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受了糊涂美人的恩賜，我心里就沒有一天安寧過，我覺得這樣對胡玉珍太殘忍了，面對一個溫順善良胸?zé)o城府的女人，我這樣做太損了。后來，糊涂美人又約過我兩次，我都借故推托了。
有一天謝玲對我說她很餓，我?guī)コ悦鏃l，我們找了一家飯店，排了一個小時的隊(duì)，終于買到了兩碗面條。當(dāng)我掏錢拿糧票時，謝玲問，“哪來這么多糧票？你糧票不是只剩下幾斤了么？”我說是表姐給的，她有點(diǎn)不相信，但也沒追問。往回走的路上，謝玲心情郁悶地告訴我，她爸來信了，信中說她爺爺在河南老家餓死了。他讓謝玲放暑假和她媽媽回河南，去把她老家的奶奶接到東北來。
“你爸爸為什么不回去接？餓死的可是他爹呀?！?/p>
“我爸整天忙著訓(xùn)練民兵，國家怕蘇修打過來，連爺爺死了都沒讓他回去?！?/p>
聽了謝玲的話，我久久沒有出聲，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群餓得槍都背不動的農(nóng)民，一個個低頭耷拉腦保衛(wèi)祖國的畫面。
過了幾天，鄭老師通知同學(xué)們，“由于不能正常上課，教育科決定放五十天暑假，再過兩天就放假了。也就是七月一日放假，八月二十一日開學(xué)，同學(xué)們有什么打算和安排都早做好準(zhǔn)備?！?/p>
聽完老師的話，同學(xué)們互相打聽各自的安排，有的說回家，有的說留在學(xué)校，有的說去挖煤。老夫子問我有什么安排，我告訴他沒有具體打算，過兩天再說吧。
糊涂美人插話：“一定是和謝玲回家了?！?/p>
我看了她一眼沒吱聲，謝玲生氣地說：“回不回家與你有關(guān)系么？”
糊涂美人紅了臉，說道：“當(dāng)然和我沒關(guān)系，我關(guān)心你們還不可以么？”
謝玲說：“你還是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的李所長吧?！?/p>
我知道謝玲的火氣由何而來？可能是感到糊涂美人對我太好了。
我告訴糊涂美人：“謝玲回河南接她奶奶，我現(xiàn)在還沒有決定去哪兒?！?/p>
糊涂美人臉更紅了，本來想對謝玲發(fā)火，聽了我的話，再沒說什么。
第二天天氣晴朗，我在食堂買了兩個小饅頭，就和謝玲去了我們經(jīng)常去的郊外的白樺林里。這是一片美麗的白樺林，棵棵白樺碗口粗細(xì)，在天空為我們擎著一柄柄大傘，樹下，鋪著一層羊胡草，這種草，真像羊胡子一樣，又細(xì)又柔又有韌性，踩上去軟軟的，躺上去綿綿的。我和謝玲一進(jìn)入白樺林，便疲倦地躺在羊胡草上，享受著樹葉間篩下的或大或小耀眼的光斑，感受著白樺林里的清純寧靜。人到了這種地方，都變成了神仙。但是，我們卻沒有神仙那樣寬大的心懷，無情無緒地躺在羊胡草上。
謝玲溫順地躺在我的胳膊上，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謝玲，你放心回河南吧?！?/p>
“你也回家吧，看看你爸爸媽媽、弟弟妹妹，你不總說想他們么？”
聽完謝玲的話，我心里非常難受，我何嘗不想回家呀，但我能回去么？想到這里，不由長嘆一聲。
謝玲可能以為我為分別嘆息呢。
饑餓，餓得一對青年男女，連談情說愛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們躺在那里，只是不想耗費(fèi)太多的體力。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第三天，謝玲被他父親的一個佳木斯的戰(zhàn)友接走了。他們先坐車先去佳木斯，在佳木斯乘船回湯原，再和她母親一起去河南。我要把她送到佳木斯，謝玲說什么也不讓，說那樣怕她自己也走不了。
