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聰?shù)哪抗馔断蜻b遠不可知的地方,半晌方才長吁了一口氣,收回目光,直視著戰(zhàn)傳說,道:“我是為殺你而來的。”
戰(zhàn)傳說的表情頓時凝固。但丁聰神色平靜,眼中更無絲毫殺機,戰(zhàn)傳說暗吁了一口氣,道:“丁兄說笑了。”
丁聰緩緩搖頭,道:“這并非戲言,我是奉門主之命前來殺你的?!?/p>
戰(zhàn)傳說心中劇震,脫口道:“怎會如此?”
但憑直覺他又感到對方并非虛妄之言,不由多看了丁聰幾眼。忽然間,他發(fā)現(xiàn)丁聰看似平靜中的眼神,竟隱藏著無數(shù)的痛苦、彷徨、矛盾、困惑……只是這一切都隱藏在眸子的最深處。
丁聰?shù)溃骸百R易風乃我六道門四旗旗主之一,論武功、品行皆令門中弟子敬服,我發(fā)現(xiàn)賀旗主的致命傷口并非劍傷,而戰(zhàn)傳說所用的兵器是劍,這其中必有蹊蹺之處。我仔細察看了賀旗主的傷口,發(fā)現(xiàn)傷口外的衣衫完好無損,而傷口里外皆有如被烈火熾燒!若由此推測,殺了賀旗主的真正兇手,極可能并非戰(zhàn)傳說。但我對門主提及此事時,他卻并未深究,初時我不明白一向極富智謀的門主這次為何如此大意,直到他暗中吩咐我將你殺之時,我才明白也許他早已留意到賀旗主傷口的異樣,但為了某種原因,他并不想讓他人察覺,更不能讓外人知曉此事!”
戰(zhàn)傳說輕嘆一聲,道:“丁兄是覺得殺害賀旗主的兇手另有其人?”
丁聰點頭道:“眾所周知,戰(zhàn)傳說所用的兵器是劍,所擅長的亦是劍法。雖然最初是戰(zhàn)傳說與賀旗主等人相戰(zhàn),但這僅僅是憑倪副旗主在脫身離去前所看到的情景。在此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誰也不知?!?/p>
戰(zhàn)傳說道:“并非如此。我親眼目睹自始至終,并未有他人介入其中?!?/p>
丁聰緊接著戰(zhàn)傳說的話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照此看來,剩下的可能便是戰(zhàn)傳說除了世所共知的劍法外,還另有一種更可怕的武學。他正是利用這種武學殺了賀旗主,而我家門主其實能從賀旗主的傷口看出端倪,但因為某種原因,他卻愿把它掩蓋下來?!?/p>
說完望了戰(zhàn)傳說一眼,眼中有了無奈之色,接著道:“換而言之,我家門主已從武功看出兇手戰(zhàn)傳說與某一門派或某人有著非同一般的聯(lián)系,他卻假意懷疑你是除戰(zhàn)傳說外另一兇手,要我伺機將你殺了!”
戰(zhàn)傳說忽然笑了。
笑罷方道:“為什么你不依貴門主之言而行,反而將一切對我和盤托出?難道你對貴門主有所疑慮,對我反倒深信不疑?”
丁聰毫不猶豫地道:“道理很簡單,我家門主真正要除去的人其實是我?!?/p>
戰(zhàn)傳說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丁聰一眼。
丁聰神情顯得有些激動了,他道:“因為門主的掩蓋,所以在此之前,極可能唯有我與他二人知道賀旗主傷口的蹊蹺疑點。門主對我終有些不放心,于是他便有意讓我設法狙殺你。事實上,他定是看出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最終只會反而被你所殺,借此他便可以解除心頭之患,隨后六道門便可以借我被你所殺之由,將你除去,那么門主從此便可高枕無憂!”
戰(zhàn)傳說心中之震驚難以言喻。
讓他震驚的并非丁聰所推測的可能存在的計謀,而是丁聰身為六道門弟子,何以會對自己的門主有疑心?
丁聰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當我將賀旗主傷口處的異常告之門主時,我并未想到太多,直到門主對此事的態(tài)度異乎尋常時,我才對此細加思忖。即使在六道門中,我的武功亦是泛泛之輩,見識亦甚少,所以并不知賀旗主異常的傷口預示著什么。于是我尋機向門中另一位旗主詢問,他并不知我問的事與賀旗主有關,因為知曉賀旗主傷口異常的只有我與門主兩人。于是他便如實告訴我,普天之下,唯有六道門的‘六道歸元’達到第二層境界,方會造成如此傷口!”
