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孟安晉臂彎里的秦婉望著上方的孟書意,忽然覺得身上疼痛越發(fā)尖銳難忍,滿含淚水的雙眼里,終于真真切切地浮現(xiàn)出了恐懼。
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孟書意的囂張狠戾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摔下樓梯的那一瞬間,秦婉便意識到,孟書意是真的想弄死她!
怎么辦……怎么辦……
秦婉渾身發(fā)抖,一邊趴在孟安晉臂彎里哭,一邊瘋狂想著對策。
樓梯上,孟書意臉上譏誚的笑意緩緩收斂,一眼便看出秦婉怕死卻又覬覦孟家不肯放棄的小心思。
我上輩子居然被這丑東西蒙蔽?可笑——孟書意心里自嘲一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微冷的、帶著若有若無淡香的空氣吸入胸腔,讓孟書意的怒火逐漸平息,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醒、暢快。
她掃了一眼富麗堂皇的客廳,目光落回到還在哭嚎的秦婉身上,兩人視線相接,秦婉下意識低下頭,不敢和她對視。
孟書意微微勾唇,說道:“爸爸,我不想看到她出現(xiàn)在我們家里,不然,我是要鬧的。”
孟安晉望著她,滿臉復雜,眼里情緒有不解、有譴責、有失望,還有些許怒意,最后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嘆息。
孟書意不為所動。
上輩子她總怕讓父親失望,每當她和秦婉起了沖突,父親一句“別鬧了”,便讓她狼狽敗退,一次又一次。
好不容易能重來一回,她不想退了,她就是要鬧,轟轟烈烈、肆無忌憚地鬧!
孟書意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轉(zhuǎn)了身,走回自己臥室。
令人厭煩的哭聲逐漸遠去,最后被厚重的房門隔離,再也聽不到。
孟書意回到臥房,在衛(wèi)生間里面無表情地洗手。剛才抓了秦婉的胳膊,她嫌惡心。
流水嘩啦啦重刷著纖細的雙手,飛濺的水珠掛在白皙的小臂上,襯托得肌膚越發(fā)細膩,白得晶瑩剔透。
孟書意忽然俯身,捧起水覆在臉上,一口氣掬水沖洗四五次,才啪地一巴掌拍下水龍頭,關(guān)了水,抬起頭看著鏡子。
鏡子里的自己濕漉漉,水珠順著臉龐滑落,眼眶微微泛紅,卻不會顯得可憐,也不狼狽,反而像一株熬過暴雨的玫瑰,滿身都是蓬勃而灼烈的生機,美得銳利刺目。
孟書意緩緩抬起手,指尖觸碰著冰冷的鏡面,慢慢摩挲著鏡子里那張鮮活的、張揚的、毫無病氣的臉。
“我回來了。”她低聲地一字一頓呢喃,縈繞在心里的不真實感也已徹底退去,她再次確信,她真的回來了。
回到一切開始之前。
回到她的驕傲被磨滅之前。
客廳里。
秦婉坐在了沙發(fā)上,孟家的家庭醫(yī)生正在給她的左腳踝冷敷。
剛才被孟書意推下樓梯,她把腳給扭了。
冰袋貼在腳踝上,絲絲寒氣凍得她的皮膚刺痛,秦婉卻沒有什么反應,腦子里全是疑惑。
不應該這樣的,原書里的孟書意嬌蠻歸嬌蠻,但絕對不是這種跋扈到能直接動手的人!
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哪一個環(huán)節(jié)有錯漏嗎?為什么劇情會崩??
“小婉啊?!?/p>
秦婉一個激靈,下意識抬起頭,看著對面的孟安晉,眼里又慢慢浮起水汽,委屈地小聲道:“孟伯父……”
孟安晉溫和道:“書意被我寵壞了,性子急,她不愿意讓你住進來,伯父也拿她沒辦法。這樣吧,伯父給你安排別的房子,再給你請個阿姨打掃做飯,你什么都不用操心,行吧?”
秦婉頓時心里一涼,開始慌了。
不能住進孟家,她的任務不就廢了?
任務作廢,她的獎勵怎么辦?