宿舍空蕩蕩的，又剩下老夫子秀才和我三個人。他倆決定哪也不去，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我心里千頭萬緒，亂麻一樣梳理不清。思來想去，我決定去老師家，讓她給出個主意。
到老師家后是伯母開的門，丹丹看見是我就喊：“叔叔，媽媽，叔叔來了?！崩蠋煆呐P室笑著走了出來。她剛洗過頭發(fā)，還沒來得及梳理，黑黑的長發(fā)瀑布一樣飄灑在腦后，襯托著她蒼白嬌美的臉。我從沒發(fā)現(xiàn)老師這么美，那一刻簡直看呆了。
老師發(fā)現(xiàn)我不管不顧地看著她，一邊披外衣，一邊不經(jīng)意地問：“守義、你來得正好，你這個暑假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去野外搞點(diǎn)野菜，一湊和五十天就過去了?！?/p>
“老去弄野菜也不是辦法。現(xiàn)在野菜都老了，總吃會吃出病的。這個暑假，我?guī)Уさとノ掖缶四莾?，你如果能去最好了。去掉我需要學(xué)習(xí)的十天時間，連來帶去我們可以在那里待上四十天。我大舅在水庫看魚打魚，家中就他一個人。水庫里有魚、有蝦、有蛤蜊，山上野菜也多，那里肯定比我們這里好維持。家里省下點(diǎn)糧食也能讓我母親吃幾頓飽飯。為了我和丹丹，我母親總是不吃飽?！闭f著，老師的眼圈紅了。
聽完老師的話，我非常激動，馬上說：“老師，我去?！睕]等老師說話，我著急地接著問，“老師，什么時間走，明天走好么？”
看我著急的樣子，老師笑了，告訴我明天她去教育科安排一下，后天一早動身，又囑咐我去水庫的事兒不要告訴老夫子和魯余糧，人去多了，大舅那兒地方小，沒地方招待。
吃飯時，伯母告訴我水庫如何如何好，魚蝦多得了不得，她如果能走動，也要和我們一起去不可。
去水庫那天早晨，我起得很早。我把兩件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放在包里，喊醒老夫子和秀才，撒謊說去銀春我大哥那里，就匆匆離開了。到了老師家，老師和丹丹準(zhǔn)備好了。我們把帶的東西綁在自行車上，讓丹丹在車上坐好，告別了伯母，我們就踏上了去水庫的路。
鶴崗有好幾座大水庫，我們?nèi)サ氖曲Q崗的五號水庫。五號水庫在南山礦的西南面，大多都是蜿蜒的山路，但還不算難走。我推著自行車，邊逗丹丹邊和老師說笑著，心情輕松愉快。剛出市郊時，還能看到一些采野菜的人，進(jìn)入到了山區(qū)，就很少看到人了，好像這條路專門是為我們修的。但路也越來越狹窄了，推著自行車勉強(qiáng)還能行走。大約走了三十里路，才算進(jìn)入到真正的山區(qū)了。山坡上，蒼松古樹直插云天，山洼里一片片白樺林，一排排水冬瓜，一叢叢托盤兒，還有這一棵那一棵的暴榪子……暴榪子也叫暴榪丁香，此時正是盛花時節(jié)，一叢叢一簇簇，枝頭開滿白花，若云若絮，在綠野的襯托下白得耀眼，把奇異的香味兒散發(fā)出來，聞上去心清氣爽。大山里，除了暴榪子美得打人眼睛，山坡上，更有紅的野百合黃的金針菜藍(lán)的馬蓮花粉紅的石竹花……各種野花，大花小朵，將山野裝點(diǎn)得如同錦繡，讓人目不暇接。除了暴榪子散發(fā)著強(qiáng)烈的香味外，各種野花也互不相讓，清爽的風(fēng)將所有的香味兒融合起來，又分散開來，聞起來泌人肺腑?，F(xiàn)在有一個詞兒，叫負(fù)氧離子，說能興奮神經(jīng)。當(dāng)時不知道這些，只覺得一進(jìn)入山中，就興奮，就像走向回家的路一樣，讓人全身都想飄起來。丹丹坐在自行車上，樂得又喊又叫，一會兒要這朵花兒，一會兒要抓那只蝴蝶兒。老師也非常高興，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大自然的景色使她忘記了煩惱，逝去的青春在無所顧忌中又顯露出來，她跟在自行車后，一會兒給丹丹采花，一會兒給丹丹捕蝶，舉手投足，活脫脫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我們一路欣賞著美麗的山野景色，一邊往山里行走，大約又走了十幾里，老師告訴我，再有二十多里就到水庫了。一路興奮，丹丹開始昏昏欲睡，我停下自行車，把丹丹抱下來。對老師說我們休息一會吧。老師的臉紅撲撲汗津津的，白底蘭花翻領(lǐng)衫已被汗水溻濕了。
