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笑東再次回頭,發(fā)現(xiàn)地脈龍已經(jīng)到了他們身后。地脈龍似乎也感覺到了邪氣,那層尿泡一樣的皮子發(fā)出的紅光更加妖異。地脈龍似乎對邪斧的邪氣很感興趣,擠壓過來的速度突然快得不可思議。
衛(wèi)南疆忍著逼人的寒氣和壓力,沖了過去,一手抓了虎子,一手提起凱斯,艱難地往前跑去。
這里離山洞出口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在衛(wèi)南疆想來,只要出了洞口,外面天寬地闊,就算跟地脈龍周旋,余地也大些。
衛(wèi)南疆帶著虎子和凱斯,心想朱笑東會帶上胖子和杰克。衛(wèi)南疆提著凱斯,抓著虎子,踉踉蹌蹌地跑出十來米,感覺朱笑東沒跟上來,回頭看了一眼,嚇了一大跳。
朱笑東不是沒跟上來,而是他根本就沒跟過來。朱笑東站在胖子身邊,也呆呆地望著胖子看的地方。
那里放著那口裝著邪斧的箱子,箱子已經(jīng)打開,不是用鑰匙打開的,而是用石頭砸的,阻絕邪斧邪氣的大箱子被砸得七零八落。
那口裝著邪斧的小箱子沒打開,但是也被摔壞了。小箱子被摔開了幾道縫隙,每道縫隙透出一絲陰寒的青光,洞里本就昏暗。小箱子里那幾道青光,在這昏暗的洞里顯得格外明亮刺眼。
朱笑東呆呆地看了一陣,一咬牙,沒帶胖子或者杰克走,而是咬牙切齒、屏住呼吸,挪到小箱子旁邊,那邪斧的陰寒刺激得他難受。
要找朱笑東和衛(wèi)南疆報仇,又受到邪斧吸引的地脈龍,越靠近,行動越緩慢,追到離朱笑東兩三米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想來,地脈龍雖被邪斧吸引,但也不敢過分靠近。
地脈龍像尿泡一樣的皮層上,紅光更甚,更加妖異,就像一個小流氓暗暗打著姑娘的主意,不敢進(jìn),也不愿退,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進(jìn)還是該退。
朱笑東緩緩蹲下去,對兩三米外的地脈龍視而不見,對身后的胖子和遠(yuǎn)處緊張地盯著他的衛(wèi)南疆無動于衷。
地脈龍擠壓撞擊石塊的破裂聲沒了,杰克的狂叫聲也停了下來,衛(wèi)南疆屏著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靜靜地盯著朱笑東。
一時間,洞里安靜得可怕,安靜得詭異。
朱笑東緩緩伸出手,打開小箱子。他動作極其緩慢,就像每一秒鐘才有一幀畫面的攝像機(jī)放出來的影像,慢到幾乎看不出動作。
許久,小箱子被打開,一道陰寒的青光霎時充斥著方圓四五米的地方。遠(yuǎn)在十米開外的衛(wèi)南疆牙齒“咯咯”響個不停,身上也抖動起來,就像突然掉進(jìn)冰窟窿里一樣,從頭到腳,都快凍成冰了。
靠近朱笑東的地脈龍,就像受不了這股陰寒,往后退了一點(diǎn),那家伙雖后退,卻退得無聲無息。
朱笑東盯著那斧頭,發(fā)現(xiàn)這斧頭跟威斯·康科馬克拿來的那把怒龍斧頭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這把邪斧的刃口寒光流動,就像水面上的波紋,一刻不停地晃動著,晃動的波紋里帶著絲絲血跡。
波光粼粼的水紋,很美、很漂亮,但若是水紋上帶著鮮艷的血絲,那就不是美而是陰寒恐怖了。
朱笑東緩緩拿起這把斧頭,感覺很輕,很趁手,他陰森森的眼里突然充滿了怨氣,幽怨、憤怒之氣。
朱笑東仿佛看到一場殺戮,瘋狂的殺戮,沒有理由,沒有憐憫。殺戮的對象說不清是神還是人,無數(shù)神或者人絕望地倒在這把斧頭下,每倒下一個,斧頭就盡情地吞噬著對方的鮮血、靈魂,直到最后一個人哀嚎著倒在這把斧頭下,被斧頭吞噬干凈鮮血和靈魂,斧頭上纏繞了無數(shù)陰魂邪靈。
朱笑東緩緩舉起斧頭,他感覺不到自己,他的靈魂以及肉體,都被這把斧頭占據(jù)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朱笑東舉起斧頭,血紅的眼睛閃動著陰寒的光芒。衛(wèi)南疆后退了好幾步,那地脈龍好像也怕了,但又不甘心似的。
尿泡一樣的皮層蠕動了好久,漸漸變出一個人形,有頭、有臉、有身子、有手、有腳,只是臉上沒有五官。地脈龍緩緩向朱笑東伸出手,好像要朱笑東把邪斧交給它。
