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譚方一席話之后,衛(wèi)恒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未來,他不再如剛出風城時候的那般迷茫,對于事情的考慮,也更加的成熟。此刻,他看著眼前的宣凌宇,臉上帶著淡淡的冷笑,眼中閃爍著寒芒……
“末將不敢!”宣凌宇沒有想到這個傳言中如同白癡一般的王爺,竟然一言道破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在瞬間額頭冷汗直流,他低著頭,不敢向衛(wèi)恒凝視,口中低聲地說道。
“是嗎?”衛(wèi)恒看著眼前這壯實的中年人,腦中急速地旋轉,思考著應該如何來對付這個看上去十分粗獷,但是卻有著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心思的宣凌宇。在回轉鐘祥的道路上,衛(wèi)恒一直在考慮眼前的局面,譚方說過,要想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那么就必須要得到楊陵的支持。但是自己卻和楊陵沒有半點的交情,要想得到他的支持談何容易?所以自己就必須要想辦法有一個敲門磚。眼前的這個宣凌宇,無疑就是一個上佳的敲門磚!
突然間展顏一笑,衛(wèi)恒臉上的冷漠神色一掃而光,“宣將軍不要如此拘謹,本王不過是隨口一說,想來那彭門守將既然敢暗算與我,那么必然有著周密的安排?;蛘?,在他的身后,也有著不凡的背景??峙虏坏刃麑④姷剑呀洷蝗藴缈?。剛才本王是和宣將軍開一個玩笑,宣將軍莫要往心里去呀,哈哈!”
暗自將額頭的冷汗拭去,宣凌宇的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慌,這衛(wèi)恒笑罵無常,完全無法摸到他的習性,這使得宣凌宇完全無法施展以往自己的聰明。而且,衛(wèi)恒與傳聞中形象也似乎完全不同,談笑之間,將自己的心思說的通透無比,絲毫不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相反宣凌宇倒是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久居政壇的老將在交鋒。穩(wěn)了穩(wěn)心神,宣凌宇暗自地吁出一口氣,低聲地說道:“這個,末將就不清楚了!末將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命令屬下前往彭門,想來應該可以比他人的速度快上一些,彭門守將鬼迷心竅,竟然敢如此的膽大妄為,實在是末將沒有想到的事情,這都是末將平日御下不嚴,才有如此的事情發(fā)生,還請王爺責罰!”宣凌宇一邊說,一邊向衛(wèi)恒偷眼看去,卻看到衛(wèi)恒的臉色極為平靜,看不出有半點喜怒之色,那冷冰冰的面孔下,宣凌宇無法猜測到他的真實想法……
衛(wèi)恒微微地閉上眼睛,“宣將軍不需如此的惶恐,其實其中的奧妙你我都心知肚明。彭門守將為何敢如此的膽大妄為,其根本原因你我都是十分清楚的。他后面的人物你惹不起,本王同樣也惹不起!但是他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罷了,殺了也就殺了,死了也就死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本王都不會覺得稀奇。宣將軍,本王并不是要責怪你,你鎮(zhèn)守鐘祥,保我升龍?zhí)m婆江一線的安危,乃是我朝的大功臣。你對朝廷的忠心,我十分清楚,但是人在這個世上,就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困擾,為了自保也難免會做出一些違心的事情,這本來也是平常。不管如何,宣將軍,你如此費心地尋找本王,說明你心中還是只有朝廷,而不是某一個人的鷹犬,這一點本王還是很欣慰的。久聞楊陵總督麾下將士都是一群忠肝義膽的豪杰,看來沒有半點的錯誤,宣將軍,此次我到了升龍,見到皇上后,定然會為宣將軍請功!”
“末將愧不敢當!”宣凌宇被衛(wèi)恒的這一番話語說得心血沸騰不止。自己所有的心機都被衛(wèi)恒說的十分清楚,再有任何的隱瞞,就顯得十分無趣了。想到這里,他翻身跪倒在衛(wèi)恒的身前,恭聲的地道:“殿下,多謝殿下的深明大義。末將是有一分的小心,在派人前往彭門之時,已經命令屬下將那彭門的守將就地處死!為的是想讓此事就此結束,不要再鬧下去了。殿下既然把話已經說的如此的清楚,末將若是再有半點的隱瞞,就顯得矯情了。想起來,楊陵大人經常告訴我們要心懷坦蕩,但是末將卻……末將真的是有愧于楊陵大人的教誨!”
衛(wèi)恒笑了,他緩緩地站起身來,伸出手將宣凌宇扶起,“宣將軍,不必如此。本王說過,這些事情都本是正常,你沒有跟隨那人的步伐,就說明你的忠心。其實在這鐘祥之中,乃是你的地盤。你若是刻意將此事隱瞞,誰也不會知道。你現(xiàn)在將真相說出,本王非但不怪你,還要向皇兄為你請功,我帝國正值風雨飄搖之時,所需的正是像你這樣的對帝國忠心耿耿的正直之人。不過宣將軍可知道你其實如此做,反而是將你陷入了一場危機之中?”