我們在路旁的小河邊坐了下來。小河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山泉水，清澈冰涼。我們痛痛快快地洗了洗臉，喝足了淳如甘露的泉水，頓時感到精神了很多。丹丹也不困了，她吃了幾塊餅干，就跑到一叢野百合前折花，她費(fèi)了很大勁兒折下兩朵，一定要給老師帶上一朵，老師戴上后，她圍著老師轉(zhuǎn)了兩圈說：“媽媽戴花真好看，叔叔也戴一朵?！钡さふf著就要給我戴花，我抱過丹丹說：“叔叔不戴花，叔叔是男人?！钡さげ灰啦火?，說：“叔叔騙人，男人怎么不戴花？爸爸和媽媽的照片，爸爸就戴花?！甭犕甑さぶ蓺獾脑挘姨ь^看看老師，老師臉上露出了一絲哀怨，勉強(qiáng)對我笑了笑，說道：“到水庫還很遠(yuǎn)呢，咱們走吧?！?/p>
我把丹丹抱上自行車前大梁，對老師說：“你也坐在自行車吧，還能扶著點(diǎn)丹丹?！崩蠋煵豢?，我好說歹說老師才坐到自行車上。
我推著坐著兩個人的自行車雖然累，但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支承著。下午兩點(diǎn)多，我們到了五號水庫，找到了漁業(yè)隊(duì)，也找到了老師的大舅。
老師的大舅是個典型的山里漢子，五十多歲，皮膚黑紅，風(fēng)吹日曬的臉上過早地刻上了皺紋。看到我們，老師大舅很興奮，抱過丹丹說：“丹丹長這么大了，還認(rèn)識舅姥爺么？”丹丹嚇得要哭，老師對丹丹道：“丹丹，這是舅姥爺，快叫舅姥爺?！钡さひ宦暡话l(fā)。老師將我也介紹給了她大舅，說：“這是我學(xué)生張守義，陪我們一起來的?！贝缶诵卣f：“這孩子長得精神。好，我安排一下咱們就回家?！崩蠋煂ξ艺f：“我大舅，你也叫大舅吧?！崩蠋煹慕ㄗh正合我意，我叫了一聲“大舅”，大舅樂哈哈地對我點(diǎn)點(diǎn)頭，認(rèn)了。
漁業(yè)隊(duì)是建在水庫旁邊的一座磚瓦房，大舅把我們讓到屋里。屋里坐著十多個年齡不一的漢子，大多都在吞云天吐霧地吸著旱煙，整個屋子都被煙霧擠滿了。我們進(jìn)屋后，大家轉(zhuǎn)過臉來，好奇地看著我們。大舅介紹了老師和我，告訴他們我們是來這里過暑假的。這些山里漢子，很善良，朝我們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大舅對一個三十左右的黑臉漢子說：“李隊(duì)長，我?guī)麄兓丶伊?，晚上再來?！崩铌?duì)長說：“外甥女來了，不要急著回來。”轉(zhuǎn)向一個年輕瘦子說：“王老三，去囤子里拿條魚，挑大的，讓老趙拿回去招待外甥女。”叫王老三的年輕人答應(yīng)著跑了出去，一會兒，就拎回一條四五斤重活蹦亂跳金黃的大鯉魚。
大舅提著鯉魚，領(lǐng)著我們回家了。
大舅的房子離水庫不遠(yuǎn)，建在山坡上，旁邊還有五六戶人家，各家的房子不挨不靠，每家都有一大塊園子，將整個山坡占住了。大舅的園子里除了種一些苞米高粱等大莊稼，還有一些青菜，綠油油的長得十分可人兒。院子里也打掃得很整潔，燒柴垛擺得見方見角。大舅房子是座草房，墻抹得很光，顯得質(zhì)樸厚重。大舅的門沒鎖，打開房門，小屋里的一切盡收眼底：一鋪炕，一個鍋臺，鍋臺連著炕，中間搭著一尺高的墻臺，墻臺上放盞煤油燈，炕上擺著煙笸籮，炕稍立一個被褥架，上面擺著兩鋪麻花被。地下一個木箱，箱子上放著盆碗筷子，旁邊還立著一個小炕桌，這就是大舅小屋的全部了。
大舅笑著說：“這就是舅舅的家，小了點(diǎn)，一個人住也用不了多大?！贝缶说脑捔髀冻鰸M足和樂觀。
