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理解。”許明峰點(diǎn)點(diǎn)頭,忙說,“你放心,你們的心情我都很理解。我向你們保證,一定會盡快解決你們的工資問題的?!?/p>
“小峰,你也別說那些虛的了?!边@時,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的安建民緩步走上前一步,看了看許明峰說,“你就實(shí)話實(shí)說,具體什么時候能給我們發(fā)工資吧?”
“這……”許明峰略一思索,說,“這樣,半個月后,你們看成不成?”
“半個月?”安建民聞言,將信將疑,“小峰,怎么說我們也是有師徒名分的,你可別騙我啊。”
“安師父,瞧你說的,我怎么會騙你呢?!痹S明峰看了看他,連忙說,“其實(shí),我本來暫時還不想說的??墒?,現(xiàn)在到了這時候,我不說不行了。事實(shí)上,我們這兩天剛洽談了一個大的訂單。只要半個月內(nèi)這訂單完成。拖欠大家?guī)讉€月的工資,都會悉數(shù)發(fā)放的?!?/p>
許明峰的話音剛落,頓時,人群里興奮起來了。安建民更是率先上前,緊緊抓著許明峰的胳膊,激動的說,“小峰,你說的可是真的啊?!?/p>
“當(dāng)然了,安師父,我什么時候騙你過呢?”許明峰很認(rèn)真的說道。
安建民聞言,臉上充滿了喜悅。他轉(zhuǎn)頭看了看眾人,說,“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既然少東家都發(fā)話了,那咱們就權(quán)且再等他半個月?!?/p>
安建民在眾多工匠之中,還是很有微信的。話說出來,一些人也都紛紛跟著離場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后,趙興成撐著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許明峰跟前,看了他一眼,詫異的問道,“明峰,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們真的拉到訂單了?”
此時,趙嵐和沈玉坤也是詫異的看著許明峰。奇怪,他什么時候拉到的訂單,他們倆卻完全不知道。
許明峰搖了搖頭,看了看他們說,“沒有,師父,我剛才是權(quán)宜之計(jì)?!?/p>
“什么,明峰,你可真是胡鬧啊?!甭牭竭@里,趙興成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他一眼叫道,“你這么欺騙人,那到時候你要如何給他們發(fā)工資呢?”
許明峰略一沉思說,“師父,你放心吧,我有辦法拉到訂單?!?/p>
看著許明峰露出的自信表情,趙興成卻閃現(xiàn)了幾分質(zhì)疑?!懊鞣?,你該不會是想去找李明飛他們幫忙吧。我告訴你,咱們寧可窮死餓死,哪怕讓這些工匠們都解散了,我也不會允許你做這種事情?!?/p>
“師父,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這么做的?!痹S明峰信誓旦旦的向趙興成表示道。
眼見許明峰話都說到這了,趙興成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不過,他還是很困惑。“明峰,你不找他們幫忙,那你要如何拉到訂單。要知道,現(xiàn)在很多比我們銅趙記更大的工藝作坊,都很難拉到投資。”
“師父,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傊兀憔秃煤迷诩依镳B(yǎng)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來操辦就是了?!痹S明峰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也不多說什么。
“好,那我就等著看你的好戲了。”對于自己這個徒弟,趙興成還是很放心的。這么多年過來,他做事,一直都很靠譜。而且,總能給自己以外的驚喜。
事實(shí)上,許明峰還真的有一個計(jì)劃。只不過,他也不太確定,自己這計(jì)劃付諸實(shí)施后,會不會遭到趙興成的反對呢。
隨后,他就直接出去; 。一直到很晚,方才回來。而趙嵐和沈玉坤問他究竟做什么了,許明峰也是一字不提。
第二天清早,許明峰就早早起來。他剛出了作坊,卻見趙嵐和沈玉坤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
許明峰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問道,“師兄,你和嵐嵐怎么……”
趙嵐走了過來,然后不客氣的坐在了他的自行車后座上,緊緊摟著他說,“明峰,你想做大事情,怎么能夠少的了我們呢?!?/p>
沈玉坤打了一下那自行車的車鈴,笑嘻嘻的說,“明峰,昨天你宣布那個事情,我就覺得你小子肯定醞釀什么大計(jì)劃的。這不,我和嵐嵐就合謀好,今天早上在外面捉你的現(xiàn)行?!?/p>
