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的新航道,基本確定,一些籌備工作也交給了霍城處理。
寇正也就準備沿著新航道線路,一路實地考察過去。
山河圖紙上的標注,哪怕工部工匠再如何精準,總會有些偏差,這就需要寇正實地考察,找尋出一些差別,好及時做一些糾正。
未雨綢繆。
真遇上問題,才思量解決的爆發(fā),可就遲了。
一個不好,就會逾期。
備好銀兩干糧,換了一身粗布便裝,準備好一切行頭,寇正一行人也準備出發(fā)了。
晨曦才剛剛飄灑而下,空氣還有一股濕意,王琉兒依依不舍將寇正送出門外。
不等寇正上馬,王琉兒叮囑道:“相公,此行一去北平,數百里險峻,窮山惡水,荊棘密布,你可千萬要小心,保重身子?!?/p>
才從天牢出來沒幾天,寇正那一身傷,還沒恢復,又要遠行,且還是一路深山老林,窮山惡水的,沿途不知多少野獸強盜,兇險難測。
這一路,她真擔心寇正支持不住,染了個惡疾倒下,那就真天人相隔了。
看著一臉不舍的王琉兒,心底一暖的寇正,故作輕松道:“夫人,這又不是為夫第一次出遠門。還有老彭兩個隨行,你就別瞎操心了。你可準備好你的桂花糕,為夫可要好好品嘗,看有否退步?!?/p>
此去一行數百里,可不比往昔沿著大運河漕運前行,而是沿途群山峻嶺,野獸強盜縱橫,兇險萬分。
甚至一個不妙,遇上殺人越貨的山匪強盜,一行三人的性命可就懸乎了。
然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大運河新航大勘察之事,刻不容緩,時不待我,這將是項目重中之重的一步,斷不容有失。
哪怕賭上這一條老命,寇正也要完成這次實地考察。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p>
王琉兒沒好氣瞪了寇正一眼,叮囑寇正身旁的老彭:“老彭,你可要照看好大人。你們勘測考察,可別忘了吃飯,更不能凍到?!?/p>
為工作,寇正廢寢忘食可不是一兩回,她就擔心這次實地考察,寇正的甚至會出什么狀況,只能叮囑老彭兩人了。
檢查了馬鞍行裝的老彭,拍著胸口保證道:“夫人,老漢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寇大人有半分損傷?!?/p>
老彭兩人可是從寇正為官一刻就跟隨,深知他為人,為了勘察險要,甚至可以連命都不要。
好人越來越少,好官更是越來越少。
老彭兩個自當照看好寇正,不讓他出事。
臨行前,寇正對一旁的寇禮吩咐道:“禮兒,為父這次考察,其他一應準備你可要處理好。。等為父回來,上稟燕王,不日就要祭天開工。不然的話,工期可就要落下了,來年都不定能不能順利完工了。”
寇禮身子一豎,堅定道:“爹,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一定會按時完成。”
征集農夫,還是開工前準備,沒哪一樣是輕松,就算有著工部那些官員處理,寇禮也不能不理。
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確保不會出問題。
該吩咐的都吩咐了,寇正三人也上馬離去了。
寇正沒回頭,一回頭又是男女私情,心不舍了。
為父母官者,為國為民,遵旨而行事,注定不可能窩在小家。
男人者,成大事也。
這些道理,王琉兒都明白,哪怕明知前路兇險,卻不得不目送。
兩行清淚,悄然留下,送君之心,誰人知。
寇正三人前腳離開寇府,遠處兩個暗中盯梢的身影,一個悄然離開,快馬出京城了;另一位悄然跟隨,以便策應。
兩人以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一山還有一山高,三名便裝的錦衣衛(wèi),將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緊不慢尾隨。
“大人,這都大半年了。”
穿過喧嚷的街道,向著城外走出去,馬背上老彭感慨道:“終于能再和大人一起出外考察了?!?/p>
天牢的大半年,各種各樣的折磨,暗無天日的光陰,想想老彭都覺得心有余悸。
劫后余生,總讓人更珍惜。
特別如今官復原職,能和寇正一同出外,考察大運河新航道,是他們三生修煉的福分。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寇正雙眸浮現(xiàn)了一抹空洞,哀嘆道:“若是可以,我寧愿此刻上午門站首臺,血濺軒轅,以證忠名。”、
