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上的草蒼勁骨感,還有那些細碎
的小花,生動清新。而她,卻是為一塊石頭而來。
岳川回到家,見一身淑女打扮的胡亞美正坐在自家客廳里與母親拉家常,母親那閃閃發(fā)亮的面龐,表明亞美入了她的法眼。亞美一看見岳川進門,便不顧一切地沖上來撲進了他的懷里,令岳明和岳母都感到尷尬。岳明轉(zhuǎn)身離開,岳母則格格笑個不停。
“怎么沒招呼一聲就來了?”岳川感覺到了亞美的熱切思念,但還是淡淡地說。
“給你驚喜啊?!眮喢啦亮税蜒劬锏臏I花。
“快洗洗手,我準(zhǔn)備了夜宵,兩個人都吃一點好吧?”岳母匆匆離開。岳母剛一離去,胡亞美一下就吻住了岳川。岳川措手不及,急忙推開她,低聲說,“亞美,我給你添點水?!?/p>
“你一點都不想我?”亞美嬌嗔地問。
“想啊。”
“看不出來。”
“家里有人?!?/p>
“那又怎么樣,又沒外人?!笨磥?,亞美真是被分離之苦熬壞了,她的直接和不可克制,讓岳川一時難以招架。
夜晚亞美睡岳川的屋,岳川睡客廳沙發(fā)。岳明說自己要去廠里值班,讓岳川睡了自己的屋。岳母因為第一天見亞美,不好說什么,其實她好想讓岳川和亞美合睡一個屋。亞美說他們在國外就住一個屋,那還有什么好客氣的。當(dāng)然,回到家當(dāng)著父母的面,還是要講點禮數(shù)的,不能亂來。
岳川感到身體很疲憊,他向亞美和母親道了晚安,先睡下了。亞美獨自站在岳川的屋子里四處打量著。
小屋很潔凈,顯然是母親打理的。兩排書架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除了繪畫方面的,就是文學(xué)類和玉雕類,文學(xué)類的又以神話類居多。是啊,她所愛的人是個崇拜超能力,具有非現(xiàn)實的和遠古時代理想追求的人,作品都是思考與探索自然并結(jié)合自己的想象力所產(chǎn)生的。神話是岳川進行創(chuàng)作的不竭源泉。
亞美看到書架下面有一些手稿,她隨便抽出一本,打開一看是岳川的手跡。這時,岳母進來了,她是給亞美送新毛巾被的,看到亞美在探究岳川的書架,便走過來說,“我們家岳川啊,別的方面木訥,唯獨喜歡讀書,喜歡畫,喜歡寫?!?/p>
“我看他還喜歡雕呢,這是家傳?”亞美問。岳母笑了,“哦,那是跟他哥哥學(xué)著玩呢。都不知道他腦袋里怎么就能裝那么多東西。”
亞美拿到手里的這本手稿是岳川寫的《昆侖神話》。夜里靜靜的,亞美展開手稿,在岳川的臺燈下很享受地讀起來。
……半人半獸的西王母統(tǒng)領(lǐng)青鳥神獸打敗了侵犯昆侖山,搶奪玉種的魔鬼亞旦,收兵回朝。這時,西周天子周穆王來訪。
周穆王高大英武,充滿智慧,統(tǒng)御四方,威震宇內(nèi)。他以八駿神馬為御駕,由七千兵勇為陣,西巡長驅(qū)萬里,進入了昆侖之丘。一個容貌絕代、青鳥相伴的女神出來迎接,這就是換了妝的西王母。周穆王獻上奇珍異寶。西王母盛情款待,歌舞升平瑤池畔,與周穆王對酒當(dāng)歌。周穆王登上西王母居住的群玉山,一覽昆侖。正在愜意之時,周穆王雄性的腳無意中踩到了蟒頭上,地獄之門轟然打開,魔王亞旦率眾妖孽來侵襲昆侖山,劫掠了西王母精心培育的三千年才結(jié)一次果的蟠桃園,欲掠取玉種。
西王母的龍兵虎將沖出去,卻大敗而歸。正待西王母要上借天界之力時,周穆王盡顯英雄本色,命大將軍諾和率兵殺將出去。魔王從未見過人類兵器,瞬間被戰(zhàn)鼓、弓箭、火球嚇退。西王母的女兒容真在山頂上把戰(zhàn)事看得清楚,對指揮若定的大將軍諾和頓生愛慕之心……
原來岳川也很懂愛情,他崇尚的一定是千古不變,地老天荒的愛情吧。
手稿最后寫著改編自《山海經(jīng)》、《穆天子傳》。亞美沒看過這些古書,但她知道《山海經(jīng)》是本奇書,至于《穆天子傳》一定是寫周穆王的傳記。她相信原著里的愛情沒有這么含蓄,到了岳川這里就被賦于了他的人格因素。這時月亮西沉,亞美掩卷難眠,她悄悄起身向岳川睡覺的屋走去。亞美輕輕推開門,不禁意外,只見岳川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似一尊泥塑。
“岳川,你怎么了?”亞美關(guān)切地問。
“剛做了個夢,好奇怪?!?/p>
“什么夢?能讓我分享嗎?”
