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飯店不是琴島最高級的飯店,但卻是詹姆斯最喜歡的。
十多年了,詹姆斯來琴島,都喜歡到紫晶吃飯。路上,詹姆斯告訴劉虹,他第一次到這里吃飯,還是張衣玫的對象何新帶他來的。
那時候的何新,在市外貿(mào)公司上班,是一個圖案設(shè)計人員,還比較單純。那時候的詹姆斯,還是一個剛進入地毯界的新手,他到省外貿(mào)公司去買貨,人家沒拿他當回事兒,劉虹的師父把他介紹給了何新和張衣玫。何新花了他一個月的工資,請詹姆斯到紫晶飯店吃了一頓飯。
詹姆斯說:“那時候的張衣玫,還在學(xué)校當老師,何新還在市外貿(mào)當設(shè)計,何新利用他認識的人,偷偷在工廠收一些地毯,然后轉(zhuǎn)手賣給外貿(mào)公司。應(yīng)該說,是因為認識了我,張衣玫和何新才下決心自己做生意的。”
劉虹說:“也正是因為認識了你,何新和張衣玫才變成了這個樣子的。”
詹姆斯聳了聳肩,點頭,說:“是。人在金錢里浸染得時間久了,就成了金錢的俘虜了。張衣玫其實沒變,她一直是這種性格。何新變化太大,他已經(jīng)從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地毯設(shè)計,變成了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了。不過當年他的樣子,還是留在我腦子里。劉,當年我來到中國,沒人愿意理我,你師父把我介紹給張衣玫他們,也是想把我推出去。何和張那時候還很窮,但是他們用所能達到的最高的水平招待了我,我永遠不會忘記。”
劉虹笑了笑,說:“真是沒想到,詹姆斯還是個很念舊的人。”
詹姆斯說:“當然,人不該忘記過去?!?/p>
劉虹把車停在酒店外停車場,兩人先站在酒店的圍墻邊上,看了看腳下的大海。大海在淡淡的夜色中沉靜著,輕輕地涌動著,拍打著防潮堤壩。
詹姆斯讓劉虹給他拍了一張照片,他說:“我每次來,都要拍一張照片留念。劉小姐給我拍的照片,我更要珍惜。”
劉虹笑著問:“為什么?”
詹姆斯說:“因為你是我欣賞的那種美女啊?!?/p>
劉虹“哈哈”笑著,和詹姆斯走進飯店。
劉虹早就訂好了包間,兩人走進包間坐下,詹姆斯很熟練地點了幾個菜,對劉虹說:“今天晚上我請您?!?/p>
劉虹慌了:“不,不,詹姆斯,今天我請您,否則我會覺得心不安的?!?/p>
詹姆斯點頭,說:“好吧。不過劉小姐咱有言在先,您請我吃飯,我挑貨的時候,也不會對您有所照顧?!?/p>
劉虹笑著說:“我沒那個意思。我只要你能盡量先挑我的貨就可以了?!?/p>
詹姆斯狡黠地眨了眨眼皮,說:“這個得明天再說了?!?/p>
劉虹先給詹姆斯倒了一杯早就讓服務(wù)員醒著的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她舉起酒杯說:“詹姆斯先生,我這是第一次請您吃飯呢,非常榮幸,敬您一個?!?/p>
詹姆斯舉起酒杯,說:“謝謝。”
兩人碰杯,詹姆斯喝了一口酒,剛要說話,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詹姆斯拿起手機看了看,皺著眉關(guān)了手機,把手機放到一邊。
劉虹笑了笑,說:“詹姆斯,是不是張衣玫的電話?”
詹姆斯點頭,說:“是。她下午找我,說要請我去吃你們琴島最好的海鮮,被我拒絕了。我告訴她,我約好了朋友了。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非常不禮貌的,我討厭這種太強勢的女人。”
劉虹說:“詹姆斯,您能告訴我,您為什么有些討厭張衣玫呢?您剛剛說,您剛到中國收地毯的時候,她和何新請你吃飯,您一直都不會忘記呢。”
詹姆斯擺了擺手,說:“她想控制我,總以為我到了中國,我就得聽她的,這樣不好,我只是她的生意伙伴,我又不是何新,我為什么要聽她的呢?”
劉虹哈哈笑了,說:“您也知道何新要聽她的???”