許明峰聞言,不自然的笑了笑。他看了看沈玉坤說,“師兄,我其實(shí)是不想讓你們參與進(jìn)來。如果這事情做不成,那責(zé)任就是我一個?!?/p>
“好了,咱們師兄妹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居然還說這種見外的話。銅趙記不僅是你的,也是我們大家的。我們都有義務(wù),要讓它傳承下去?!鄙蛴窭_他笑了一聲。
此時,許明峰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當(dāng)下,他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和沈玉坤一起出發(fā)了。
四九城的晨曦,灑在三人的身上,映照出了三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就如這古老的城市,而今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正逐漸煥發(fā)出新的生機(jī)來。
趙嵐看著不遠(yuǎn)處一個建筑工地,無限唏噓的說,“你們瞧見沒有,那個地方,曾經(jīng)是老關(guān)豐的作坊。而今,這個傳承了幾百年的手工藝作坊,卻變成了一堆廢墟。”
沈玉坤也無限感慨,說,“是啊,最近這幾年,很多老作坊都紛紛經(jīng)營不下去,徹底的關(guān)門了。你瞧瞧那里那個剛開的什么快捷酒店,之前就是幾個工藝作坊?!?/p>
許明峰說,“其實(shí),不僅是我們琺瑯器的手工藝作坊,事實(shí)上,有很多其他行業(yè)的傳統(tǒng)工藝作坊都紛紛經(jīng)營不善關(guān)門了。不過,這也沒什么。歷史的興衰中,王朝都在不斷更替,我們這些作坊又算的了什么。”
趙嵐有些不甘心,說,“明峰,話雖然如此,可是,我聽說日本有很多傳承了幾百年的老字號,人家現(xiàn)在照樣運(yùn)轉(zhuǎn)的非常好。”
許明峰扭頭看了她一眼,淡然一笑說,“嵐嵐,那你知道人家是會靈活轉(zhuǎn)變的嗎。如果我們想要保住咱們銅趙記,我們就得要轉(zhuǎn)變思想,改變傳統(tǒng)經(jīng)營作坊的那一套思路?!?/p>
說到這里,趙嵐也不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明峰,你這話算說到點(diǎn)上了。就我爸那種老頑固的脾氣,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對于這一點(diǎn),許明峰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今天做的事情,才要瞞著趙興成。
沈玉坤這時注意到了什么,看了看許明峰斜挎著的挎包,疑惑的問道,“明峰,你這包里裝的是什么???”
許明峰神秘一笑,說,“這個嘛,暫時不告訴你們。不過,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p>
“對我們還搞的這么神秘?!壁w嵐白了他一眼,略顯不滿的叫道。
不過,許明峰依然是什么都沒說。
“明峰,你怎么才來啊,我爸都等你很久了。”半個小時后,三人騎車來到了市里一個酒店門口。
剛停好車子,就見一個打扮的非常時髦的女人走了過來。
許明峰一看,卻是梁艷。這個梁艷一直很向往港臺的生活方式。許明峰早就聽說過,梁艷隔三差五的,就找機(jī)會去香港購物。甚至,還有模有樣的學(xué)著一口粵語腔調(diào)。活脫脫的,儼然當(dāng)自己成了一個香港僑胞了。
不過,趙嵐對她卻一直看不慣。心里念叨著,這是個比李明麗還假的假洋鬼子。
她也不太明白,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這個女人仿佛對許明峰不死心,依然充滿熱情。
許明峰嗅著她身上撲面而來的香水味,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他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多說什么,這就進(jìn)去了。
趙嵐跟了過來,瞥了一眼梁艷,不冷不熱的問道,“梁艷,你身上是噴了胡椒粉嗎,怎么那么沖鼻子?!?/p>
梁艷臉色一變,瞪了她一眼說,“趙嵐,我看你真是個土包子。知道不,這叫香水。算了,和你這種鄉(xiāng)下丫頭解釋這些,還不是對牛彈琴啊?!闭f著,扭身朝里面走去了。
她似乎故意氣趙嵐的,故意扭動那緊身的超短裙。
“臭不要臉的,穿成這樣,你咋不直接脫光了呢?!壁w嵐看著她那背影,就氣的不行。
“嵐嵐,你懂不懂欣賞,人家這種超短裙搭配黑絲襪,有一個名詞叫性感。”沈玉坤似乎挺受用。一邊說著,一邊眼巴巴的瞅著梁艷,屁顛顛的跟進(jìn)去了。
趙嵐聽到這里,也是更氣了。同時,忍不住朝自己身上看了幾眼,小聲嘀咕道,“難道,我真的穿的很土嗎?”
