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雷知道,他不能再朝前走了。再朝前走,就要破壞現(xiàn)場了。
他看了看腳下的這只很新的軍用皮鞋,心里很是有些不舍,真想去把那只也扒下來,穿在自己的腳上。他穿的是一雙已經爛邊了的布鞋,有的地方已經爛得縫不住了。
張雷想到這里,突然想到了穿著這雙鞋的主人。
能穿這樣一雙鞋的,不是軍人,就是警察,或者是政府官員,普通老百姓是沒有這樣的鞋穿的。
張雷想到這里,猛然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從這雙鞋上看來,死的這個人應該不是一個普通人。
張雷猛地站直了,看了一眼那個躺在那里的人,猶豫了一下,他決定還是先把玉米送回家去,再下山去報案。
這兒離家已經不遠了,張雷腳下加速,一會兒就到了。
妻子高大花正拿著一張小镢頭,用一只手和一只沒有手的胳膊吃力的握著镢頭,在整理院子里的菜地??吹綇埨谆貋?,高大花放下镢頭,把手在腰布上擦了一下,過來接過他扛著的袋子。
看到袋子里的一點點糧食,高大花輕輕的嘆息一聲,卻說:“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呢?真讓人擔心。上午我好像聽到有人喊叫呢,大黑一個勁兒的叫,我也沒敢出去。對了,你中午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在鍋里留著窩窩頭呢。”
張雷說:“先不能吃飯了,我還得下去趟。有事忘了。對了,你好好看著孩子,哪里也不能去啊,讓大黑好好守著門。我走了,黑天前,我就回來了。”
高大花把玉米放在地上,疑惑地看著他:“出什么事兒了?怎么剛剛回來又要回去?”
張雷已經走了好幾步了,急乎乎回頭擺擺手,說:“沒事,回來再說,反正你下午別亂跑啊?!?/p>
張雷利用跟師父張大爪子學到的本領,在自己的房子周圍,設了很多陷阱,加上有狗,如果高大花不出去,無論是野獸還是人,想傷害她,是不容易的。
張雷急惶惶地朝山下走。走了一會兒,他似乎聽到身后有聲音。張雷是個非常警覺的獵人,他邊走,邊仔細分辨著身后那很有規(guī)律的,細微的腳步聲。
是人。他心頭一震,自己被人跟蹤了,并且是兩個人。張雷馬上想到了自己用槍指著的那兩個貨。不過,張雷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在他的眼里,這兒是他的一畝三分地,還沒有人敢在這兒朝他撒野。
張雷真是大意了。他沒有把這兩個人跟那個死去的做一個聯(lián)想,因此也不會想到,跟蹤他的人,是兩個連警察都敢殺的漢奸。
當他拐過一個小山角,剛要走入一片小樹林的時候,后面突然有人喊了起來:“大哥,大哥,救命??!”
張雷一愣,轉身朝后看去。
他看到剛剛被他用槍指著的兩個人,其中的一個人張皇地朝他招手,邊招手邊喊:“大哥,救命啊,我哥哥被狼拖住了啊!大哥,救命啊……”
張雷知道自從去年冬天,這附近就有一只老狼在轉悠。它有一天餓急眼了,還想跑到他家去研究點吃的,被他一槍打瘸了一條腿。
張雷沒想其它,轉身就朝那人跑去。邊跑的時候,他還想,我操,還忘了老狼這碼事兒了。那死人不能讓這雞巴玩意兒給啃了嗎?
跑到那人面前,他問:“那狼在哪兒?”
那人大喘著氣,指著前面的一條小溝,說:“剛剛還在那兒呢,媽呀,是不是給咬死了啊?!”
張雷罵道:“你他媽的怕什么,真?zhèn)€慫貨……”
他再沒罵下去,他只覺得頭猛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他還想:這他媽的是什么撞著我了?
沒想明白,就暈了過去。
張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
他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天上的星星。剛剛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小時候,哥哥張凱上山打了個野兔,讓他趕緊吃肉呢。因此他還想,自己這是睡在山東老家嗎?可是他家里怎么能看到星星?
剛想到這里,他聽到了很警覺的動物走路的聲音。
跟這些野物打了幾十年交道的張雷馬上驚出了一身汗。這是狼在潛行!警覺,小心,但是堅定。別的動物沒有這樣的膽量和身手。
張雷想爬起來,剛動了一下,就覺得頭疼得厲害,渾身上下沒有不疼的地方。
他這才想起來下午的那一幕。那個驚惶的男子嘴張到極限,對他叫喊著的情景讓他感嘆不已,這個人真是太會演戲了。
動了一下手腳,他這才發(fā)覺,自己的手腳都是被捆著的。不過,這兩個人顯然還是比較有良心的,把他仰放在地上,把兩只手放在胸前捆在了一起,兩只腳也是被捆在了一起。
顯然,他們知道他不會死,也就是說,他們沒想殺死自己。那他們還暗算自己干什么呢?
張雷想坐起來,想法把手腳解開。他剛要動彈,就聽到了另一種腳步聲。他聽得出來,這是人的腳步聲。輕靈,迅捷,即便在這漆黑的夜里,依然行走自如,顯然是個常年行走于山林中,并常在黑暗中行動的人。
張雷心里哀嘆一聲,只能一動不動,聽著這兩方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