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鳴把倪阿蒙安排在一個酒店里,然后給她買了些清粥小菜,倪阿蒙吃了些,很快就睡著了。陸一鳴出門去超市給倪阿蒙買了些生活必需品,衛(wèi)生巾、紅糖、牙刷、牙膏什么的?;貋砗?,他給倪阿蒙留了一張字條說要出去一下,然后就去了小旅館把之前的箱子搬了過來。
倪阿蒙睡了一覺,精神看上去好多了。陸一鳴進(jìn)門的時候,她正靠在床頭發(fā)呆,看到陸一鳴抱著箱子,她好奇地問:“一鳴,你抱的什么?”
“哦,哦,沒什么?!标懸圾Q顯然有一些慌張,連忙把箱子放到房間的角落里,然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倪阿蒙的床頭。
“一鳴,真的謝謝你?!蹦甙⒚赏懸圾Q的眼睛,由衷地說。
陸一鳴沒有說話,緩緩地站起來,走到窗戶前,望了望窗外,然后回過頭靠在窗戶上:“你注意身體,別碰涼水,吃東西也吃熱的,別早早下地活動,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倪阿蒙的眼淚突然涌出來,聲音也有些哽咽:“一鳴,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陸一鳴緩緩地走到床前,從紙抽里抽出紙巾,幫倪阿蒙擦掉涌出的眼淚:“你這時候不能哭,記住了?”
倪阿蒙重重地點點頭,眼淚忍不住再次流出來。
“一鳴,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真的可以,我聽你的話,不碰涼水,不到處亂走,盡量多休息。我知道你經(jīng)濟(jì)情況并不好,所以,你還是去忙吧。你在這里,我也不是太方便?!蹦甙⒚烧f。
“嗯,那好吧,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我現(xiàn)在先去外面找找房子,爭取能租一個方便點兒的,隔一小時我會給你打一次電話。今天晚上可能我要回到這間屋子來,你自己在,我不是很放心。還有,單位你請好假了嗎?”想到醫(yī)生叮囑他的話,陸一鳴不免嘮叨起來。其實,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有他在,一個女孩兒是不太方便。
倪阿蒙點點頭,說:“我跟單位的人說我要做個闌尾炎手術(shù)?!?/p>
陸一鳴說:“嗯,也好?!?/p>
陸一鳴走出酒店后,先是到了房產(chǎn)中介,詢問了一下周邊的房源。因為他手里的錢有限,所以能租的房子也有限,最后他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每個月房租六千塊,也只有這一家讓先交一個月房租,其他都要先交半年的房租。
找到房子后,陸一鳴給倪阿蒙打電話:“蒙蒙,我找到房子了,明天我們就可以搬過來。你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
倪阿蒙說話的聲音有些弱,但是她的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一鳴,你忙吧,我沒事?!?/p>
“嗯,你好好休息,睡不著就閉著眼睛,千萬別看電視,眼睛會落下毛病的?!标懸圾Q耐心地叮囑道。
陸一鳴剛掛上電話,微信提醒響了起來,原來是倪秋雨提醒他去活動中心給孩子們上課。
下午五點,陸一鳴準(zhǔn)時到了活動中心,給孩子們上課。課間,他又給倪阿蒙打電話:“蒙蒙,你怎么樣?餓了沒有?餓了的話先吃點兒零食墊墊肚子,我得上完課才能回去,再有一個小時。”
倪阿蒙被陸一鳴的關(guān)心感動了,她的眼睛又濕潤了:“一鳴,你忙吧,我沒事?!?/p>
陸一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蒙蒙,另一個袋子里有換洗的內(nèi)衣,你換下來放到衛(wèi)生間就可以了,我回去洗,你可千萬別沾涼水,聽到了嗎?”