朱笑東無動于衷,緊盯著手里的斧頭。
地脈龍?jiān)僮?,臉上五官慢慢顯現(xiàn)出來,是一個英俊的男子,男子沒有頭發(fā),除了眼耳鼻口俱全之外,身子手足,依舊被那種皮子包裹著,看得出是人形,卻不像人樣。英俊的地脈龍,微微弓著腰,向朱笑東伸出雙手,似乎要恭敬地接過那把斧頭。
朱笑東盯著斧頭,一動不動。斧頭上的寒氣,連十幾米開外的衛(wèi)南疆都覺得身子麻了,朱笑東卻好像一點(diǎn)兒也感覺不到,對地脈龍的謙恭,朱笑東連看都沒看一眼。
人形地脈龍伸手抓了抓腦袋,然后張了張嘴,從嘴里吐出一口霧氣,離地脈龍最近的胖子接觸到那霧氣,居然伸了伸手,就像大夢初醒一般,嘴里“唔”了一聲,看樣子,馬上就要醒過來了。
朱笑東突然揮動斧頭,無數(shù)邪靈隨著斧頭揮動,漫天激舞的邪靈帶著陰寒的光暈,碰碎了地脈龍的人形。
這時衛(wèi)南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看到的地脈龍的人形男子,不過是幻象,那幻象被朱笑東揮動邪斧砸碎了。
地脈龍遠(yuǎn)遠(yuǎn)退開,尿泡一樣的皮層依舊閃爍著妖異的紅光,胖子依舊呆呆地望著前方,杰克依舊呆呆地杵立在那兒,虎子、凱斯還在衛(wèi)南疆手里,兩人依舊昏睡不醒。
朱笑東揮動一下斧頭,擊碎了地脈龍釋放出來的幻象。一擊之后,斧頭上的寒意和壓力稍微收斂了些,就像人使全力打出一拳,力弱的間隙,再要打出第二拳,就得收回拳頭,蓄些力氣再打。
朱笑東這一揮,斧頭上的陰寒壓力、減弱,地脈龍禁不住抖動了一下,尿泡一樣的皮層蠕動得更厲害,散發(fā)出來的紅光減弱了些。就像它在擋下朱笑東這一斧時,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朱笑東不動,衛(wèi)南疆也不敢動。地脈龍見幻象無法讓朱笑東投降,又開始變化,皮層上慢慢鼓出一個個小包,越鼓越大,漸漸地,每個小包都長成一只手臂,手臂、手腕、手指,樣樣俱全,衛(wèi)南疆見到了一個奇詭的地脈龍版千手觀音。
千百只手,每只手都是蓮藕的玉臂,嬌柔粉嫩,似乎吹彈得破,讓人不敢稍有魯莽;千萬根手指,每根手指都似蔥白筍尖,不住做著勾魂奪魄的勾引手勢,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那些手臂手指慢慢向朱笑東等人伸過來,無論是誘惑,還是搶奪,多半是沖著朱笑東手里那把邪斧。
朱笑東不言不動,待這些讓人眼花繚亂、心旌動搖、神迷情亂的手臂手指伸到眼前,朱笑東才再次揮出一斧,這一斧揮出,整個洞里立時響起一片鬼哭狼嚎聲,無數(shù)邪靈拖拽著長長的發(fā)光的尾巴,在手臂中亂舞。
那些本應(yīng)讓人憐惜的藕臂玉指,立刻血肉模糊,斷肢殘臂四散橫飛,讓人不忍直視。只是,這種血腥場面片刻間煙消云散。
原來,還是地脈龍幻化出來的。地脈龍兩次失敗,很是氣惱,皮上妖異的紅光大盛,流動得更快。
朱笑東手里的邪斧陰寒之氣再減,壓力大大減弱,先前讓衛(wèi)南疆仿如掉進(jìn)冰窟,凍得牙齒“咯咯”作響,這時只有一點(diǎn)兒冷意,而且,冷意還在不斷減弱,就像嚴(yán)冬過后,漸入春天似的。
朱笑東額頭上冒出汗珠,汗珠不大,卻很細(xì)密。朱笑東依舊緊緊地握住邪斧,一點(diǎn)兒也不敢松懈,朱笑東在等待,等待一個時機(jī)。地脈龍雖然邪惡,始終是介乎動植物之間的東西,這種東西,就像惡人一樣,你怕它,它自然對你窮追猛打,你不怕它,比它更惡,它反而就只有向你告饒投降的份兒。
這把邪斧能克制邪惡的地脈龍,朱笑東原本也不知道。當(dāng)時衛(wèi)南疆帶著虎子和凱斯在前面,他實(shí)在帶不走胖子和杰克,要朱笑東丟下胖子獨(dú)自逃命,朱笑東說什么也干不出來。
恰在這時,朱笑東發(fā)現(xiàn)地脈龍雖然被邪斧吸引,但卻不敢逼近,在離自己兩三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說明地脈龍忌憚這把邪斧。
朱笑東也顧不上什么詛咒、厄運(yùn)了,就算厄運(yùn)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也得活著。
