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目不斜視,神情嚴謹傲然,十名一級帶刀禁衛(wèi)分為兩排緊跟其后,步伐整齊劃一。
眾人有不少見識過天衣的威武氣派,只是對他身旁瘦小單薄的落日感到陌生,心中紛紛猜測。
落日笑著對天衣道:“這次我可沾了你不少威風(fēng)。”
天衣道:“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我天衣對喪妻之痛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落日道:“那你打算怎樣?”
天衣道:“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會做,就當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p>
“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甭淙盏?。
“我現(xiàn)在就等他們送上門來,自露馬腳?!碧煲吕渚氐馈?/p>
“那艾娜呢?”落日問道。
天衣不語。
十二人的背影漸漸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一切又恢復(fù)正常。
那名守門禁衛(wèi)看了一眼影子,厲聲道:“還不快走?”
影子輕輕一笑,與小藍向皇城內(nèi)走去。
小藍進了城,忙向前眺望,尋找著天衣等人的身影,可天衣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小藍道:“剛才那人好威風(fēng)啊!”
影子道:“怎么了,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有機會幫你介紹一下,他可是云霓古國鼎鼎大名的禁軍頭領(lǐng),統(tǒng)領(lǐng)著皇城的八千禁軍。”
小藍似乎沒有明白影子話中的意味,道:“不,我不是說他,我是說他旁邊的那個人?!?/p>
影子道:“就是那個單薄瘦瘦的,身上衣服和我一樣破爛不堪的那個?”
小藍點了點頭,目光仍向前尋找著。
影子道:“你的眼光也未免太差勁了吧,看中這樣一個風(fēng)吹都吹得倒的人?起碼你身旁的帥哥就比他強?!?/p>
小藍停下腳步,白了影子一眼,道:“不理你了?!闭f完便兀自向前走去。
影子一笑,忖道:“看來這個小丫頭是真的喜歡游劍士。”
影子和小藍停下了腳步,兩人抬頭望去,在一塊厚足有五公分的木牌上,寫著“劍士驛館”四個字,字跡蒼遒有力,是用劍一氣呵成刻劃出來的,如行云流水,飄逸不凡,足見寫字之人深厚的劍術(shù)修為。
影子再往牌匾的右下角看去,署名為“不敗天”。影子聽羅霞講暗云劍派時提到這個人,說他是幻魔大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劍士,一手創(chuàng)辦了暗云劍派,年輕時也曾經(jīng)是一名游劍士,游遍幻魔大陸諸地。
影子扭頭向小藍道:“你帶我來的就是這個地方?”
“對啊,游劍士嘛,當然要住劍士驛館了,況且這里有不敗天的提名,當然是最優(yōu)秀的游劍士首選之地?!毙∷{理所當然地道。說完,也不理會影子的反應(yīng),大踏步向驛館內(nèi)走去。
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
走進劍士驛館,整個驛館內(nèi)皆是如影子這般裝束之人,而且樣子一個比一個顯得落魄,衣服一個比一個破爛,仿佛不是這樣,就不足顯示自己是最為優(yōu)秀的游劍士。
整個驛館,猶如一個乞丐會所。
與乞丐有所不同的是,每一名游劍士都獨自端坐一方,桌面上放著佩劍,面對著酒菜,自斟自飲,一臉的沉默寡言。
小藍嘻嘻笑道:“看到?jīng)]有,這些都是真正的游劍士!”
影子道:“這些都是真正的游劍士?不知有多少是與我一樣沽名釣譽、虛有其表的冒牌貨?!?/p>
小藍不服氣地道:“他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游劍士,怎么可能是假的?”
影子指著其中幾個人道:“你看他們,雖然一臉滄桑落寞,滿臉短須,頭發(fā)零亂,衣服破爛,可你仔細看他們的臉沒有,一個個臉上雖然顯得滄桑十足,但皮膚細膩光滑,頭發(fā)雖零亂,卻柔順光澤,衣服雖破爛,卻沒有風(fēng)塵之味,哪像整天游歷在外,接受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游劍士?全都是裝出來的,騙騙你這等小女孩還可以?!?/p>
小藍仔細一看,卻真的如影子所言,整個驛館內(nèi),起碼有一大半人皆是如影子這般裝扮而成的。小藍不敢置信地道:“怎么會這樣?”