倪阿蒙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嗯,知道了?!?/p>
上完課,陸一鳴連忙找了一家飯店,點了一鍋雞湯,這家店幫客人加工各種月子餐,這是陸一鳴在網(wǎng)上查到的。他還讓服務(wù)員給煮了兩個雞蛋,他把吃的拎回去。
陸一鳴回去的時候,倪阿蒙正在睡覺,他不忍心打攪她,就把吃的輕輕放下,然后坐在床頭看著她。
時隔八年,眼前的倪阿蒙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女孩,她的臉上多了成熟,陸一鳴甚至感覺她的臉有些陌生,可他就是忘不了?;蛟S是因為倪阿蒙出現(xiàn)在陸一鳴最美的青春年華,從那以后,他的身邊再也沒有出現(xiàn)其他女孩,就連在獄中的八年,陸一鳴午夜時分最美的夢依然是擁抱著她的情景。他小心地拉過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此時,田毅的臉浮現(xiàn)在陸一鳴的腦海里,他的心生生疼了一下,他不知道倪阿蒙和田毅之前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他只知道,在這八年中,她身邊有了另外一個男人。
其實仔細(xì)想想,倪阿蒙愛上田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陸一鳴不怪她,也沒怪田毅,怪就怪八年前自己的沖動,讓一切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衛(wèi)生間里,有倪阿蒙自己洗的內(nèi)衣,陸一鳴拎了一下暖壺,里面的水空了。他的表情有些復(fù)雜,他高興倪阿蒙沒有用涼水洗內(nèi)衣,但令他有一些失落的是,倪阿蒙還是沒有把他當(dāng)成自己很親密的人。不過,一個姑娘家,這種事自然是難為情,所以,他并沒有在意。
倪阿蒙是八點多醒的,睜開眼睛,陸一鳴正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她的臉上立刻飛過一抹紅暈:“一鳴,你回來了。”她的聲音輕柔低沉。
“嗯,你還好嗎?”陸一鳴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倪阿蒙。
“一鳴,我……”倪阿蒙有些欲言又止。
陸一鳴知道倪阿蒙想要說什么,連忙阻攔她:“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說,你也不用有心理負(fù)擔(dān),照顧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也不用承諾我什么,只要讓我照顧你就好?!?/p>
倪阿蒙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陸一鳴拿過一條濕毛巾幫倪阿蒙擦了擦手,然后又把雞湯和其他吃食拿過來。
倪阿蒙吃完飯后,陸一鳴說:“你確定自己身體沒事嗎?”
倪阿蒙淡淡地笑了笑:“真的沒事,我畢竟年輕,身體底子比較好,休息了一天,已經(jīng)好多了?!贝_實,倪阿蒙說話的聲音相比上午顯得有底氣多了。
陸一鳴重新打來一暖瓶水放到床頭,然后對倪阿蒙說:“你沒事的話,我就出去了,你放心,晚上我在地上睡。你早點兒睡吧,多休息身體才不會落下毛病。”
陸一鳴去過街天橋彈唱了一會兒,然后又吹了幾曲篪,看了看時間,距離去酒吧還有不到一個小時,背上吉跑回住處。他躡手躡腳地打開門,看到倪阿蒙睡得很平穩(wěn),沒有任何異常,又趕緊關(guān)上門,跑著去酒吧。
其實,陸一鳴回來的時候倪阿蒙并沒有完全睡著,她怕耽誤陸一鳴的時間,所以一直在裝睡。當(dāng)她看到陸一鳴跑回來只為了看她一眼時,心情無比復(fù)雜。她從床上下來,走到窗戶前,透過玻璃看到陸一鳴在夜色中狂奔,突然無比心疼這個男人,他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卻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
可是,對她這樣好的人,為什么不是田毅?她曾經(jīng)那樣全身心地愛著田毅,他卻說變就變,她深情的付出連他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換來。
站了一會兒,倪阿蒙有些累,剛想退回到床上,房間角落里的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緩緩地走到箱子跟前,蹲下身來,打開箱子的蓋子,一個精美的禮品盒出現(xiàn)在眼前。臺燈的燈光比較暗,她把禮品盒拿到床上,然后拉開黑色蝴蝶結(jié)絲帶,一雙漂亮的紅色舞鞋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倪阿蒙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擊中,她快走幾步打開大燈,紅色舞鞋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
這雙舞鞋明顯有一點兒過時,但是款式和質(zhì)地都是極好的,跳舞這么多年,穿過的舞鞋不計其數(shù),倪阿蒙一眼就能看出來,擺在眼前的這雙舞鞋是她見過的最貴的舞鞋。
倪阿蒙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穿上紅色舞鞋,她穿著不大不小正合適。目光再次掃過禮品盒,她覺得這個盒子好熟悉,對!八年前,陸一鳴就是拿著這樣一個禮品盒去的她家??上ВY品盒還沒從自行車上拿下來,就發(fā)生了后來的一幕。