宣凌宇聞聽一愣,他看著衛(wèi)恒,呆愣了半天,疑惑地問道:“千歲,您的話末將不懂!”
“宣將軍,彭門似乎是你鐘祥的轄區(qū)吧!”衛(wèi)恒笑著看著宣凌宇,在剛才將他扶起的瞬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眼前之人徹底的收為己用??吹叫栌铧c了點頭,他接著說道:“宣將軍,那彭門守將也應該是你的麾下,此次出現(xiàn)謀殺本王的事情,想來朝廷也不會不知道。鐘祥歷來都是我升龍命脈所在,除了其豐富的資源之外,更有駐守于兩岸的數(shù)十萬雄師。許多人對鐘祥是虎視眈眈,因為他們知道能夠控制了鐘祥地區(qū),就等同于一方的諸侯,而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更是明白鐘祥這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宣將軍,你這個位置讓很多人都會感到眼紅的!”
宣凌宇默不作聲,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看上去他十分平靜,但是從他那閃爍的目光中,衛(wèi)恒看到了他心中一絲懼意。依舊是保持著臉上的微笑,衛(wèi)恒看著宣凌宇,好久,就著說道:“宣將軍你隸屬于楊陵總督一系,對朝廷忠心耿耿,從來不和朝中的權貴結交,這一點每一個人都知道。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朝廷將鐘祥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給你來把守,乃是對你極大的信任。但是你也應該知道,你如此作為會讓許多人感到不滿,他們會千方百計地想方設法來收拾你。而這一次,就是一個極好的借口。你殺了彭門的守將,表面上看上去是為了不得罪朝中的某些人,但是恐怕某些人并不會因此而感謝你,他們會借著這個機會,給你安上一個謀逆的罪名,說彭門的守將就是出于你的指使來謀害本王。雖然本王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畢竟是一朝親王,你只要被牽扯進此事,就絕不可能輕易脫身。你殺了彭門的守將,反而會被人說成是殺人滅口,想來這些小小的把戲,不需要本王向宣將軍你詳細地說明吧!”
宣凌宇聽著衛(wèi)恒的話語,冷汗在瞬間濕透了衣衫。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么多,原以為殺了那彭門守將就不會再有什么事情。但是如今聽衛(wèi)恒如此一分析,他突然明白,自己已經在不經意之間,卷入了一場自己完全無法想象的宮廷陰謀之中,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將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但是衛(wèi)恒沒有讓他繼續(xù)多做考慮,冷聲說道:“到那個時候,不但是你宣將軍,恐怕連楊陵總督也會陷入這一場紛爭之中。嘿嘿,你宣將軍乃是楊陵總督的人,想來出任這鐘祥太守一職,也是楊陵總督的大力推薦,你殺一個人,卻實際上將楊陵總督一家大小也推上了斷頭臺!”
“千歲,千歲救我!”宣凌宇突然跪在衛(wèi)恒的身前,惶恐地說道:“千歲,都是末將一時糊涂,只想能夠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但是卻沒有想到其中這許多的緣由。千歲,宣凌宇一介武夫,無所謂這生死之事,但是楊陵總督卻絕不能被某些人陷害。楊總督對我帝國忠心不二,在這數(shù)年之中鎮(zhèn)守濟州,廢寢忘食,謀劃如何平息閃族的動亂。楊總督今年不過四十,但是晝夜的操勞,看之如同六旬的老人一般。他絕不能……”說著,宣凌宇的淚水不由得流下。衛(wèi)恒不禁有些動容,他沒有想到宣凌宇跪下是為了楊陵的安危,如此粗豪的一個大漢,像一個孩子一般地跪在自己的面前,那情形看上去真的是有些……
沒有等衛(wèi)恒開口說話,宣凌宇先行說道:“千歲,宣凌宇是一個粗人,自鎮(zhèn)守這鐘祥之后,也是對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一般。說實話,千歲所說的某人,宣凌宇也十分明白,當年末將前來鐘祥,楊總督曾經告訴末將,為人要頂天立地,不可貪圖富貴,攀附權貴。所以那人曾幾次來游說末將,但是都被末將用各種的借口搪塞過去。此次末將一時糊涂,竟然鑄成如此的大錯,那人絕不會放過末將,末將性命是小,但是楊總督絕不能被牽扯進此事,他是我帝國的棟梁呀!”宣凌宇哭訴著,淚水已經流滿了面孔,“千歲既然如此說,想來已經有了主意,宣凌宇還請千歲救救楊大人!”