影子不理她,在一張桌前坐下,叫了一些酒菜。小藍仍呆立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議地一遍一遍地打量著這些所謂的“游劍士”。
好半晌,小藍才在影子的對面坐下,有些神傷地道:“原來這個世界上,好多東西都是虛有其表的。”
影子只顧吃著自己的菜,喝著自己的酒。
一個人在影子桌前站定了,是其中一名被影子指為裝扮的游劍士。
“游劍士”冷冷地道:“請問閣下怎么稱呼?”
影子道:“朝陽?!鳖^也不抬起。
“幻魔大陸好像沒有你這一號人物的存在?!?/p>
“也許在幻魔大陸還沒有人認識我?!?/p>
“你可知道我是誰?”
“對此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p>
“我是落日。”那“游劍士”突然大聲道。
整個“劍士驛館”頓時嘩然,幾乎所有只顧低頭喝酒吃菜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自稱為“落日”的游劍士,這自稱“落日”的游劍士很是傲然。
影子將一杯酒飲盡,續(xù)又倒?jié)M,卻仍低著頭道:“落日又怎樣?”
此言一出,更是引得眾人側(cè)目,誰不知道落日在幻魔大陸眾游劍士心目中的地位?有眾多人甚至將其列為偶像,而此刻驛館內(nèi)這個狂妄之人對落日卻不屑一顧。
小藍看了看這個自稱“落日”的游劍士,又看了看影子,心中不知影子到底在弄什么鬼。
自稱“落日”之人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氣,我落日游遍整個幻魔大陸,還從未見過像你這等狂妄之人?!?/p>
“狂妄又怎樣?難道你沒聽到我的名字叫朝陽么?有朝陽在,落日又有何用?只是消亡在黑暗中而已?!庇白右贿吅染?,一邊輕淡地說道。
“看來,我們只能用劍說話了?!弊苑Q“落日”之人狠狠地說道。
“鏘……”他懷中所抱之劍突然彈射而出,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自稱為“落日”之人動作極為瀟灑利落地接過空中之劍,劍鋒直指影子,道:“拔出你的劍,我落日從不殺手中無劍之人!”
影子緩緩抬起頭來,道:“你真的想與我比劍么?”
那人冷冷地道:“你何曾聽說過我落日口出戲言?”
“要是你輸了呢?”
“笑話,我落日怎么可能輸在一個無名之輩的劍下?”
影子續(xù)又道:“要是萬一你輸了呢?”
“這決不可能!”
“我是說萬一?!?/p>
“要是萬一輸了,我落日便向全天下宣布,你、朝陽是幻魔大陸最為出色的游劍士!”
影子一笑,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接著又大聲地對眾人道:“你們可曾聽清楚落日剛才所說之言?”
只聽一人道:“聽清了又怎樣?你認為你手中的那塊廢鐵可以勝過落日?”
自稱為“落日”之人聽了這話,臉上傲然之色更添幾分。
影子又是一笑,道:“在一招之內(nèi),我便可勝你!”