倪阿蒙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下來,落在紅色舞鞋上,也落在她白皙的腳背上。如果八年前沒有發(fā)生那一幕該有多好,說不定她和陸一鳴早就結(jié)婚生子,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眼看著彼此越走越遠(yuǎn),再也回不到最初。
倪阿蒙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田毅騙了她,她回想二人最開始時,田毅答應(yīng)過她,會愛她天長地久,掙了錢也會都給她,會幫助她走上璀璨的星光大道。她也曾經(jīng)以為,田毅就是她的一切??墒?,她沒想到有一天,田毅會指著她鼻子罵她貪慕虛榮。
而隨著陸一鳴的出現(xiàn),倪阿蒙的心好像再次出現(xiàn)了波動,看到陸一鳴的第一眼時,她就再次淪陷了。陸一鳴比八年前穩(wěn)重多了、硬朗多了,他眸子里的深情卻沒變,通過了解陸一鳴出獄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她更加深信不疑相信自己愛他。
可是,他和她之間早就斗轉(zhuǎn)星移,錯過了太久。即使是現(xiàn)在,拋開田毅不談,單純因為他們之前的糾葛,他們也失去了在一起的任何可能性。
世界上讓人難過的是短暫擁有過后的失去,那會讓人心里有一道傷,它想什么時候出來折磨你一下就折磨一下,你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倪阿蒙和陸一鳴青春時期的感情就像是一道溝壑,這條溝壑隔了八年,已經(jīng)變成了一道銀河,即使跋山涉水,也只能隔河相望。
陸一鳴下班后,腳步更加匆忙起來。在酒吧連續(xù)唱兩個小時,他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為了倪阿蒙,再辛苦也值。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被人需要過,他知道,倪阿蒙需要他,思及此處,他的腳步又加快了不少。
回到酒店后,他在地板上和衣而睡,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甜蜜的笑容。
第二天,陸一鳴早早地買了早餐,然后叫了一輛車,把倪阿蒙送到他租住的房子里。
這間房子只有三十多平方米,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最令他興奮的是,客廳放的是一個沙發(fā)床,這樣,倪阿蒙在臥室睡覺,他即使回來得再晚也不用擔(dān)心打攪她休息。
一周后,倪阿蒙身體已經(jīng)基本恢復(fù)。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晚餐,還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一瓶紅酒。
陸一鳴一進(jìn)門,看到滿桌子飯菜非常驚訝:“你怎么能干這么多活兒呢?”
倪阿蒙沒有理會陸一鳴,而是接過他的吉他掛在墻上,然后說:“快點吃飯吧。”
陸一鳴感到氣氛不太對,他偷偷看了倪阿蒙一眼。倪阿蒙的氣色好了很多,笑容也非常燦爛。
倪阿蒙倒了兩杯酒,遞給陸一鳴一杯,溫柔地笑了笑,然后舉起酒杯:“一鳴,我身體徹底好了,假期也到了。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吃完這頓晚飯,我就要走了。這頓飯就當(dāng)是我這段時間的謝禮,至于其他的,我都記下了,以后一定會還給你的?!?/p>
陸一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舉起酒杯主動去碰了一下倪阿蒙的杯子,然后一飲而盡。
“以后有任何需要都給我打電話,好嗎?”陸一鳴抹了一下唇邊的酒漬,說。
“好!”倪阿蒙也一飲而盡。
沉默一會兒后,倪阿蒙說:“快嘗嘗我做的菜,我很少下廚,但愿做的還能吃?!?/p>
陸一鳴坐下,夾了一口紅燒肉,眼淚突然在眼睛里打起轉(zhuǎn)來,咀嚼兩下后,笑著說:“嗯,好吃!”
“一鳴,你也該好好為自己打算了,以后別再給我錢了,我自己的困難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倪阿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
“不!只要我能夠賺到錢,就會給你,多少你別嫌棄就行。我不會聽別人胡說八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你需要錢,并不是為了愛慕虛榮。雖然你不方便告訴我,但以我對你的了解,我能感受到你的為難?!?/p>
倪阿蒙突然“嗚嗚”地哭起來,陸一鳴看著她,并沒有上前安慰,他知道,有些事壓在心里,不如哭出來。
過了一會兒,倪阿蒙走到墻角處,彎腰拿出禮品盒,用期待的眼神問陸一鳴:“一鳴,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陸一鳴點點頭:“這本來就是給你買的,進(jìn)監(jiān)獄、出監(jiān)獄、住橋洞、住倉庫、住旅館、住酒店,我沒有一次把它弄丟。”
倪阿蒙把禮品盒抱在胸前,然后緩緩地走到門口,陸一鳴趕緊拿了吉他:“我送你回去吧?”
倪阿蒙扭頭堅定地說:“一鳴,這次讓我自己走。”
陸一鳴沒說話,任憑倪阿蒙打開防盜門,然后走出去。
片刻后,陸一鳴跑到窗戶前,目送倪阿蒙越走越遠(yuǎn),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