、凌真兒豈會看不出來?樸石安使了個眼色,凌真兒頓時會意,轉過身來問道:“你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吧,怕什么呢?男子漢做事就要直爽,別吞吞吐吐的,把話憋在心里多不好。”
凌真兒還真會揣測人的心理。
楚輝這才鼓起勇氣,頗為不好意思地說出了想說的話:“我……有個……好朋友,他……他叫南帆,我們一起入幫,我想……”
“你想求幫主答應讓你和你的好朋友一起跟魏堂主學武功是嗎?”凌真兒好象未卜先知。
楚輝確是那意思,他和南帆是好兄弟,現在他遇上了好運,當然也忘不了南帆。不過,他擔心,樸石安會怪他得寸進尺,于是忙慌恐地說道:“弟子得寸進尺,耽誤幫主的時間,罪該萬死,弟子多嘴,望幫主開恩!”他簡直不知所云。
樸石安笑道:“這點小事也罪該萬死?好,我就成全你,呆會兒,你和你的好兄弟一起來,我讓魏堂主收你倆為徒弟。有福同享,這才夠義氣!”
楚輝大喜,這回他倒忘了謝恩,待樸、凌二人走遠了,他還愣在原地。今天是怎么了?運氣居然這么好!
武林至尊是近五十年來江湖上名頭最響的人物,黑白兩道無人不敬之若神。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武林至尊,也沒有人不服氣,因為他太厲害了。他就是武林中的至尊,武林中的皇帝。
武林至尊五十歲時方在江湖上出現,他的武功極高,無人知曉其門路。他曾單憑一雙肉掌擊殺一名黑道巨梟及其十七名幫手,一時轟動江湖。但他隨后卻又斬殺了那黑道巨梟的全家十一口人,婦孺均未放過。因其手段過于慘忍,所以盡管他為江湖除了一惡,但沒有人贊過他。當然,武林至尊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不論黑道上的還是白道上的,只要他認為不對,都要管!但他所殺的人大都是些奸惡之人,當然也有一些人無辜怨死在他的手掌中,這與他的生性孤傲有關。
武林至尊住在五岳之首的泰山,建有一處宏偉的莊園,有不少惡人被他抓獲后,便刺聾割啞在莊園中充當奴仆。他還訓練了一批忠實的手下,親自傳藝給其中三個首領,這股力量在江湖中沒有一個幫派能及。無形中武林至尊已成為天下武林的盟主,他發(fā)出的號令沒有人敢不從。否則招惹了武林至尊,還有好果子吃嗎?
每隔四年,武林至尊會聚集天下各幫、各派、各會、各寨的首領前往泰山,說是邀請,但你若不去,自是惹麻煩上門。不過也沒有人為此而得罪這個煞星。江湖中人見武林至尊所召開的武林大會倒也能主持公道,且恩怨分明。因此有少人欣然前往,若有什么怨情,他武林至尊也大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今年恰是泰山武林大會之期,推浪幫成立于三年前,因此這是第一次與武林至尊打交道,以前都只是聽說有這么一回事。
武林至尊派來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概是見推浪幫俱是年青人。此人相貌平庸,身材矮小,不過兩眼露有精光,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樸石安二人一見俱驚:“此人好深厚的內力,一個跑腿的下屬都有如此功力,那武林至尊就更是神功蓋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