老師將丹丹放在炕上，打開提兜拿出兩盒罐頭說：“大舅，這是我媽讓我給你帶的罐頭，現(xiàn)在市里啥都買不到了?！崩蠋燂@得不好意思。
大舅沒在意，樂呵呵地說：“住這里誰還吃罐頭？新鮮的東西還吃不過來呢。對了，我姐身體還好么？”
“我媽身體還行，只是腿還是老毛病，關(guān)節(jié)炎，不然也來了?！?/p>
我見大舅和老師嘮家常，拿出毛巾抱起丹丹對老師說：“我?guī)Уさとハ聪础！?/p>
“出門沿這條道一直走，百十步就是水庫了，洗衣服洗澡都行?！贝缶烁嬖V我。
我抱著丹丹順著砂石小路，來到水庫邊上，抬眼一看，眼前的大水庫，渾然到了仙境。
碧波蕩漾的幾十里水面，夕陽中波光粼粼，泛出萬點(diǎn)金光，一些水鳥在水面盤旋著。水庫四周青山圍繞，將整個水庫襯托得就像一面鏡子，青翠朦朧的遠(yuǎn)山和霞光，在鏡子中投下濃重的倒影。
靠近大舅小屋的水庫邊上，是一片大大小小的臥牛石，有的浮出水面，有的趴在水底，真像一群牧歸的水牛，靜靜地在水中洗澡呢。一塊靠近岸邊的黑赭色的大臥牛石，上面可以躺上五、六個人，就像一個大石床。我把丹丹放在“石床”上，把自己脫得只剩一條褲衩，把丹丹全身脫光，抱著丹丹一步步走進(jìn)水中，泡在被太陽曬了一天熱乎乎的清水中。水不足一尺深，清澈見底，柳葉般大小的魚在水下穿梭來往。
丹丹喜歡得笑個不停，我倆相互撩水、嬉戲，玩了一會兒，又開始抓小魚。小魚很難抓，靈活的在石縫中鉆來繞去，我和丹丹四只手也堵不住它們，丹丹露出失望的神色，呶著小嘴道：“叔叔，不抓這些破小魚了?！?/p>
我安慰她：“叔叔一定給你抓住這些破小魚。”
我和丹丹專注地抓那些難抓的破小魚兒，老師來到跟前才發(fā)覺，我感到有點(diǎn)不好意思，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老師說：“這水真好?！?/p>
老師看著我說：“真羨慕你，我要像你這么大多好?！?/p>
我愣了愣，轉(zhuǎn)換話題道：“老師，你也洗洗吧?！?/p>
“我不洗了，大舅把魚都燉好了，等我們吃飯呢?！?/p>
我和丹丹穿上衣服，老師蹲在水邊洗把臉，我們回到了小屋。
大舅見我們回來，放上炕桌。大舅掀開鍋蓋，霎時間魚和苞米面大餅子的香味兒飄滿了小屋。鍋里燉的是那條大鯉魚，鍋的四周貼了一圈黃燦燦的苞米面大餅子?？吹竭@些，猛然間讓我想起了家鄉(xiāng)的回龍崴子，想到父親的房子，父親的扳罾網(wǎng)，媽媽燉的鯉魚和貼的大餅子……感到特別親切。
大舅將整條魚盛在一個大瓷盆中，放在炕桌中間，又鏟了一盤大餅子放在旁邊。肥美的魚肉，香甜的大餅子，讓我們食欲大開。大舅邊哄著丹丹邊給她挑不帶刺的魚肉，而我和老師也顧不得客氣了，顧不得有刺兒沒刺兒，就往肚子里吞咽。丹丹弄得滿臉油污，還舍不得放棄盆里的魚肉。大舅看我們吃得這么香，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說道：“咱這大水庫，別的沒有，吃魚管夠兒。你們愛吃，大舅明天再往回帶。”
大舅如此說，我和老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吃完飯，老師問大舅：“山上的野菜多不多？我們想在這里過完暑假，省下點(diǎn)糧食也好讓我媽吃幾頓飽飯，城里的日子太難了。”
大舅聽了老師來意，說道：“什么野菜？在舅舅這兒用不著吃野菜。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糧，那個箱子裝得滿滿的都是糧。再說了，咱這個大水庫就是個聚寶盆，里面裝滿了魚和蛤蜊，就怕你們吃膩了。我和李隊(duì)長說說，讓你們?nèi)ゴ笊碁?。你們沒事兒就在那兒打魚撈蛤蜊，可好玩了?！?/p>
