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小子心里清楚,可是現(xiàn)在怎么又湊上來了?現(xiàn)在就不怕給我添堵?”羅紅軍抬起頭,冷哼了一聲,只不過眼中清澈,完全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將手中的半截鉛筆扔到了桌子上,端起搪瓷缸子,牛飲了一口,坐在椅子上,對著郭成志說道。
郭成志無奈,這老羅什么都好,就是這嘴絕對不饒人。
“團長,所有連隊都有任務(wù),那么我們九連呢?也許是我走神兒了,剛才可能沒聽清楚團長您給布置的任務(wù)?!?/p>
羅紅軍一本正經(jīng)地偏著頭想了想,然后點點頭:“你小子耳朵沒毛病,我剛才就沒有給九連布置任務(wù)。”
“為什么?”郭成志急眼了,九連可是三團的主力連隊、王牌連隊,可以說是三團的香餑餑,老羅這么做,很讓人誤會是在凌弱。
羅紅軍淡淡地說道:“我讓你恢復(fù)九連的建制,結(jié)果呢?”
短短的幾個字,讓郭成志心中又一顫,原來老羅這家伙在這里等著我呢,這老家伙肯定還在記恨自己搶人的事兒呢,趕緊換上一副笑臉,沖著羅團長說道:“是啊,那些人我沒怎么看上眼?!?/p>
“啪!”
羅紅軍拍了桌子,瞪大了眼珠子,怒聲道:“就他娘的三個人還好意思叫九連,我看你這編制是遲早要取消的,郭成志,你他娘的是不是翅膀硬了?九連是打殘了,你不想撤銷建制,好,老子給你人馬,你不要,現(xiàn)在你還有臉站在老子面前跟老子要任務(wù)?你他娘的整個九連就三個人,你讓老子給你安排什么任務(wù),你想讓老子怎么給你安排任務(wù)?”
郭成志無奈,站在那里更是一言不發(fā)。
“團長,這人我原本是想招來著,可是你也看到了,僧多粥少??!老四和老七一下子把人都搶干凈了,就給我留了一個飯桶,我這可是有苦說不出??!”
“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賣慘,還他娘的學(xué)會朝別人腦袋上扣屎盆子,郭成志你可以??!別以為老子不知道,老四和老七還沒那么下作,會不讓你先挑人?”
羅紅軍頂著上面的壓力不撤銷九連的建制,原本是希望郭成志趕緊把隊伍拉起來,到時候就算是報到了上面,上面也會放他一馬的,沒承想這小子居然就招了一個人,三根孤苗占了一個連的編制,羅紅軍都想著要把郭成志剁巴剁巴喂狗了。
“是,老領(lǐng)導(dǎo)。我這不是沒挑到合適的人手嘛!”
羅紅軍感覺到自己在這小子面前還是有些失態(tài)了,這才擺擺手,“你和老八一起行動,還有,三個月的時間給你補充戰(zhàn)斗人員,到時候要還是這三瓜兩棗的,不用上面發(fā)話,老子第一個就把你們九連給撤了!”
“沒問題!”郭成志挺胸保證。
末了,郭成志又加了一句:“團長,咱們什么時候再征兵?”
“滾!”
一個字,郭成志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團指揮所。
和八連的人一起行動?郭成志心中有些憋屈,老八是后勤,和這些人一起行動倒是很安全,但是也實在是太過于安全了一點兒,郭成志心中不樂意,但是這個時候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捋羅老虎的虎須了。
回到寢舍,郭成志沉默了起來。
八連的戰(zhàn)士,后勤兵居多,說到古時候,那就是輜重兵,戰(zhàn)斗力一般般,和九連這群虎狼相比,八連就像是溫順的小綿羊,可是現(xiàn)在郭成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老九,來一支!”
三天后,八連長和九連的“三瓜”押著三團的一干重要輜重走到了東莊子附近,八連長湊了上來,樂呵呵地給郭成志遞了一支煙,然后一屁股就坐在郭成志的身邊,點了一支吞吐了起來。
“老八,你這小日子可以啊,有煙抽有酒喝,大魚大肉的,小心哪一天讓羅老虎抓了你當(dāng)反面教材!”郭成志嘴里奚落著八連長,手里卻是不客氣地把煙接了過來,直接塞到嘴里,學(xué)著八連長的樣子點燃,抽了起來。
八連長笑著搖搖頭,“知道你小子心里氣不順兒,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也看到了,我這八連和你那九連是沒法兒比的,你們是狼連,我們是狗連!”
“老八,什么時候這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了?”
“是你想多了。狼是兇狠的進攻利刃,狗是溫順的護家強盾。”
其實八連長并不是在嘲弄自己,他的性子溫和,但是心思縝密,最適合干的就是這看家護院的工作,不像郭成志,兇性上來見誰就咬,六親不認(rèn)!
“嘿,那到也是,干革命工作的嘛,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任務(wù)分工不同。你干得好和我干得好是一樣的,都是給咱們?nèi)龍F立功?!惫芍居樞χf道。
“三團就數(shù)你小子最會說漂亮話,我這心里啊還真的是挺熱烘烘的呢。不過話又說了回來,你想想,糧、衣、武器、彈藥,哪樣兒不是消耗,你們打仗拼得兇狠,頭腦一熱就沖,打起子彈來就像是不要錢一樣,好家伙,看得老子都牙癢癢!”八連長閑聊了起來。
“嘿,知道你日子不好過,放心,下次我們打起來省著點兒!”