朱笑東接觸邪斧的那一刻,感覺自己的魂都要飛了。拿得時間稍長,也就漸漸適應(yīng)了,拋開被威斯·康科馬克被邪斧鬧得家族不安之外,這邪斧的確是少有的神物。朱笑東是死過一回的人,平日里接觸的古董,哪件不是死人用過、玩過的東西,膽子自然比一般人大些。
地脈龍?jiān)僖踩滩蛔×?,先前被衛(wèi)南疆跟朱笑東一頓狂砍,此刻它想要朱笑東手里的邪斧,朱笑東不但不給,還砍了它兩斧子。
地脈龍皮子上的紅光流動了一陣,再次發(fā)動攻擊,這次地脈龍沒再用幻象,而是本體撲過來,就像一列高速駛來的火車,擠壓沖撞得擋在前面的石塊發(fā)出“噼噼啪啪”的響聲,所向披靡。
朱笑東在地脈龍馬上就要撞到自己的瞬間,雙手急揮,就像砍瓜切菜一般,斧頭上拖曳出道道邪靈寒光,充斥著洞口。一時間,地脈龍血肉橫飛,支離破碎。
地脈龍來得急、來得快,朱笑東把全身力氣都使了出來,一刻不停地?fù)]舞著邪斧。
被朱笑東肢解的地脈龍的血肉碰到邪斧的陰寒氣,就像寒冰遇到蒸汽一樣,化成濃稠的液體,極快地?fù)]發(fā)了,消失了。飛濺到洞壁上的血肉,也沒出現(xiàn)半點(diǎn)火花。
朱笑東握著斧頭,狂砍亂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筋疲力盡,一下也舞不動了,才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累得脫力了,很快就昏睡過去。
洞里再次恢復(fù)平靜。過了許久,朱笑東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東哥……東哥……”聲音很熟悉,是胖子特有的腔調(diào),是胖子在叫他,帶著關(guān)切。
朱笑東緩緩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帳篷里,朱笑東動了動,只覺身上酸疼不已,想來是先前與地脈龍一場惡斗,累得狠了,到現(xiàn)在還沒恢復(fù)過來。聽見胖子在外面“東哥東哥”地叫,顯然胖子他們沒事了,朱笑東的心登時就放下了。
打開帳篷,朱笑東鉆了出來,見胖子笑瞇瞇的臉上滿是關(guān)切。朱笑東問道:“胖子,你沒事了?小衛(wèi)他們怎么樣了?”
胖子嬉笑道:“嘿嘿……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肚子餓,等東哥你起來開飯。小衛(wèi)啊,在那邊?!闭f著,胖子往旁邊一指。
朱笑東揉了揉眼睛,順著胖子的手看過去,只見虎子、杰克、衛(wèi)南疆三個人圍坐在小火爐子邊,正說笑呢。朱笑東仔細(xì)一看,一臉驚訝,一伙人還在洞廳里。
這是怎么回事?
朱笑東揉揉眼睛,望著胖子,問:“胖子,我昏睡多久了?”
胖子得意洋洋地一笑,說:“這才多久,東哥,不是我吹牛,我煮粥的速度,可比以前快了不少,凱斯小姐還沒洗完澡呢,我的粥都弄好了?!?/p>
朱笑東張口結(jié)舌,剛剛的事還歷歷在目,真實(shí)得不能再真實(shí)了,難道和杰克打架,看見巨石縫里長出女人手臂,和地脈龍血拼,都是南柯一夢?
朱笑東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頭打量洞壁四周。
胖子見朱笑東神色不對,當(dāng)下問道:“東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朱笑東確定真的是南柯一夢,舒了口氣,對胖子說:“沒什么,可能是太累了吧,做了個噩夢?!?/p>
胖子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我煮粥的時候都瞇著了,還好,突然被嚇醒了,嘿嘿……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吃完飯趕緊洗洗睡!”
胖子說著,轉(zhuǎn)身回到爐子旁邊,開始分發(fā)菜粥。
衛(wèi)南疆見朱笑東過來,叫了聲:“東哥?!蓖赃吪擦伺?,讓朱笑東坐下。
朱笑東笑了笑,問:“凱斯小姐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