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的腦袋一直在胡思亂想,他和小題已經接近了樓蘭遺址。
干戈開始警覺地四下張望。
小題低聲說:“你怎么不說話了?”
干戈一邊觀察環(huán)境一邊說:“一直都是你在說啊?!?/p>
小題說:“我看你是緊張了,根本沒心情和我說話了?!?/p>
干戈說:“因為我不像你那么沒心沒肺?!?/p>
航拍器不在視野中,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干戈和小題兩個人。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5點鐘,如果是北京,天色已經有點暗了,而羅布泊依然明亮。
總共3公里,他們開車走了一個多鐘頭。
小題突然問:“在北京,公安出警需要多長時間?”
干戈看了她一眼,剛一走神,吉普車就軋到了一個石頭上,“哐當”一下,兩個人的腦袋都撞到了車頂上,頓時天旋地轉。那個石頭肯定不小。
干戈死死抓住了方向盤:“市區(qū)5分鐘,郊區(qū)10分鐘。你問這個干什么?”
小題一邊揉腦門一邊說:“如果咱倆遇到麻煩,警察趕來估計需要3天……”
干戈說:“靠,在這種地方你指望警察?自求多福吧!”
小題好像在自我安慰:“夏邦邦他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的……悍馬可能會快一些兒?!?/p>
干戈撇了撇嘴:“屁,它又不是坦克!”
小題說:“人家的祖先可是軍車!”
干戈說:“就算他們立馬趕到又能怎么樣?你不要指望那幾個豬一樣的隊友。就說那個富三兒吧,他確實有錢,有毛用?這地方又不是《魔獸世界》,靠裝備碾壓。我懷疑他從小到大沒打過一次架。還有那個大明星,她除了出賣色相還會什么?劈開雙腿能夾死人?還有那個病病殃殃的金秀賢,站都站不穩(wěn),起個沙塵暴就刮沒了……還有誰?對,那個副鎮(zhèn)長,遇到來要命的,他說不定會給人家大講正能量,大講和諧社會,而且還得照稿念。還有那個學霸女生,除了會背唐詩三百首,還會干什么?還有那個那個英文名兒,只會玩手機……識相點兒,自己靠自己吧!噢,對了,你也是個廢物,就他媽靠我一個人吧?!?/p>
這時候,航拍器在視野中出現了,盤旋在車的上空,對講機也響了,傳來夏邦邦的聲音:“干戈,小題,你們朝右前方走,1點鐘方向?!?/p>
小題拿起對講機回道:“收到。”
干戈轉動方向盤,直奔樓蘭遺址的西南方駛去。
小題說:“對了,你還落下了一個重要的人!”
干戈問:“誰啊?”
小題說:“趙軍。”
干戈笑了:“那個保安?你看他一臉武林高手的表情,好像一抬腿就能上房似的,其實都是蒙人的,我估計他上學的時候連木馬都跳不過去?!?/p>
小題說:“我認識一個很好的外科醫(yī)生,回北京讓他把你的嘴縫上吧?!?/p>
顛顛簸簸地走出大約半公里,夏邦邦又在對講機里說話了:“干戈,小題,那個建筑大概就在你們那個位置,看到什么了嗎?”
小題用對講機回道:“我們現在就下車去找?!?/p>
四周高低不平,有的地方是干凈的沙子,有的地方是黑色的石頭,有的地方是堅硬的鹽殼。高處有房子那么高,低處有地窖那么深,到處都是視線的盲角。
干戈打開CD,找到一首歌,開始播放。那是一首很俗的廣場舞曲——《踏著歌聲來見你》,徐千雅唱的。
他停下車,對小題說:“我下去看看,你過來,坐在駕駛位子上,如果我遇到了危險,你只需做一件事——把油門踩到底,逃命,聽懂了嗎?”
小題眨巴眨巴眼睛,沒說話。
干戈不耐煩了:“你開沒開過車?”
小題不好意思地說:“只開過碰碰車……”
干戈把眼睛轉向了車外:“我他媽還不如帶那個會背唐詩的了。跟緊我!”