不過,她眼下最關(guān)心的,卻還是許明峰怎么找上梁博達(dá)了。這兩個人,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呢。
當(dāng)他們來到酒店里,就見旁邊的一個角落里,完全被布置成了一個展廳。而且,上面還有一個橫幅,用醒目的一行字寫著,“藝術(shù)與文化的碰撞——中國手工藝景泰藍(lán)巡展?!痹谡箯d里,布置了很多的站臺。每一個站臺,都擺設(shè)一件精美的琺瑯器,下面還有關(guān)于這件琺瑯器的詳細(xì)介紹。
而許明峰走道一個站臺邊,然后從挎包里取出了一個盤子,放在了上面。
趙嵐看到那盤子,吃了一驚。她怎么都沒想到,許明峰居然將銅趙記的傳世之寶,趙興成的心肝寶貝龍鳳吉祥盤偷了出來。難怪,他這一路上一直三緘其口,什么都不肯透漏。
展廳里有很多來自各個作坊的把式,這時看到這個龍鳳呈祥盤,紛紛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尤其是梁博達(dá),更是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緩緩走向前,仔細(xì)打量著這盤子,吃驚的叫道,“我的天啊,這,這可真是稀世珍寶啊。明峰,這就是你們銅趙記的壓箱底啊?!?/p>
許明峰看了看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梁把式,這個龍鳳呈祥盤是我們銅趙記傳承了幾百年的琺瑯器。而且,這是個孤品。你看上面的釉色,呈現(xiàn)出泛著金光的龍鱗樣光芒。只可惜,這樣的工藝失傳了?!?/p>
“不簡單啊,真是太不簡單了?!绷翰┻_(dá)不斷的點(diǎn)頭?!罢媸菦]想到啊,就你師父那頑固,家里居然還有這種價值連城的好寶貝。不過,我也算明白了。他是不是一直想要恢復(fù)這個工藝啊,所以才對任何試圖改變傳統(tǒng)的行為都抱有成見?!?/p>
許明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了看他說,“對,梁把式。不過,希望你也理解他?!?/p>
“我理解,但是,明峰,我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绷翰┻_(dá)皺了一下眉頭說,“你小子拿你師父的心頭肉來這里展示。這萬一要是客戶看上了這個,你們又制作不出來,那不是一切都白搭了嗎?”
