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定阜大街的慶王府,一大一小兩個乞丐直接湊了上來,那渾身上下破爛不堪、又臟兮兮臭哄哄的樣子,即便是作為家宅護(hù)衛(wèi)的警察,臉上露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心中更加地不悅了。
呯!
這家伙直接一腳踹向了那個向自己湊過來的高個乞丐,嘴里更是直接罵罵咧咧地嘟囔道:“真他娘的晦氣,這大過年的頭一天,就遇到兩個乞丐,這不是給阮旅長找不自在嗎?狗日的,真要是阮旅長不高興了,我們哥幾個都要跟著倒霉。滾,快滾!”
此時,那高個乞丐慌張地跑了開去,倒是那個年幼的乞丐,沒來得及躲開,直接跌倒在了這護(hù)宅的警察腳下。
發(fā)泄一般地狠踹了一腳,解氣地朝著躺在地上的這個家伙啐了一口,沒好氣地說道:“要死的話就給老子死遠(yuǎn)一點兒,別他媽的死在這里,要是讓阮旅長知道了,老子的小命兒也保不住了。”
高個乞丐直接拽起了那個小乞丐,有些害怕地望了這個護(hù)宅的警察兩眼,匆匆離開了。
“媽的,大過年的,真他媽的晦氣!”
然后又悻悻地回到了門口,盡心盡力地當(dāng)起了阮旅長的一條護(hù)家惡犬。
阮旅長,不是別人,正是阮虎!
阮虎是125旅的少校旅長,雖然現(xiàn)在是投靠了日本人,成了日本人眼中的大紅人,現(xiàn)在是整個北平城保安隊的總隊長,這個職務(wù)要比一個小小的少校旅長高了不少,但是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還是習(xí)慣性地稱呼他為阮旅長。
而且,阮虎也喜歡自己身邊的老人這么稱呼自己,所以,后來,其他的人為了討好阮虎,都稱呼阮虎為旅長。
看著倉皇逃開的兩個乞丐,這護(hù)宅的警察嘲諷地笑了笑。
媽的!
真的是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也想著要到這里來討飯,活該,像這樣沒眼力價兒的家伙,真活該他討一輩子的飯吃!
就在這護(hù)宅的警察腹誹的時候,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兩個乞丐則是湊到了一起,眼神逐漸地變得清亮了起來,從蓬松的頭發(fā)下面露出了兩張滿是灰塵的臉,如果郭成志在這里的話,一定能夠分辨得出來,那一高一矮的兩個乞丐,不是別人,正是馬二狗和成小成。
“看清楚了嗎?”
馬二狗平靜地問道,對于成小成,馬二狗更多的是一些疼愛,這個家伙的年齡不大,遭遇卻是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要慘,這就像是兩個同樣孤獨的人,只能相互倚靠在一起取暖一樣。
馬二狗和成小成,就是這樣的情誼。
成小成神色鄭重地點點頭,“看清楚了,這阮虎還真的是怕死,僅僅是門前就布置了二十個人,明哨看起來雖然只有八個,但是暗地里卻是藏了十二個人,如果我們要是貿(mào)然接近的話,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看來,硬闖不行?!?/p>
“沒錯,而且這些家伙無死角,估計在這成王府里面,暗中保護(hù)阮虎的人更多?!背尚〕扇粲兴嫉卣f道。
“想辦法誘他出來?!?/p>
成小成搖搖頭,“沒那么簡單,這個家伙這么怕死,肯定不會輕易出門的,現(xiàn)在想殺他的人估計都能夠排到長城腳下了,嘿,這個家伙還真的是謹(jǐn)慎??!”
“打不進(jìn)去,引不出來,不好弄!”馬二狗若有所思道。
“那兩個家伙,這個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混進(jìn)去了吧?”成小成忍不住地捂住了嘴,從指頭縫里面漏出了笑聲,臉上更是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成小成所說的那兩個家伙,就是李大壯和方天生。
此刻,一個伙夫打扮,一個屠夫打扮,兩個在管家的帶領(lǐng)之下從后門來到了成王府,他們兩個人,一個肥頭大耳,一個虎背熊腰,像極了那燒菜做飯的伙夫和宰殺牲畜的屠夫,只不過此刻兩人可笑的裝扮,更是引得很遠(yuǎn)處成小成發(fā)笑的原因。
“管家,這是現(xiàn)殺的豬,昨天才燙了毛,二百斤的豬肉,包管著新鮮!”方天生將那兩扇豬肉往案板上一放,對著那個穿著一身軍裝的所謂管家說道。
李大壯更是笑嘻嘻地湊上前來,搓著手問道:“管家,能給多少工錢?”
“嘿,還沒開工就想要工錢?老子還不知道你手藝怎么樣呢!要不是大過年的家里的廚子忙不過來了,還輪不到你小子來伺候我們家老爺呢!你小子麻利地上點兒心,別給自個兒找不自在?!?/p>
“明白,明白,我懂,我懂!”