隨即,他跳下車去。
他并沒有熄火,那是為了隨時跳上車逃命。
徐千雅依然在咿咿呀呀地唱:跳花是歌,舞月是歌,妹在唱啊哥來和。愛也是歌,情也是歌,故土鄉(xiāng)情都是歌……YEYIYEOEIYEYIYEOEI,一程那山水一程歌。YEYIYEOEIYEYIYEOEI,我踏著那歌聲來見你……
干戈手里抓著一把飛刀,慢慢朝前走,同時掃視著每一個區(qū)域。
小題跟在他背后。干戈偶爾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竟然在跳!見干戈看她,趕緊正常走路了。
航拍器跟隨著他們,飛得很低,“嗡嗡”地響。
干戈和小題轉悠了半個多鐘頭,沒有任何發(fā)現。石子和鹽殼太硬了,兩個人都穿著牛筋底的運動鞋,腳板火辣辣地疼。
小題拿著對講機對夏邦邦喊話:“夏邦邦,那個入口到底在哪兒???”
夏邦邦回道:“好像就是你們那里啊,沒看到嗎?”
小題說:“都是沙子,哪來的入口!”
夏邦邦說:“實在找不著你們就回來吧,一會兒天要黑了?!?/p>
小題說:“好吧,我都快累死了……”
放下對講機,小題似乎不那么緊張了,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航拍器,突然壞壞地笑了:“干戈,我有個主意。”
干戈繼續(xù)查看地面,頭也不回地說:“不想聽?!?/p>
小題著急了:“很好玩的!”
干戈說:“除非你說準確點——我有個餿主意。”
小題非常配合:“好吧,我有個餿主意。”
干戈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她。
小題滿臉興奮:“我們藏起來唄?”
干戈皺了皺眉:“嗯?”
小題說:“等一會兒航拍器飛遠點,我們藏在一個沙窩里,然后對他們說,我們發(fā)現了一個墓穴,已經下去了,怎么樣?”
干戈說:“這主意不餿?!?/p>
小題激動得要跳起來了,她舉起對講機喊道:“夏邦邦,你讓航拍器去四周看看,然后給我們一個指令,OK?”
夏邦邦回道:“收到。”
果然,航拍器朝西南方向飛去了。
小題拽著干戈就跑,幾步就沖到了她看中的一個沙窩里。沙窩在一個低洼處,上面凸出一塊巨石,幾乎把兩個人全擋住了。
兩個人在柔軟的沙窩里躺下來,干戈聽見,小題的心在“嘭嘭嘭”狂跳。
干戈和她之間有一尺遠的距離,小題拽了他一下:“藏進來!”
干戈就朝里面移了移,兩個人的身體就擠在一起了。他們都不說話,靜靜地等。
航拍器的“嗡嗡”聲由遠而近。
小題的臉竟然激動地通紅,她憋著笑,瞪大了眼睛。
對講機響了,傳來夏邦邦急切的聲音:“干戈,小題,你們在哪兒!你們在哪兒!”
干戈低聲說:“不理他,嚇唬嚇唬這個富三兒?!?/p>
小題立即點了點頭。
夏邦邦可能記得他們是在哪個地方消失的,航拍器一直在他們頭上盤旋,越飛越低。夏邦邦在對講機里繼續(xù)呼叫他們:“你們在哪兒?收到請回話,請回話!”
小題拿起對講機,假裝很緊張地回道:“我們找到了那個入口,正在朝下走!一會兒就可能收不到信號了……”
接著,她按下一個鍵,出現“滋滋啦啦”的噪音。
做完這些,她得意地看了看干戈。
航拍器飛得更低了,不過,它和干戈、小題隔著巨石,應該看不見他們。
對講機又響了,傳來夏邦邦的聲音:“小題,我看到你的腳了。那里很危險,你怎么玩上捉迷藏了?不怕我們擔心嗎?”
