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原來如此?！?/p>
隨著眼前的書房愈發(fā)近了，李璃透過一扇圓形拱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鎮(zhèn)國公秦懷正坐在院子里的小石桌前，白瓷一般的手指正捧著一卷書看著，神情專注而迷人。
“那小的就先退下了?！?/p>
門房識趣，引著李璃到了之后就迅速退開，李璃揮了揮手，信步向院子里走去。
“小公子為何今日又想見我了？”
李璃走到小石桌前，一撩衣袍隨意的坐在秦懷對面。
秦懷放下手中書卷，目光和以往一樣清冷無波，只是眸子淡淡垂著，他輕聲的解釋一句，“那日并非是我不愿見你。”
李璃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小公子說的是下官送還披風(fēng)那日的事？”
秦懷微頷首，卻是沒看李璃。
“那下官就要再追問一句，為何那日在詩會，小公子看見下官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直接就走了，理都不理人的？”
這話像一顆石子落在湖水中，激起千層浪花。
秦懷神情一怔，忽而緊抿著嘴唇，片刻后才又恢復(fù)往日的平靜和冷然。
“那日我見你，正和張家小姐飲酒閑話，想必十分快活，我不便打擾才直接走的?！?/p>
“我同張家小姐不過是隨口說了兩句，況且我對她半分意思都沒有，要是你能過來解了我的困局我才高興呢！”
李璃頓覺那日自己真是損失了一千兩黃金一般懊惱。
秦懷忽的眼睛亮了起來，抬眸看向李璃，“你不喜歡張家小姐？”
李璃和秦懷對視著，搖頭道，“不喜歡，你瞧我像是喜歡那種深閨大小姐的人嗎？”
“說的也是……”
秦懷低聲喃喃了一句。
“既然心結(jié)解開，小公子同我還是好友了？”
李璃趁勢追問，探出身子湊近了秦懷幾分。
興許是李璃距離秦懷太近了，也或是別的什么，秦懷忽地目光飄忽，一下子轉(zhuǎn)過頭去，耳根子都紅了，舌頭都開始打結(jié)。
“是，是好友，我何時說不是好友了。”
李璃光顧著笑秦懷小孩子似的不經(jīng)逗，又坐了回去開始盤算著說正事，也就是今天他來到這里的目的。
“那小公子可有聽說鹿家小七公子和陸芳華之事？”
讓李璃始料未及的是，秦懷毫不忌諱的直接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p>
李璃轉(zhuǎn)瞬心就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直接僵住，片刻后才強(qiáng)硬的扯開極難看的尷尬笑容來，“不知，小公子從何得知？”
“陸芳華不愿與我結(jié)親，還百般羞辱于我，我自要查清這其中緣由?！鼻貞崖曇艄训淠?，半點(diǎn)不像個弱柳扶風(fēng)的小孩子。
李璃一時間有些發(fā)愣，忽然，秦懷清水般的眸子對上李璃還在出神的眼睛，像是一地?zé)崴暨M(jìn)冰窟，在他心底燙出一縷煙、一個洞。
“我雖自幼腿殘，卻也是鎮(zhèn)國公，事關(guān)鎮(zhèn)國公府的顏面，我必定也不會任人如此羞辱于我。”
此刻的秦懷，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不像李璃記憶當(dāng)中那個弱不禁風(fēng)，少不更事總是任人欺負(fù)的小孩子，而是極具氣魄的鎮(zhèn)國公。
還是說他一直以來都僅僅看著秦懷的外貌，就那么自以為的定義了他？
是了……
李璃腦子里忽然想起那日陸遠(yuǎn)在船上忽然開口辱罵秦懷時的景象，秦懷被罵后當(dāng)即怒目而視，竟生生嚇得陸遠(yuǎn)那個囂張跋扈的人渾身一怔，說不出話來。
當(dāng)時是李璃自己替秦懷出了頭，可若當(dāng)時他不替秦懷出頭，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白瓷杯輕輕碰在石桌上的聲音拉回了李璃的思緒，他匆忙回頭，看見秦懷正執(zhí)著一只茶壺從容緩慢的給自己倒茶水。
如雪的白瓷杯里放著一顆糖霜酸梅，一塊晶瑩剔透的冰，在茶水入碗的瞬間叮當(dāng)作響。
“贈爾只鈴鐺，一步一響，一步一想。”
李璃腦子里不知為何忽然響起了很久遠(yuǎn)之前，遠(yuǎn)到他少不經(jīng)事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小孩子說過的話。
他看著面前這白瓷茶杯怔怔的出神，不知不覺那只素手拎著茶壺移開，他的目光才恍然驚醒一般移開。
“那，小公子今日為何又去找碧書？”
李璃目光看向別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迅速轉(zhuǎn)換話題。
殊不知，從方才到現(xiàn)在，不平靜只有他一人。
“李大人是知道了，還是看到了？”
秦懷把茶壺放在石桌上，抬起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李璃。
“看到了。”
李璃的理智一點(diǎn)點(diǎn)回歸，他同樣目光沉靜的和秦懷對視著。
“今日我去找碧書，正巧碰見小公子帶著墨檀也在碧書家中，并問起了前夜之事，想必小公子也是知道有人冒著我的名遞折子這件事。”
“我知道?！?/p>
秦懷垂著眸子，李璃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我只想問一句，小公子為何插手此事？”李璃不想再拐彎抹角，莫名的，他想相信秦懷。
“李太師去的地方是涼州?！鼻貞咽捌鹈媲暗陌状杀?，輕聲說道，“鎮(zhèn)國公府……宗族在的地方也是涼州?！?/p>
李璃擰著眉頭，似在思考，秦懷又緊跟著開了口，只是這次，他的目光不再清冷寡淡，而是灼灼如華。
“李大人，你掉進(jìn)網(wǎng)里了，而且怎么都出不去?！?/p>
李璃的心驟然一沉，秦懷這灼灼的目光燒的他心里如燎原之火一樣難受。
他心知陸府李府和鎮(zhèn)國公府之間，必定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或者什么謀劃，可是……可是他現(xiàn)在怎么都想不出。
“秦懷，”李璃頭一次面色陰沉的直呼了他的名字，“你一定知道什么?！?/p>
秦懷嘴角噙著一絲笑，微微頷首，“李大人，我會幫你，但現(xiàn)在還不是揭開一切的時候?！?/p>
李璃眼都紅了，“所以設(shè)計的人當(dāng)中也有你？”
所以從他遇見秦懷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設(shè)計和陰謀？
那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少年也是假的？
“那個小丫頭如今在城中你家的一間綢緞莊里躲著，明日就會隨人一起徹底離京，然后在離京的路上被滅口?！鼻貞炎灶欁哉f著。
這是李璃認(rèn)識秦懷以來，頭一次聽見他說這么多話，卻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正在渾身上下蔓延著。
“那個小丫頭找的抄書先生是城南那件專門造假的臨摹拐子李，也會在今日下午被滅口，到時候死無對證，那封折子就徹底是你遞上去的了?！?/p>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李璃眉心凝成一個死結(jié)，盯著秦懷幾近咬牙切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