“省個屁!”八連長搖頭道:“你們一個個就和瘋子一樣,在老子面前裝得和聽話的乖孩子一樣,一上戰(zhàn)場,就變成瘋孩子了,不當(dāng)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我啊也只是在你們面前發(fā)發(fā)牢騷,你們還不是過后就忘到腦袋后面了?”
郭成志撓撓頭,想想還真的是這個理兒。
“哪次團長一見我就沒好臉色,你以為我想啊,現(xiàn)在小鬼子盯得緊,啥都缺,我這是習(xí)慣性地訴苦報怨了。愁??!”說著,八連長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郭成志笑了笑,突然間想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對著八連長說道:“你別說,我現(xiàn)在啊可是特體諒你,聽說,咱們又缺糧了?”
“是!”
八連長也不作隱瞞,對著郭成志說道:“就知道這事兒瞞不了人,連你都聽到風(fēng)兒了,實話跟你說吧,現(xiàn)在咱們團的糧食節(jié)省著吃,最多能堅持三個月,三個月一到,咱們團就要餓肚子了?!?/p>
郭成志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是聽到八連長的話,心中更是猛得一顫,“三個月?”
“沒錯!”
“這么緊張?連半年都堅持不了?”
“是的,三個月,而且還是以咱們團現(xiàn)在的嘴來算,三個月后那可就是深冬了,沒得吃,問題很嚴(yán)重。”八連長神色憂重地嘆了一口氣。
八連長嘆氣,郭成志吸氣。
郭成志倒吸了一口涼氣,餓著肚子怎么打仗,他沒想到問題居然如此地嚴(yán)峻,對于他來說,他只考慮打仗,卻從未考慮過這些問題,郭成志覺得自己有點兒牙花子疼,“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小鬼子做得很絕,秋收的時候圍剿,用意也很明顯,那就是要斷我們的糧,到時候提不起槍,站不穩(wěn),小鬼子一打一個準(zhǔn)兒,團長那里也在犯愁?!卑诉B長一籌莫展的樣子,連帶著郭成志也擔(dān)憂了起來。
一路上,郭成志都在思考八連長的話,對于行軍打仗來說,糧草問題,從古至今,都是個大問題。
“連長!”
李大壯看著有些失魂兒的郭成志坐在整休地的一塊石頭上半天都沒動,忍不住地問道。
郭成志冷不丁地問道:“大熊,清河糧庫,有沒有搞頭?”
“啥?”李大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團長,郭成志搖搖頭,這李大壯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找他商量事兒,還真的是有些為難他了。
“沒搞頭,四周有重兵把守,就我們這點兒人也是送,雞蛋碰石頭,根本就不夠看?!币慌哉诔匀夂染频姆教焐恿嗽?,他神色如常地說道。
郭成志望了一眼方天生,“和尚,你還知道什么?”
“連長,我是從清河逃出來的,小鬼子精得很,像糧庫這種重地,自然是不會給我們?nèi)魏螜C會的,里面的鬼子槍炮多,而且附近都有駐兵,這清河又在大屯、西北旺、沙河、北平城的中間位置,只要有情況,就會陷到包圍之中,別說是偷襲糧庫,只怕是剛一靠近就會被發(fā)現(xiàn)?!?/p>
“照你這么說,看來還真的是沒什么搞頭了!”郭成志無奈地搖搖頭。
糧食,這是一個大問題。
其實郭成志被安排在了老八這里,他的心還是有些不舒坦的,跟狼走就吃肉,跟狗走就吃屎,現(xiàn)在的郭成志就是跟著狗走的狼,心里怎么會不憋屈?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搞?!狈教焐駠魍讨庹f道。
“啥?”
“清河糧庫,想是不用想了?!狈教焐鷮⒖诶锏娜馔塘讼氯?,接著說道:“師傅在教我們少林神打的時候說過一句話:搖身晃膀似蛇行,鬼頭探腦見虛盈,流行輕快走如冰,兩腳出入如坐騎!”
“什么意思?”
“清河糧庫的主意不能打,但是這糧食總不能放在庫里一直等著爛吧?”方天生緩緩說道,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清明。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搶了這酒肉和尚,老羅快要和自己拼命了!
怪不得這酒肉和尚一來就敢獅子大開口,原來還真的是有兩把刷子?。?/p>
現(xiàn)在,郭成志覺得自己好像是揀了一個寶貝了,這家伙可不僅僅是一個少林的戒僧啊,居然有這般的見識,倒是大大地出乎了郭成志的意料。
三個好漢一人幫。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這酒肉和尚,看來還真的是有點兒門道兒。
郭成志的目光落在方天生的臉上,緩緩地說道:“有招兒?”
方天生搖搖頭,“沒招兒,我只是覺得,如果要是我們能打劫糧車,是不是能夠解決一下問題,就是現(xiàn)在遇到的問題?!?/p>
“你小子跟我在這玩藏拙?”郭成志瞪了一眼方天生。
“不敢,你是我連長,我吃你的喝你的,自然是要全力幫你的!”方天生又往嘴里塞了一塊肉。
郭成志笑了起來,這家伙不像是藏拙的樣子,倒是有點兒聰明勁兒,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說道:“打劫,還真的是一個好辦法?!?/p>
說著,目光望向了李大壯。
“打劫?我們真的要打劫?”一旁土匪出身的李大壯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