許明峰笑了一聲,看了看他說,“別著急,梁把式,我這里還有東西呢?!痹捳f著,他又從挎包里取出一個花瓶。
梁博達(dá)一看,不住的點(diǎn)頭,“哦,這就是你們銅趙記最標(biāo)志性的工藝,燙藍(lán)吧?!?/p>
“對,這個工藝手法只有我?guī)煾笗?。其?shí),你仔細(xì)看,這個瓶子的工藝,雖然不能和龍鳳呈祥盤相比,但是也絲毫不差勁的。相信,一定可以打動那些人的心的?!痹S明峰自信滿滿的說道。
許明峰說的這倒是實(shí)話,銅趙記的燙藍(lán)工藝,在整個業(yè)內(nèi)也是出類拔萃的。那制作出的琺瑯器整體都是一流的。無論藝術(shù)美感,還是呈現(xiàn)出的視覺沖擊力上,那都是非常令人吃驚的。
梁博達(dá)聽到這里,看了看許明峰,笑著說,“明峰,我怎么感覺我像是給你搭臺,讓你唱戲了。而我們這些人,全都成了配角了。你用這龍鳳呈祥盤吸引客戶,然后你再趁機(jī)推銷你們這燙藍(lán)琺瑯器。這一手,玩的真是好?!?/p>
“梁把式,你可千萬別這么說。機(jī)會面前,大家可都是平等的。能不能拉到訂單,那可就是各憑本事了?!痹S明峰嘿嘿一笑。
梁博達(dá)這時候也不好多說什么了,不過眼神里對這個青年卻更多充滿了贊許。
這時,沈玉坤和趙嵐已經(jīng)快步過來了。
上前來,趙嵐就拉著許明峰的胳膊,劈頭就問道,“明峰,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這個龍鳳呈祥盤對我爸意味著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你居然背著他,偷偷給……”
“嵐嵐,你聽我說。”許明峰打斷了趙嵐的話,看了看她,笑著說,“我知道,背著師父,偷出龍鳳呈祥盤,的確不太好。不過,我只是暫時借用一下。等著展會結(jié)束,再還回去。你只要和師兄保密,咱們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沈玉坤看了看他,緩緩說,“好了,明峰,我們可以不說。但是,你現(xiàn)在至少應(yīng)該給我們說說,你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許明峰想了一下,說,“是這樣的,我前陣子就打聽到,這個酒店里最近入住了一批東南亞來的華僑。他們此次來北京的目的,一則是為投資,二則是為了文化尋根。尤其是這文化尋根,就是要探尋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根源?!?/p>
“可,可是,這和我們這琺瑯器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沈玉坤皺了皺眉頭,顯得很不解的問道,。
許明峰說,“師兄,你想想,他們所探尋的文化根源是什么,還不就是能夠承載中國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藝術(shù)的東西嗎。而咱們的琺瑯器,那是在合適不過了?!?/p>
“這,這能行嗎?”沈玉坤聞言,還是有些將信將疑。顯然,不太相信許明峰說的這一番話。
許明峰笑了一聲,卻是拍著胸脯,異常自信的說,“師兄,你要相信我。而且,我對他們很多僑胞都有些了解的。這些人雖然在商業(yè)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可是在思想上卻顯得有些空虛。而他們?nèi)缃竦奈幕瘜じ?,一方面是為填補(bǔ)這種空虛。另一方面則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對自己進(jìn)行身份的提升?!?/p>
趙嵐聽到這里,倒是有些明白了,“我懂了,這是咱們中國人自古就有的習(xí)慣。從古到今,舉凡那些發(fā)家致富的商人們,總是無時無刻的不希望為自己鍍上一層文化的金身。”
“說的對啊,”許明峰朝趙嵐投來了一個贊許的眼神,然后說,“我打聽清楚了,今天這些商人們等會兒要出去參加什么活動。咱們在這里擺設(shè)一個展廳,一定可以吸引他們的注意的。到時候,說不定訂單都有了?!?/p>
“明峰,你小子的鬼主意還真不少啊?!鄙蛴窭み@時也對許明峰佩服的不行,“你說吧,接下來讓我和嵐嵐做什么?!?/p>
許明峰看了看他們,然后如此這般的給做了一些安排。當(dāng)下,兩人就會意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就見一行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許明峰看到其中的兩個人,卻是吃了一驚。他怎么都沒想到,那兩人居然是李明飛和李明麗兄妹倆。
這兄妹倆正和那些商人們有說有笑,而且李明飛還和他們談?wù)撝裁春献髦惖脑掝}。
等等,合作?許明峰仿佛想到了什么。
這時,那幾個商人似乎注意到了這個展廳,目光紛紛投射過來。而其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扶了扶自己的近視鏡,非常興奮的說,“大家快看,這可是傳統(tǒng)的手工藝景泰藍(lán),我們看看吧。”話說著,他第一個走了過去。
隨即,其他的幾個商人紛紛走了過來。
趙嵐和沈玉坤眼見那么多人過來,就立刻按照許明峰交代好的,極力的拉攏他們到銅趙記的展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