聞聽此言,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劍士驛館”內(nèi)眾人的內(nèi)心想法,那就是:他們遇到了一個神經(jīng)病。
在劍士驛館,每年都有不少游劍士想成名,借機向人挑戰(zhàn)。對于影子這種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他們已經(jīng)見得多了,當然就不以為然,而這種狂人的結(jié)果往往都是血濺當場。
何況,這個神經(jīng)有些錯亂之人是向幻魔大陸兩位最為著名的游劍士之一落日挑戰(zhàn),其結(jié)果就不言而喻了。
在驛館的半空中,有著兩個吊籃,一高一低,高的那個是代表已經(jīng)成名的游劍士,低的那個是代表尚未成名,或者說是想成名的游劍士。
籃子的作用是為看客下注作賭而準備,莊家自然是驛館的人。
“呼……”一顆天藍色的晶石在空中不斷地變化著切面,折射著耀眼的天藍色光芒落向那個高高的吊籃中。
天藍色晶石出自于一位裝束比影子還要破爛的游劍士。在幻魔大陸,除了紫晶石,就屬天藍色晶石最為珍貴。誰也不曾想過,如此落魄的游劍士竟有著這等闊綽的手筆。
緊接著那顆天藍色晶石,各種晶石向那個高吊籃紛射而去,其中不乏紫晶石。只片刻間,那只有些年頭,甚至有些破舊的吊籃已被珍貴的晶石所填滿,似乎誰也不愿意放過這樣一次賺錢的好機會。
惟有那只低吊籃,那只代表影子的吊籃空空如也,沒有人愿意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慚的人而冒險。
驛館內(nèi)很靜,每名游劍士仍只是低頭喝著自己的酒,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呼……”又有東西往那只高高的吊籃飛去。
有人發(fā)出了冷笑,因為與那些珍貴的晶石相比,這只是一枚印有圣摩特一世頭像的金幣,雖然在普通人看來,這也屬不菲的手筆,但在這些晶石面前,就顯得太寒酸了。
金幣落在晶石上發(fā)出“叮……”地一聲清脆之音,但似乎這只高高的吊籃也不能容忍這樣一枚金幣的存在,這枚金幣竟然從高高的吊籃上滑了下來,落入了那只代表影子的低低的吊籃。
一位會臉紅的游劍士連忙把頭低得更低了。
影子與那位自稱為“落日”的游劍士站在了試劍臺上。劍士驛館早已為那些想成名的游劍士準備好了一切。
“拔劍吧!”自稱“落日”之人傲然地對著影子道。
影子笑道:“只怕我的劍一拔出來,你的命就沒有了。我說過,一招之內(nèi)你必會敗于我的劍下?!?/p>
那人狠狠地道:“那就別怪我落日不客氣了!”
人動了,劍也動了。
劍比人快,比人的眼睛看到的任何事物都要快!
一道如蛟龍般的幻影帶著一縷亮彩破空而出,虛空被一分為二。
人與劍充滿了殺意,也充滿了傲意,更充滿了怒意。一切只因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對一位已成名游劍士的蔑視。
劍意充滿了每一寸空間。
影子還在笑。
突然,那種笑變成了一道森寒的電光。
那道森寒的電光讓“落日”的眼睛不由得眨了一下,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卻沒有看到影子。
一柄冰冷的劍貼在了“落日”的脖子上,并割開了他的頸部動脈。
血噴射而出,發(fā)出像風(fēng)哨一樣的聲音。
所有人都不能再獨守自己的世界,表現(xiàn)得悠然自若了。
這個自稱為朝陽之人真的一劍便了結(jié)了馳騁于幻魔大陸的著名游劍士。
眾人啞然。
自稱“落日”之人是一名不錯的劍手,他也有著較為精湛的劍術(shù),這一點不可否認,單以此點而論,影子絕對不可能殺他,但他僅僅是一名劍手,而并非一名游劍士,精湛的劍術(shù)并不能代表一切,游劍士則不然,除了具有高超的劍術(shù)之外,還有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以及對敵時十分冷靜的心理素質(zhì),這才是殺人時最為重要的先決條件。
影子不是一名游劍士,但他曾經(jīng)是一名殺手,殺手在某種程度上比游劍士更強,這表現(xiàn)在對敵手的判斷、分析,對環(huán)境的綜合利用,以及面對敵人時冷靜的心態(tài)。從這一點上講,影子是無人能及的。
他先判斷出“落日”的身分,再以言語相激,讓“落日”失去平穩(wěn)的心態(tài)。另外,他所站之地有一道陽光直射入內(nèi),他以劍面反射,讓“落日”的眼睛眨動了一下,這就成了假冒落日之人的致命點。
“落日”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試劍臺上。
那個會臉紅的游劍士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著影子從試劍臺上優(yōu)雅走下。也不知他是為自己突然贏得那一吊籃晶石高興得合不攏嘴,還是因為影子高超的殺人技巧。
影子回到了在劍士驛館內(nèi)自己所訂的房間。
小藍的臉上有些不高興的神色。
影子看了她一眼,道:“有什么話你就說吧?!?/p>
小藍道:“殿下為何要如此做?”
影子一笑,道:“你不是將我裝束成游劍士模樣么?每一個游劍士不是都想成名么?”
