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魁門,因六十年前杜沖與飄飄一戰(zhàn)而名揚天下,雖然杜沖因感飄飄之死而愧疚于心郁郁而終,致使其后人對武林各派心冷少問江湖之事,但其在各派人才凋零之時仍不可逆轉(zhuǎn)地成了武林牛耳。更成了各世家子弟挖空心思想進入的門派。
沒人能真的清楚現(xiàn)任門主杜刺的武功有多高,但天下間敢與其爭鋒之人卻真的不曾出現(xiàn)。這便使五魁門更多了一絲神秘莫測的感覺。
今年的正月十五,是五魁門收徒的日子,每次最多只會招收十名弟子,這是五魁門的規(guī)矩,自然這些人一般都是大家世族子弟,而且要與任何門派沒有干系。
不過,今年所要招收的弟子中卻有一個是特別的,那便是五魁門的下人林峰。一個身份卑賤的下人卻由杜家大總管厲南星親自向門主推薦,這確實讓人有些意外,也讓許多人心里極不爽。
最不爽的便是杜刺的大弟子君情,他認識林峰——一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下人。當然,他從不認為林峰有資格成為他的情敵去爭奪杜家最美的三小姐杜娟,但是他卻非常討厭這個人以那種狂熱而癡情的眼神看杜娟,為此他還曾教訓了林峰一頓,只是他根本就沒想到再過幾天這樣一個下人便會成為他的師弟,與他站在同一條線上面對自己最愛的女人……
為林峰高興的人極多!所有的下人都為他高興。尤其是后院看門的王老爹——一個干瘦的老頭。不過知道他身份的人卻絕不會小看他!因為他便是神偷門直系傳人郭百川,一個曾偷遍天下的神偷,更是昔年照天明唯一仆人的弟子之一,而他的師兄便是有天下第一妙手之稱的盜神盜四海。當然,杜家只有幾位地位超然的人才知道他的身份,林峰也是在被這老偷兒慫恿著偷了幾次酒之后才得知其身份,更知道了郭百川隱姓埋名的原因。當然更成了他的半個徒弟。
林峰是幸運的,因為他有郭百川這半個師父,他還有大總管厲南星的眷顧,厲南星甚至親自教他一些基礎(chǔ)的武功,這讓他作為一個下人有受寵若驚之感。當然,他知道這一切得來也不全是偶然,更因為這些年他在杜家的努力,一個努力得讓厲南星也有些佩服的下人,于是厲南星才作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厲南星是不會看錯人的!杜刺很相信他的這位好兄弟。所以林峰成為杜家入門弟子已成鐵定之局,當然,只要他不會在正月十五這一天不出現(xiàn)。
林峰自然不會這么傻,能成為五魁門弟子是他做夢都想的事兒,也是他此生除三小姐杜娟之外最大的愿望。
當然,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暗戀著杜娟,而且是那般狂熱。也許郭百川和厲南星知道,或者還有君情……
天色亮了一些,霧也變得稀薄了一些,東方的天空泛出微微的白色,那些掉盡了樹葉而呈光禿禿的老樹,在蒼茫的白色霧氣里更顯得異樣得蒼老。
林峰很喜歡這種氛圍,只有這樣才能夠感受到青春的可貴,才會讓人更加珍惜青春。這條山路林峰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次,幾乎每天要跑上一次,可以說,他閉著眼睛也知道哪里有塊石頭橫躺著,哪里有個枯根擋路。
靜靜的呼吸,把那些寒冷的霧氣吸入體內(nèi),然后便把它轉(zhuǎn)化,又呼出體外,使那一絲絲躁動全被抽空,林峰的整個心神都很寧靜,寧靜到便像是這片山林在沒有風時的那種程度,腦中郭百川的手法,厲南星的手法慢慢地涌上心頭,腳下依然是那“天機神步”的方位。
突然,一聲低低的呻吟傳入了林峰的耳內(nèi),那樣陰沉,那樣虛弱,但在林峰的心中涌起一個荒謬的念頭:難道有鬼?