金鑾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百官,怒罵燕王朱棣謀朝篡位,亂臣賊子,罪犯欺君犯上,以表前朝忠誠,寇正就沒想過要命活下去。
然而天牢半年,生死看淡,只求一死證道。
卻不想天牢接旨,無異于告訴天下,他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笑話,所謂忠臣不過一紙圣旨可廢之。
忠,還是變節(jié),世人何知。
然而,想到寇禮所言,為官者,為國為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所效忠的帝皇已是,可明朝的蒼生,還是朝廷的百姓,朝堂沒變,只是龍椅上的那位變更了。
為官者,勿忘初衷。
所謂流傳千古,傳唱千年,并非寇正之所求,只要能造天下蒼生,為他們謀求一份福祉,那他就不枉此生了。
空洞眼眸逐漸恢復清明,寇正輕輕夾了一下馬肚,穿過喧嚷的街道,走出京城。
見寇正沉默,老彭兩人也沒再說什么,一路尾隨。
快馬加鞭,沒一個多時辰,就抵達河谷。
這一片河谷,是大運河的一個支點,往北地勢逐漸降低,正是工部上下選取的新航道起點。
“就是這里了。”
攤開手里的河圖,對照其中的地形,遠處標記可見的山岳,寇正點了點頭。
這起點沿途,挖掘出一條數百里長的大運河,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若非集結朝廷之力,根本難以做到。
時間緊迫,必須在秋季干旱前,完成實地勘察,即刻祭天開工,方才不至于逾期。
按照河圖,一路延伸,窮山惡水,攀山過嶺。
策馬飛奔的三人,沒多久就穿越何故,欲要一路往北考察下去。
“老彭,航道所處的地形地貌,周邊的森林植被,都給我記好了,千萬別有任何遺漏。”
新航道上,任何地形地貌,山脈走向,都會嚴重影響開鑿進度,必須記載清楚,在抵達前思量好解決辦法。
“是的大人?!?/p>
這些記載描繪的事情,老彭兩個也不是第一次施為,自然輕車熟路。
一路前行,三人打算穿前往小山嶺,在平坦之地找尋一個安全的地方,安營扎寨,明早再繼續(xù)勘測考察。
突然,一行七八個兇神惡煞,手持各種武器兵刃的流寇強盜,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欲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p>
那領頭扛著一把鬼頭大刀,滿臉麻子的光頭壯漢,兇狠地盯著寇正三人,大聲喝道。
那架勢,不用多說都是打劫要錢。
勒馬而立,經驗老道的老彭立馬沖八人拱手,嬉笑道:“各位好漢,山不轉水轉,人不轉錢轉。這些銀兩,是我家老爺,給大伙的買路錢,還請諸位爺給個方便之門。”
原先京杭大運河疏通考察時,就曾遇過不少流寇山匪,見多了也就習慣了。
且這些流寇山匪,多迫于生計,才會走上這條不歸之路,只要留下點買路錢,總不至于為難你,非要你命。
求財不求命。
若不然,作惡多端,惹來朝廷通緝,派兵圍剿,可就得不償失了。
“算你們會做?!?/p>
接過老彭拋過來的錢袋子,輕輕掂量一下,還有些分量,馬臉光頭嘴角卻泛起一抹笑容:“想不到,還是一頭肥羊。”
聞言,八人目光一凜,看著寇正等人身下的馬,喝道:“將你們的馬留下,趕緊滾。”
對上馬臉光頭那陰森的目光,老彭心里一驚:“大人,這人動了殺意?!?/p>
買路錢, 他們給了。
可對方卻不依不饒,還要他們下馬。
且不說沒了馬,這一路勘察下去,可不知耗費多長時間,三頭兩月走不掉了。
三頭兩月,他們還需要勘察嗎?
一旦下馬,麻臉光頭那是要殺他們,想走都走不掉了。
“走!”
當機立斷的寇正,猛得一喝。
一夾馬肚子,就欲要橫沖直撞,沖過這些流寇山匪的包圍。
只要沖過去,這些家伙休想追上來。
“找死?!?/p>
眼看著寇正三人策馬沖過來,麻臉光頭眼光一寒,手里一道響箭射出。
響箭轟出,立中寇正胯下快馬的腦袋,鮮血飛濺。
“嘶律律!”
馬匹一陣痛苦的嘶鳴,一陣狂暴,猛得將馬背上的寇正甩了下來。
嘭。
摔下馬背的寇正,一個七葷八素,滿臉血淋淋,痛得他是險些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