“我是問殿下為何要殺死他,他與殿下無怨無仇,就算是假冒別人之名也不用死啊,姐姐是不希望殿下如此做的。”
“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不是姐姐希望我怎樣做,我便會怎樣做,我與姐姐是完全兩個不同的人!如果你想再跟著我的話,就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姐姐,我不喜歡聽到這兩個字?!庇白诱f完,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便不再看小藍。
小藍陌生地看著影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突然,她笑了,很僵硬的笑,道:“殿下要水洗臉嗎?小藍現(xiàn)在便去為殿下打水去?!?/p>
小藍轉(zhuǎn)身推開了房門,走了出去,當門再度關(guān)上的時候,一顆淚珠跌落在門坎之上,跌得粉碎。
不多時,傳來了敲門之聲,并道:“有人在嗎?”
在影子的允許下,那個會臉紅的游劍士走了進來,他道:“朝陽兄有時間嗎?”
影子上下看了他一下,道:“想請我喝酒?”
會臉紅的游劍士一笑,道:“朝陽兄料事如神,小弟正有此意?!?/p>
影子道:“是謝我?guī)湍阙A了這么多錢么?”
此時,會臉紅的游劍士手里包著的正是剛才所贏的晶石。
“也不盡然,主要是想結(jié)識一下朝陽兄這樣的一位朋友?!睍樇t的游劍士說這話的時候,臉有些紅。
“好?!庇白用鎺σ馑斓氐?。
會臉紅的游劍士高興之下拉著影子的手,道:“走,喝酒去?!?/p>
影子看著會臉紅的游劍士拉著自己的手,道:“外面太嘈雜,不妨就在房間里對飲一兩杯?!?/p>
會臉紅的游劍士循著影子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與他的手交疊在一起,臉又一次紅了,道:“那……那好吧,就如朝陽兄之意?!鳖^也低了下來。
酒菜很快吩咐了下去。
影子看著會臉紅的游劍士道:“還不知道怎樣稱呼兄臺呢?!?/p>
會臉紅的游劍士忙道:“可瑞斯汀?!?/p>
影子道:“好名字。”隨后便自顧自地喝著茶。
氣氛出現(xiàn)了冷場,會臉紅的可瑞斯汀在影子對面坐立不安,不知找何話說才好,影子則只是對茶感興趣,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
幸好要的酒菜已經(jīng)來了,小藍也跟著走了進來,她陌生地看著可瑞斯汀。
影子介紹道:“這位是家妹,這位是我剛認識的朋友可瑞斯汀?!?/p>
相互寒暄認識后,三人面對著酒菜坐定。
影子看著可瑞斯汀的臉,忽然道:“可瑞斯汀的這身裝束,并非你的真實面目吧?”
可瑞斯汀一愣,隨即臉又紅了,道:“朝陽……兄看……看出來了?”
“是的。”影子道。
“朝陽兄是何時看出來的?”可瑞斯汀低著頭道。
“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庇白佑盅a充道:“你不是一個真正的游劍士,你只是裝扮成游劍士而已。”
“裝扮成游劍士?”可瑞斯汀抬起了頭,隨即他輕松地笑了,道:“朝陽兄的眼睛真是厲害,這樣也給你看出來了,來!小弟敬朝陽兄一杯!”一口將整杯酒飲盡。
影子看著可瑞斯汀滿臉短須,又白里透紅的臉蛋,心里想笑,也不點破,道:“可瑞斯汀這次來帝都不知所為何事?”
可瑞斯汀驚詫地道:“難道朝陽兄不知道?”
影子見他神色,道:“在下確不知曉,只是恰巧游歷至此而已?!?/p>
“哦,原來如此,那就難怪朝陽兄不知道了?!?/p>
影子問道:“難道帝都最近發(fā)生了什么事不成?”
可瑞斯汀于是將云霓古國皇城一個月前被一神秘人送來圣魔大帝兩件圣器之事說與影子聽,隨后又補充道:“現(xiàn)在來帝都之人都是為了這兩件圣器而來,我也是想來開開眼界的?!?/p>
影子卻道:“不知可瑞斯汀有沒有聽說過‘紫晶之心’這個東西?”
“‘紫晶之心’?當然聽說過,那可是每個女孩子心里夢寐以求的東西?!笨扇鹚雇⊙劾锓胖惒实?。
“看你的樣子似乎比女孩子還喜歡啰?!庇白诱f完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