戰(zhàn)傳說極度驚愕,以至于久久不能言語。
丁聰緩聲接道:“樂土幫派林立,武學繁雜,所以除了六道歸元之修為外,未必就沒有其他武學會形成與賀旗主相類似的傷口。但既然身為門主,在得知這一情況后,按理應設法查個水落石出才是,但他的所作所為,卻恰恰與此相反,這才是最大的可疑之處!”
戰(zhàn)傳說忽然感到即使丁聰?shù)奈涔φ娴娜缢约核f的那樣,在六道門內也只屬泛泛之輩,但至少他的智謀卻絕對非比尋常。
如果說蒼封神真的要借自己之手除去丁聰,那么促使蒼封神這么做的原因,多半就是因為忌憚丁聰?shù)闹侵\。
但如此有心計的丁聰,又怎么會蠢至將自己對賀易風之死的疑點,一五一十地告訴蒼封神?難道真是如他所說是因為事先并未想到此事或許會與門主蒼封神有關?
以丁聰?shù)纳矸?,有如此想法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只是六道門中的普通弟子,而蒼封神卻是名震武界的六道門門主。
正當戰(zhàn)傳說思緒聯(lián)翩之際,丁聰接著道:“六道歸元武學,唯有門主或即將接任門主之位的人方能習練。如我這般非門主嫡傳弟子者,絕無可能有此機會。故對六道歸元并不了解,只知它是本門至高武學,玄奧莫測。賀旗主已被定為門主之位的繼承人,如果他的死真的與門主有關,那么門主既然連賀旗主這等身份的人也可下手,何況是我?”
戰(zhàn)傳說雖然亦覺此事疑云重重,卻并不茍同丁聰之言,他道:“世間又豈會有處心積慮對付自己部屬的人?”
他的腦海中閃過“喜來客?!敝邪l(fā)生的一幕幕,想到了賀易風最后被殺時與白衣劍客的對話。此時憶起,不難發(fā)現(xiàn)當時賀易風亦已察覺到某種異常,只是他未能有機會將之說出而已。
丁聰略顯急切地道:“賀旗主被殺時,你是客棧中唯一一個武道中人,而我顯然是六道門中唯一一個知道賀旗主傷口異常之人。所以,你我的處境都很不妙。”
戰(zhàn)傳說不無譏嘲地道:“難道丁兄是希望在下與你一道先發(fā)制人,對付貴派門主?”
丁聰一臉凝重地道:“其實這一切僅止于直覺與推測,而且合你我之力,亦是處于下風。要使我們擺脫即將面臨的危機,唯有一計!”
戰(zhàn)傳說淡然一笑。
丁聰并不在意他的不屑,而是繼續(xù)道:“那便是向不二法門求助。只要有不二法門出面,就一定能查明真相,而且你我決不會受到威脅!”
他的眼中有光芒在閃動——那是期望的光芒!
當他提及不二法門時,原有的絕望仿佛忽然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不二法門”四字具有神奇的魔力,可在瞬間予他以無窮勇氣。
戰(zhàn)傳說懷著異常的心情看著丁聰,他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不二法門在世人眼中的無上尊嚴。
未等他開口說什么,在他們的身后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一重一輕,一急一緩,有著某種獨特的節(jié)奏。
戰(zhàn)傳說與丁聰同時神色劇變。
戰(zhàn)傳說的后背一陣陣發(fā)涼。
他知道這獨特的腳步聲是屬于誰的。
丁聰?shù)哪樕稽c一點地變得蒼白,他與戰(zhàn)傳說的身軀都顯得有些僵硬。
一輕一重、一急一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戰(zhàn)傳說和丁聰終于很艱難地轉過身來,站定。
六七丈外,蒼封神正以他獨特的步伐慢慢走近,身著麻衣草鞋,目光沉靜得讓人感到絲絲寒意。
六道門的追蹤術獨步武界,丁聰能準確追蹤戰(zhàn)傳說,那么蒼封神能準確追蹤至此處并不奇怪。盡管為了安全,丁聰有意選擇了這遠離大道,而且可以鳥瞰四周的山崗上,但蒼封神仍是在他絲毫未察覺的情況下接近他們了。
誰都明白,蒼封神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
顯然,丁聰?shù)耐茰y與預感并沒有錯,只是他不曾料到蒼封神比他所想象的更為縝密,也更為可怕。
此時,戰(zhàn)傳說、丁聰同時發(fā)覺天色已在不知不覺中暗淡了不少,三十丈之外的景致,就已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