夏邦邦和干戈不一樣,他對小題永遠都是柔聲細語,呵護有加。
小題長吐一口氣,抓起對講機喊道:“沒意思!”然后就很無趣地爬出了沙窩。
夏邦邦說:“趕緊返回營地吧,天不早了!等你們?!?/p>
小題回道:“知道啦!”
航拍器率先朝營地方向返回了。
干戈和小題也朝著他們停車的方向走過去。
小題意猶未盡地說:“唉,都怪我,把腳露到外面了?!?/p>
干戈說:“你太抬舉他那個監(jiān)視器了,它連那么大的建筑都拍不清楚,還能發(fā)現你的腳?那個富三兒是在詐你!”
小題似乎恍然大悟:“我腦子進水了!”
干戈說:“不,你腦子沒進水,你腦子里都是水。”
小題白了干戈一眼:“你的嘴還能再賤點嗎?”
干戈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不說話了。
小題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大吃一驚——他們的吉普車不見了!
干戈的頭皮一下就麻了,他迅速轉了一圈。
荒漠雖然有起伏,但總體是平坦的。就像甲蟲,它們感覺腳下高低錯落,大起大伏,無比坎坷,實際上把目光放遠,其實那只是一片平原上的田野。
他們離開吉普車不過半個多鐘頭,正常說來,在這么短的時間,那輛車不可能開出他們的視野。就算它開遠了,也應該能看到它卷起的沙土。
可是,天地靜悄悄,那輛車就是——不——見——了!
一個真相暴露出來——有人!
沒錯兒,與世隔絕的羅布泊,真的有人存在!
他,或者他們,在航拍器飛遠之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了干戈的車!
看來,探險團隊進入羅布泊之后,先后經歷的幾個事件——輪胎被損毀,帳篷被放火,都和這個人或者說這些人有關系!
這片浩瀚的生命禁區(qū),只懸掛著一個監(jiān)控,那就是已經偏西的太陽。它肯定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它注視著干戈和小題,一言不發(fā)。
小題晃了晃干戈的胳膊,低聲說:“對不起……”
干戈看了看她。
小題說:“如果當時聽你的,我留在車上就好了……”
干戈說:“你傻???你要是留在車上,不是一起被偷走了嗎!”
小題憤憤地四下看了看:“這是哪個狗雜種干的?。 ?/p>
干戈說:“說不定被警察拖走了?!?/p>
小題把眼睛轉向了干戈:“別扯了!現在我們怎么辦?”
干戈說:“你說呢?要不咱們打個車回去?”
小題馬上明白了,她抓起對講機,趕緊呼叫夏邦邦:“夏邦邦,我們的車不見了!”
夏邦邦秒回道:“車不見了?怎么可能!”
小題說:“真的!趕緊派人開車來接我們!你再看看航拍器,拍沒拍到誰偷走了車?”
夏邦邦說:“明白!”
小題放下對講機,對干戈說:“天快黑了,我們朝回走吧,迎他們,這樣能節(jié)省點時間?!?/p>
干戈搖了搖頭:“我們只能在這里等?!?/p>
小題不理解:“為什么?”
干戈說:“要是走偏了,我們不但遇不到車,連營地都找不到了。”
小題想了想,說:“我們有對講機??!”
干戈說:“這鬼地方有坐標嗎?”
小題就不說話了。
干戈在沙地上坐下來,小題也跟著他坐下來。
天色越來越暗,四周沒有任何人出現。世界那么靜,時間那么慢。
干戈不想嚇唬小題。
現在,他們不是怎么回到營地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再回到營地的問題。
吉普車不見了,冰雪聰明的小題好像沒有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這地方不僅僅只有他們兩個人!
不管是誰偷走了車,絕不是圖財,這個人,或者這些人,首先剝奪了他們離開的交通工具,接下來,他或者他們要干什么?
圖財后面那兩個字是什么?
干戈微微彎了彎腰,感覺了一下那排金屬物的硬度,那是他的刀子,他在給自己壯膽。
朝四周看了一圈,還是沒有一個人影。
干戈知道,他,或者他們,再或者它,再再或者它們,肯定要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