詹姆斯說:“當然。這個女人……有點可怕。”
詹姆斯欲言又止,有些話沒說出來,劉虹也沒細問。她知道,詹姆斯和張衣玫的關(guān)系,不是那么簡單。地毯圈的水很深,水中有各種顏色,劉虹想進入地毯圈的核心,又不想染上亂七八糟的那些東西,這是她的理想,她知道很難,但是她想努力。
菜上來后,兩人邊吃邊喝,喝了兩瓶紅酒。劉虹有點喝多了,詹姆斯卻毫無感覺,又要了兩瓶紅酒。
劉虹有些心疼。這種紅酒雖然不是很貴,但是一瓶也要一千多,四瓶酒五千多,加上菜,這一頓飯就得小一萬,這點錢對于詹姆斯來說算不上什么,對于她,卻是正兒八經(jīng)一筆大錢。
不過,看來這詹姆斯正在興頭上,劉虹只得強作歡顏,與他繼續(xù)喝。劉虹只是陪他,喝得很少了,詹姆斯不勉強她,自己喝得很歡。
一瓶紅酒下肚,詹姆斯的話開始多了。劉虹忙打起精神,想多知道一些關(guān)于他的情況和地毯圈的內(nèi)幕,這個詹姆斯卻很鬼,涉及到商業(yè)秘密的話一概點到為止,卻大講一些女業(yè)務(wù)員和采貨的商人,最終談戀愛,甚至結(jié)婚的故事。
對詹姆斯提的這個話頭,劉虹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意思。但她卻選擇了微笑以對,雖然劉虹一直是單身,但她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嫁給詹姆斯。劉虹不想這么做,不是她傳統(tǒng),而是覺得這談戀愛需要情調(diào),需要兩情相悅,對于那些為了錢和生意,把眼一閉,不管什么人都可以結(jié)婚的業(yè)務(wù)員,她沒有鄙視,相反,倒有些佩服,她覺得自己沒有人家的那種決心。
即便是詹姆斯告訴自己,如果她跟他談戀愛,他所有的貨都從她這里出,她也不可能馬上就成為他的對象,那首先得看對眼兒啊。
因此,劉虹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之后,就打斷了詹姆斯的話,問他道:“詹姆斯,我們從酒店出來的時候,您跟那些業(yè)務(wù)員說讓他們明天到酒店大廳等您,我不明白,您明天不是要到張衣玫的公司選貨嗎?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都叫到酒店里去?”
談起生意,詹姆斯依然頭腦清醒,他說:“我要現(xiàn)場競價,我要讓張衣玫知道,她在我眼里,也只不過是諸多供貨商之一?!?/p>
聽到詹姆斯這么說,劉虹突然感到有些惶惑。她不明白,這個詹姆斯讓自己請他吃飯是有什么含義。很顯然,從現(xiàn)在兩人的關(guān)系上來看,他并不想在生意上照顧自己。這讓劉虹感到很受打擊。那他是什么意思?
一頓飯如果突然失去了主題,那再好的飯菜,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劉虹打定主意,觀察事態(tài)的發(fā)展,自己隨機應(yīng)變。
讓她失望又如釋重負的是,詹姆斯很麻利地喝了第三瓶紅酒,然后說劉虹喝了酒了,不能開車了,他自己打車回去。沒等劉虹反應(yīng)過來,詹姆斯就站起來,走出了酒店,竟然直接打車走了。
劉虹不敢開車,也打車回了家。
她剛下出租車,突然有人喊她:“劉虹。”
劉虹酒喝得有點兒多,加上晚上坐車有些暈,因此下車后,感覺迷迷糊糊。這一聲喊,嚇了她一跳。
劉虹轉(zhuǎn)頭四顧:“誰喊我呢,這大半夜的?”
一道很滄桑的聲音繼續(xù)說道:“自己當經(jīng)理了,連我的聲都聽不出來了?什么大半夜呢,這還不到十一點呢?!?/p>
這次劉虹聽出來了,是師父郝建國的聲音,就問道:“師父?您在哪兒呢?”
郝建國從她家的門洞站起來:“在這兒等你呢?!?/p>
劉虹突然想起來,自己當年租這個房子的時候,還是師父幫忙找的呢。怪不得他能找到這兒來。
劉虹真是累了,但是師父來了,她不敢怠慢,忙打起精神,請師父上樓,進了她的屋子。
劉虹給師父倒了杯水,郝建國看來是真渴了,連喝了兩杯水才說道:“你們樓下的那家刀削面真舍得放鹽,你要是再不來,我就得回家喝水去了?!?/p>
劉虹有些驚愕:“師父,您幾點過來了?這家刀削面平常八點半就打烊?!?/p>
郝建國放下杯子:“六點。你拉著詹姆斯那個混蛋剛走,我就過來了。吃了一碗面,在人家店里坐到八點半。那個拉面的小伙子真丑,我問他哪里的他也不說,他真的是甘肅人嗎?”
劉虹哭笑不得:“您管人家哪里人干什么?師父,您有什么事兒打電話給我就行了,何苦等這么長時間?!?/p>
郝建國長嘆一口氣,說:“劉虹啊,師父現(xiàn)在是人微言輕啊,我怕打電話,你不當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