聽了大舅的話，我和老師都很高興。大舅又告訴我們，他晚間在漁業(yè)隊(duì)住，不能回來?，F(xiàn)在，有不少逃荒的都來水庫偷魚，漁業(yè)隊(duì)的勞力全成了打更的。大舅又叮囑我們，晚間睡覺一定要把房門關(guān)好，把大門也關(guān)好、插好，這里靠著山，晚間常有黑瞎子和狼跑來找吃的。大舅說完就回漁業(yè)隊(duì)去了。
大舅是個爽朗的山里漢子，在他面前，一點(diǎn)都不用拘束，很隨便，大舅一走，小屋里只剩下了老師、丹丹和我了，一時間，這逼仄溫暖的小屋，倒將我們關(guān)得有些不自然了。我和老師幾乎同時看看窗外，看著黃昏的光線越來越濃重，又回頭看看小炕，看到這鋪能睡三個人的小炕，我們又互相對看了一眼，一時間，不知對方心里都在想什么。
天很快就黑了，按照大舅指點(diǎn)，我到外面關(guān)好了大門，又回屋關(guān)好房門，老師點(diǎn)亮了那盞油漬斑駁的小油燈，把被褥鋪好。丹丹興奮了一天，老師剛將她放到炕中間，就呼呼睡著了。屋里空氣不流通，關(guān)上門后更加悶熱，炕也燙手的熱。我身體也是燥熱難捱，雖然不自然，還是紅著臉脫掉了外衣，只剩下背心和褲衩。老師也是一臉汗水，見我脫衣服，也脫掉了外衣，我偶一回頭，看到了她脫得也只剩下背心和短褲了，感覺頭腦“嗡”地響了一聲，我不僅看到老師脫了外衣，還看到了老師白背心包裹的脹鼓鼓的乳房，粉褲衩包裹的圓圓的屁股……見我回頭，老師臉更紅了，輕聲說：“守義，睡吧。你睡炕頭，我睡炕梢?！?/p>
我聽話的答應(yīng)一聲，吹熄了小油燈。
小屋一片漆黑。
黑暗中，感覺心里輕松了許多，我相信，老師也和我有同樣的感覺。
躺在炕上，我滿身疲乏，卻睡不著，整個心思全被老師包圍了，滿腦子都是剛才老師脫衣服的形像，飽滿的乳房、渾圓的屁股……那幾個圓兒，圓得我腦海中一片暈炫。
此時此刻，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和牛淑芬的初戀，腦海里全是圣潔，干凈得沒有一點(diǎn)肉欲的想法；我和謝玲的愛戀，曾經(jīng)有過肉欲的感覺，卻被我用理智戰(zhàn)勝了；現(xiàn)在，和老師一起躺在這溫暖的小屋中，聽著老師的呼吸聲，聞著老師散發(fā)出來的異樣的體香，我整個心思都集中到了一處，被老師吸引過去了，甚至可以說，潛伏了十七年的欲望，在這一刻被老師引爆了……我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欲望，但是，越壓抑那股火燒得越旺，燒得口干舌燥，我真想跳起來，過去抱住老師，用她的濕潤，澆滅我滿身的欲焰，但是我壓抑住了自己。我翻來覆去在炕上折騰著，一會兒強(qiáng)壓呼吸，一會兒嘆息連連，就在我折騰時，耳朵也出奇的好使，我聽見老師也在翻來覆去，也在嘆息連連。老師的動靜，更加強(qiáng)了我的欲火，那個東西不甘示弱，隨著我越壓抑它，挺得越加堅(jiān)強(qiáng)，最后，我只能安慰它，輕輕一碰，它就像一匹野馬似的掙脫束縛，呼嘯奔出……
一股腥膩的味兒在屋子里彌漫開來。
這一過程，雖然都是在黑暗中發(fā)生的，一旦平靜下來，卻讓我心里充滿了悔恨。我罵自己，我是多么可恥，多么齷齪，和我躺在一個炕上的是我的老師啊，是關(guān)懷我愛護(hù)我的老師，她就像圣母一樣圣潔，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對她的褻瀆……如果老師這時問我什么味兒時，我相信，我會找個地縫兒鉆進(jìn)去。
老師雖然喘息粗重，并沒有問。
老師如此，讓我更加不好意思，我強(qiáng)忍著羞愧感，感懷著老師的偉大，老師的美好……但剛一想到老師，那股勁頭兒又沖上來了。
我趕緊下地，輕輕推開門，在夜的冷風(fēng)中站了一會兒，打了一瓢水洗了把臉，把身子也洗了一下，在冰冷的刺激中，這才平靜下來。我回到屋中，只聽老師輕聲說：“守義，快睡吧?！?/p>
我輕聲“嗯”了一聲，躺在炕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