“好像是一個遠古時代,車馬牛羊的,還到了一個洪荒的大山里……”岳川回憶著說。
“是昆侖山嗎?”
岳川驚訝地望著亞美。
“方才我在隔壁看你的《昆侖神話》,難道你有了感應(yīng)?”
聽亞美這么說,岳川舒了口氣。夢境太清晰,醒來后他一時不知道身在何處。這樣想來,好像就是昆侖山。
“我對你哥說了,我也跟你們?nèi)デ嗪N鞑亍!眮喢琅d奮地說。
岳川接不了她的話。
夢里所有的記憶在他腦海里旋轉(zhuǎn),有些情節(jié)清晰得不能解釋,難道創(chuàng)作過的東西會以夢的形式呈現(xiàn)給自己嗎?在那夢里,他是周天子的大將軍諾和,這讓他陷入前世今生的輪回中。他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但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人類還無法破譯的秘密。自從掉進地宮,他的內(nèi)心似乎起了變化,并不是恐怖或驚嚇造成了心理障礙,而是意識有時候不受自己控制,恍恍惚惚的。馬琪拿出那兩枚白玉舍利時,那道白光擊到了他。瞬間,那位壁畫女子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他揮之不去,抓又抓不住,很痛苦。明天他必須催馬琪把白玉舍利還回圣光寺,鎮(zhèn)寺之寶,豈能輕易辱沒。
岳川掉進地宮的事,家里人和亞美并不知道,這是岳明和岳川達成的盟約,被家里人擔(dān)心總是很麻煩的事。比起家庭的關(guān)懷,岳川好像更需要寂靜、清醒的環(huán)境?,F(xiàn)在他就很想對亞美說回自己房間去,他需要安靜一會兒。沒等到他說,亞美說話了:“躺下睡會兒吧,還有兩小時天就亮了?!?/p>
亞美說著把岳川按倒在枕頭上,自己也擠上床。亞美火熱柔軟的身體讓剛剛經(jīng)歷了暴雨洪水襲擊的岳川沉沉入睡,一夜無話。
岳明晚上并不值班,只是為了給弟弟讓個方便。他來到廠里才知道今晚值班的是石冬生。冬生見岳明來廠里也不奇怪,因為岳明常常會夜間來廠里巡視一圈。冬生對他說,下個星期想請假回一趟西安,一是家里有些事要處理,二是秋生的生日想去陪陪他。岳明說沒問題,他也要去格爾木,如果時間來得及,會趕過去給秋生過個生日。
石冬生沉默片刻說:“還有一年秋生就期滿了。如果秋生讓我回西安,你說我回嗎?”
“我當(dāng)然希望你留在揚州,”岳明說?!扒锷粼敢鈦頁P州我則求之不得。”石冬生眼睛里滿含著感激,她抱歉地說,“今天阿姨讓我去家里,說北京來了客人,我那會兒脫不開身……”
“噢,沒關(guān)系,是岳川的同學(xué)來了。”
“同學(xué)?不是女朋友?”
“也許是吧?!痹烂餍α?,“我還搞不清楚?!笔行┴?zé)怪地說,“你這當(dāng)哥哥的!搞不清楚弟弟,也搞不清楚自己?!?/p>
“嗯?”岳明問,“我怎么搞不清楚自己了?”冬生說,“不對,是阿姨說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p>
岳明欲言又止地走出值班室,站在院子里透風(fēng),心里想著冬生的話。接著又想到亞美,這個圓潤、爽朗,并不是很漂亮但很可愛的北京女孩兒,好像很愛岳川的樣子。如果他們要相伴去青藏線,那到了格爾木又怎么面對嬋兒?想這些事,岳明總是有些心亂。
冬生坐在值班室里靜靜地看著書。沈佩奇從窗外經(jīng)過,一眼看到冬生,不由停了一下腳步望著她,片刻后才悄沒聲地離去。岳明看在眼里,心想,如果把他倆撮合到一起,冬生就永遠留在揚州了。
第二天,馬琪悄悄去圣光寺把舍利還給了法師。
法師說:“施主愛玉卻不知玉。”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玉從來都是人格和品德的象征。
“再也沒臉見法師了!”馬琪回來后對岳川說,“從沒見過他那么嚴(yán)肅地對我。”岳川說,“你知足吧!法師已經(jīng)開恩了,沒杖責(zé)你,沒追究你的刑事責(zé)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