衛(wèi)恒溫和地將宣凌宇扶起,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宣將軍,你先起來。楊總督是何等樣人,本王心中明白。本王身陷云霧山洪荒大陣六年,出陣之后曾聽母后說過,當今我帝國的支柱,就是楊大人,宣將軍這些年鎮(zhèn)守鐘祥,成績卓著,母后也是十分的贊賞。本王雖然愚魯,但是也知道忠臣和能臣是我帝國的根本,既然說出此事,那么就自然會一力擔之,宣將軍不用擔心!”
“德妃娘娘曾提過末將?”宣凌宇坐了下來,看著衛(wèi)恒驚奇地問道。
衛(wèi)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自我回到風城之后,母后曾和我細數(shù)升龍諸臣,說如今升龍帝國中,楊大人乃是最為忠誠的能臣,而楊大人一系所出,也各個都是忠貞之臣,要我此次入京多多和你們結交,所以剛才本王才出言提醒宣將軍!”
“多謝德妃娘娘的厚愛!”宣凌宇顯得有些激動,雖然他并沒有見過衛(wèi)恒的母親,但是趙倩兒自鎮(zhèn)守風城以來,所做出的種種事跡,讓他也不禁感到佩服。他鐘祥麾下有不少來自風城的士兵,每次提起趙倩兒的時候,總是用一種極為尊敬的口氣。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宣凌宇早就將趙倩兒當成了整個帝國中除去楊陵之外,唯一佩服的人。一個女人,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將一個破爛不堪的風城整治得成為西南重鎮(zhèn),而且數(shù)次和西羌交鋒中始終保持著優(yōu)勢,這讓他一個大男人也感到無比的佩服……
衛(wèi)恒笑了笑,沒有說什么,他只覺得身后的飄雪輕輕地擰了一下自己。心中暗笑不止,但是臉上依舊是凝重神色,“宣將軍,從鐘祥到彭門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啟稟千歲,若是走陸路,大約需要十五天時間,若是水路,大約七天左右!”宣凌宇恭敬地回道。
“不知道宣將軍所派的人馬是走的水路還是陸路?”
宣凌宇臉上一派慚愧神色,“千歲,末將原來想給那彭門守將一些時間,若是他聰明,就應該趁機逃走。所以,末將麾下走的是陸路!”
“那好,你立刻派出人馬,走水路趕在你第一批手下之前趕往彭門,將那彭門守將收監(jiān)押送至鐘祥。嘿嘿,記住,你要把那彭門守將牢牢地看護好,萬不可讓他死,也萬不可讓他逃走。對上面就說要嚴加拷問,若是那人要你將人交給他,你就說本王要向皇上稟報,皇上已經有了旨意,除了皇上的圣旨之外,任何人不得過問此事。本王入京之后,將向皇兄為你請一道圣旨,著你全權處理此事。嘿嘿,想來那人還不敢違抗皇上的旨意……”說到這里,衛(wèi)恒停下來,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然后宣將軍要好好地保護此人,不可讓此人有半點的差池,若是那人要找你的麻煩,你就以此來威脅。但是卻不可向皇上報告真相,因為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力量來對付那人,明白嗎?”
宣凌宇若有所思,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半天,他拱手說道:“千歲,多謝千歲指點,末將立刻著人前往彭門,將那彭門守將收押。若是他已經離開彭門,末將就是掘地三尺,也會把他挖出來……”說著,他站起身來,就要告辭離去。
衛(wèi)恒也不阻攔,他也站起身來,笑著對宣凌宇說道:“宣將軍,一切就要看你了!本王明日一早就離開鐘祥,前往升龍。宣將軍,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千歲明日就走?”
衛(wèi)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也知道本王奉命入京,如今許多的事情已經耽擱了我的行程?;市衷诰┏侵锌峙略缫呀浀鹊眯募保就醪桓以俚R太多時間,所以明日一早就必須啟程!”宣凌宇臉上露出一抹不舍之色,他低聲說道:“末將本來還想請千歲在鐘祥盤桓兩日,多多向千歲請益,但是千歲這一走……”
“宣將軍,你我將來必然會再次見面的!他日我從京師回來,必然要路過鐘祥,那時在好好地和宣將軍談上一談!”
“那末將就等候千歲平安返回!”宣凌宇深深地一揖,他話中帶著別樣的意味,看著衛(wèi)恒,輕聲地說道。
“宣將軍,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衛(wèi)恒笑了,“宣將軍還是去忙吧,明日不必前來送本王,鐘祥乃是帝國的重地,宣將軍多費心了!”說著,衛(wèi)恒也是一揖還禮。宣凌宇沒有再多說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衛(wèi)恒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衛(wèi)恒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微笑起來……
樂清河站在那大廳中,負手卓然而立于那一幅碩大的字幅前,久久默不作聲。一個下人打扮的人躬身走進大廳,昏暗的燭光下,看不清他的面孔,只是從他輕巧的步伐中,可以看出他的輕身功夫絕非一般。他來到樂清河的身后,躬身說道:“主公,鐘祥快馬急報!”
“講!”樂清河沒有回頭,依舊背對著那人,低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