“啊——”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很低沉,但在這空寂的山林中卻顯得異常清晰。
這一次林峰聽得很清楚,這是人在呻吟,就在不遠處的那堆草叢中,是誰呢?林峰心中打了個問號。
他愣了一愣,向那堆草叢緩緩地行去,這么早,又這么冷,居然還有人倒在這荒山野嶺中,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林峰的步子很緩,但很快便看到了草叢中的身影,天色雖亮了一些,但霧氣依然很濃,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貌,憑感覺,應是一個老人,那頭發(fā)上雖然有些霜,但花白之色依然可以看出。
林峰疾步跑了過去,果然是一老者,趴在草地上,身上猶有血跡浸染,那青色的儒衫也被撕裂了一大塊,老人的棉衣很單薄,而且上面烙有一個焦黑的掌印,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老丈,老丈,你怎么了?”林峰關(guān)切地扶起老者的上身,急切地道。
林峰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老人的身體冰冷,就像是一塊冰,一塊沒有生命的冰,臉色蒼白得駭人,就像是路邊的霜,不帶半分血色,那滿臉的皺紋變得更加詭異莫名,若非林峰膽大,還以為是個僵尸。
有一些氣息,林峰依然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已經(jīng)是一個了不起的異象。
老人在林峰懷中抖動了一下,微微地張開了那無神的眼睛,帶有淡淡的灰色和夢一般的神色,顯得那樣遙遠而不著邊際,林峰心中一陣惻然,他本是個心善的人,這老者的慘況的確讓人心寒,似乎已經(jīng)回天乏術(shù)了。
“你……是……誰?”老者艱難地問道。
“老丈,你不要說話,讓我送你到五魁門去醫(yī)治。”林峰心頭一熱,不等老人答話便要將老人抱起。
“五……魁……門,嗯,你……你五……魁……門……的人?”老人眼中閃出一絲喜色地問道。
“我是五魁門的仆人,明天才能正式成為五魁門的弟子,老丈,你振作一點?!绷址逵行┘逼鹊氐馈?/p>
“不要,你……心地好,但……沒用了,我有……幾件事……托……你……幫我……去辦!行嗎?”老人虛弱地道。
林峰神色有些為難,他也不知道老人所托何事,而他明天便要成為五魁門的入室弟子,又哪有時間幫他辦事呢?
老人似看出了他的為難之處,低低地道:“我叫……盜四海,公子……若……沒……有……時間……便……便算了?!?/p>
“你就是盜四海?”林峰一聲低低地驚叫。
老人眼角閃出一絲戒備而痛苦的神色。
林峰也看出了老人的震驚,忙道:“郭百川是我的好哥們,他找了你十幾年,而且有東西要交給你,證明他不是殺死你師父的兇手,想不到你竟成了這個樣子。盜前輩,你有什么吩咐,盡管說吧,只要我力能所及,定會給你辦到。”林峰的神色很堅決。
“啊——那……太好了,我……知道……他不是……兇手,我……便是……被兇手……打傷的?!崩先松裆魂圀@喜,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手同時顫巍巍地向懷中掏去。
“啊——花無愧!”林峰一聲驚叫。
“不錯,正……是他?!崩先说吐晳?,并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的小冊子,遞給林峰道:“這是我……舍命……從天妖教……偷出來……的……秘錄,希望你……你能……轉(zhuǎn)交給……師弟,你也……可以學,將來……為……江湖……多……多做點……好事……也行!”
林峰接過秘錄,望著盜四海沉聲道:“我定會交給郭老哥,不負前輩所望?!?/p>
“謝謝……”老人虛弱地笑道。
“當年,郭老哥也是去天妖教盜秘錄,卻無功而返,反而被花無愧廢去八成武功,才會改名寄居在五魁門,想不到前輩獨自一人卻將秘錄取回來了!”林峰感嘆地道。
“我……在天妖教……住了二十年……才找到……這次機會,可惜……我卻不能……為……師門報仇!”盜四海虛弱地苦笑道。
“啊——怪不得郭老哥找不到你的人啦!”林峰一驚,恍然道。
“記住,少惹……天妖教,除非……你習成了……秘錄……的武學……才……才有可能……保命。”盜四海無奈地道。
“花無愧練成了秘錄的武功了嗎?”林峰驚問道。
“不錯,他……現(xiàn)在……已是……無人能敵,正準備……統(tǒng)一武林,江湖……又會……多災……多難了?!北I四海感嘆地道。
“那我是不是要通知江湖中各門各派,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林峰問道。
“那些……偽……君子,讓他們……嘗嘗……苦果……也好,對了……你……快……離開這里,天妖教……的人……可能……就會……找到這兒……來的!”盜四海有些焦慮地道,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與一把尺許長的短刃,塞到林峰的手中道:“這是……我偷來的……治傷……圣藥,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刀……就送給你,我懷中……還有……一張……天妖教……總壇……地形圖,你也一并……拿去,將來……或許……用得上!”盜四海眼中泛出神光,似乎一下子便恢復了那失去的神采。
“前輩,我定會好好珍惜,把天妖教除去?!绷址蹇坏馈?/p>
“很……好……”盜四海的脖子歪了一歪,眼神再也沒有了光彩,瞳孔不斷地擴大,生命便這樣離開了他的軀體。
林峰抱著盜四海那冰冷的尸體走上山道,他不能讓這位老人的尸體被野狼吞噬,至少也得為他找一個安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