李大壯點頭哈腰地應(yīng)道,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人畜無害,但是眼珠子卻是在不停地四處打量著,他對著方天生使了個眼色,樂呵呵地朝著那位管家說道:“管家,你看這大過年的,連個打下手的也沒有,我這兄弟呢雖說是個殺豬的,但是留下來幫襯一下,也是可以的?!?/p>
“留下來幫忙可以,但是別出這后廚,這里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要是發(fā)生你這兄弟跑出去到處亂竄的話,小心沒命收回來。”
管家冷冷地說道。
“是是是,請管家放心,我這兄弟別看長得五大三粗的,但是膽兒比老鼠還要小。”李大壯笑得像是彌勒佛一般。
懶得搭理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家伙,管家冷冷地說道:“知道就好,菜要八涼十六熱,老爺吃不慣京菜,所以才請了你這個魯菜師傅來,做好了有賞,要是做不好的話,哼!”
這種威脅對于李大壯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但是這戲還得演下去,他笑呵呵地說道:“請老爺放心,咱干的就是這買賣,絕對不會砸了自家的招牌的?!?/p>
“知道就好?!?/p>
扔下這一句話,那個管家就離開了。
偌大的廚房,李大壯和方天生并沒有立刻開展行動,雖然對于他來說,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要摸清楚這里的環(huán)境,但是眼下還不能操之過急。
“怎么樣?”
李大壯一邊干著活兒,一邊對著方天生說道。
方天生并沒有瞅向李大壯,而是嫻熟地在剁著肉,壓低聲音應(yīng)道:“眼下還摸不透,不過就在這廚房外面,就有十幾雙眼睛盯著呢?!?/p>
“時間還夠,不著急,再慢慢地想辦法摸清這座宅子好了,現(xiàn)在最主要的就是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明白。”
當(dāng)下,兩人不再言語,而此后,兩人便安心地做起了自己的活計,互相之間不再有過多的言語交流。
這是郭成志在劫藥行動的前一晚給四人安排的任務(wù),當(dāng)然,鋤奸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要拉籠亓澤峰這樣的家伙,對于郭成志來說,漢奸這種禍國殃民的玩意兒,殺是殺不完的,他是沖鋒陷陣的,不是玩暗殺偷襲的。
只不過必要的時候,一些小手段還是要用得上。
馬二狗和成小成在外,李大壯和方天生在內(nèi),到時候里應(yīng)外合,這個阮虎早就已經(jīng)是甕中之鱉了。
大年初一,亓澤峰和郭成志就著餃子喝酒,不亦樂乎!
大年初二,又是一頓餃子一頓酒,兩人又喝得暈暈乎乎的。
大年初三,郭成志依舊沒有任何打算,亓澤峰有些坐不住了。
大年初四,亓澤峰喝酒的興致減了大半。
大年初五,亓澤峰索性就扔下郭成志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那間屋子里面獨自一個人喝酒了,而他,則是有些心灰意冷了。
連著五天,郭成志壓根兒就不提阮虎這個人,這讓亓澤峰對郭成志失去了信心,對郭成志的態(tài)度自然也就冷淡了下來。
亓澤峰無時無刻地在想著報仇!
郭成志承諾給自己的報仇的機會,卻也是變得越來越渺茫了。
初七,亓澤峰實在是忍不住了,看著依然逍遙地抿酒自樂的郭成志,忍不住地氣道:“郭連長,說好的過得了初一,過不了十五呢?”
郭成志看著亓澤峰,心中暗暗地偷笑,這個之前的參謀處長還真的是沉不住氣啊,這才過了七天,就已經(jīng)有些坐不住了,當(dāng)然,他也知道亓澤峰此刻的心境,在北京城蟄伏了幾年,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在見識了郭成志手底下那幾個兵的實力之后,他心中那團(tuán)復(fù)仇的火焰是越燒越旺,而眼下郭成志所做的一切,無疑是在他的心頭澆了一盆涼心,真的是從天靈蓋直接涼到腳底板,透心涼。
也無怪乎亓澤峰會沉不住氣。
“亓先生,放心,阮虎現(xiàn)在是刀板上的魚肉,跑不了的。”
“郭連長,我們講好的,你幫我殺了阮虎,我跟著你混,怎么,現(xiàn)在你的任務(wù)完成了,就把你我二人之間的承諾全部都忘到后腦勺了嗎?”
“忘不了,事情還得從長計議,現(xiàn)在萬事俱備了,只欠東風(fēng)了。我郭成志說出去的話那就是潑出去的水,一口唾沫那就是一顆釘子,從來就不會食言的,想要成事,還是要有耐心的嘛!”
郭成志看著急得像是熱鍋上螞蟻一樣的亓澤峰,更是神色緩和地說道:“殺人,是要具備一些條件的,急是急不來的?!?/p>
“什么條件?”亓澤峰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郭成志樂呵呵地說道:“第一,目標(biāo)!第二,措施!第三,步驟!”
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在亓澤峰的面前晃了晃,“目標(biāo)自然不用多說,就是阮虎,但問題的關(guān)鍵是你是要死的還是要活的?死的好說,二狗子一個人就夠了,但是要活的話,那就需要好好地合計合計了。”
“活的,當(dāng)然是要活的!喂他一顆槍子,那是便宜了這狗東西。”亓澤峰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郭成志笑了起來:“所以說嘛,既然是要活的,那就得講些方式方法了,而這就是措施!阮虎這家伙是個膽小鬼,貪心怕死,你想要把這家伙釣出來,很是困難。但是呢他呆的那個烏龜殼呢,又硬又厚的,硬闖進(jìn)不出,任務(wù)完成之后又出不來,我們是鋤除,不是要同歸于盡,而你這個‘軍師’還要留著給我賣命呢,所以,他死,你不能死,我們自然更不能死了。”
亓澤峰點點頭,郭成志說得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