腦子里嗡嗡作響,秦婉指尖都有些抖,她看著孟安晉的臉半晌,明白自己這回是鐵定進不了孟家了。
“……我都聽孟伯父的?!彼D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脆弱苦澀的笑,眼淚靜靜地流了下來,“書意姐姐不喜歡我,不想看見我,我能理解的……孟伯父對我這么好,我很感激您,我都聽您的……”
“理解就好,唉,不哭了,小婉。”孟安晉嘆了一下氣,“要是書意能有你這么乖就好了?!?/p>
秦婉微微垂下腦袋,忽然又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還有一件事想麻煩您……您可以給我轉(zhuǎn)學嗎?我不想、不想呆在這個學校了……”
“為什么?”
秦婉吞吞吐吐了半晌,才垂著淚啜泣道:“他們都罵我……都說我是克星,克死了我爸爸媽媽……嗚嗚嗚嗚嗚嗚,我不是克星,我不是……我爸爸明明是救人的大英雄!嗚嗚嗚嗚……”
想起秦婉父親的死因,作為被救的那個人,孟安晉心情也格外復雜,自然一口答應了秦婉的請求,想了想,打電話給秘書,讓他安排秦婉進西里斯貴族私立學校。
——也就是孟書意就讀的學校。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學期過半,轉(zhuǎn)公立大學有點麻煩,而轉(zhuǎn)進私立學校則省事很多,尤其西里斯還是孟家兩個孩子都就讀的學校。
重要的是,西里斯作為整個國際首屈一指的貴族學校,孟安晉把失怙的秦婉送進去栽培,誰知道了不稱贊他一聲仁義呢?
孟安晉對這個安排越想越滿意。
秦婉也很滿意。
原著里的秦婉也進了西里斯,聽到孟安晉讓她去西里斯的時候,她的不安和慌亂也慢慢平息,手握劇情的踏實感也隨之回籠。
時間也不早了,孟安晉便讓人把秦婉送回去,等明天新公寓打掃干凈,再派人給她搬家。
秦婉乖巧柔弱地道謝,站起身來,在保姆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慢吞吞往外走,走出大門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不容易通過孟安晉攢到的氣運值被扣了。
腳踝的疼痛仿佛一根無形的藤蔓,順著她的腳踝往上攀爬,爬到她的心臟上,生長出密密麻麻的怨恨。
她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剛才自己成功住進孟家,是不是就不用拖著傷腿、狼狽地連夜奔逃?
孟家家財萬貫,又不缺她一個人的飯,孟書意怎么就不肯讓她進孟家?
她父親還救了孟安晉一命,憑什么不讓她在孟家???
真是心胸狹隘!惡毒!潑婦!
秦婉心里怨毒地咒罵,臉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地有些扭曲起來,旁人看了只以為她疼得厲害,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惜。
秦婉被攙扶著離開孟家、坐進車子里時,孟書意正在二樓陽臺上俯視著她。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孟書意仍然看清了秦婉在離開孟家大門時,頭頂上忽然冒出的奇怪數(shù)字:-5。
什么東西?
孟書意抱著胳膊,眉頭皺了起來。
秦婉周圍的人好像都沒有看見那個數(shù)字,孟書意心想是不是就自己看到了,這個數(shù)字又是什么意思?
她琢磨了一會兒,回想起打游戲時,紅名怪被打掉血的時候屏幕上顯示的扣血數(shù)字。
難不成那個-5,是代表秦婉被她氣得掉血了?
那可真是……太妙了!
孟書意的嘴角慢慢勾了起來,發(fā)現(xiàn)樓下院子里正抬頭望過來的父親,頓時笑得更加驕傲明艷,濃密柔順的長卷發(fā)在風中一甩,轉(zhuǎn)身回到房內(nèi)。
她管秦婉去死,她可還得好好梳理一下以后的計劃呢。
剛剛看到的那個“-5”有點意思,讓她有點新想法。
孟書意回到臥房里坐在書桌上,攤開本子握起筆,開始一邊琢磨一邊落筆,把房門傳來的敲門聲拋在腦后。
門外的孟安晉敲了半天門也沒見女兒回應,只好放棄和女兒談談的想法,半是惱怒半是無奈地離開了。
門口終于清凈了,孟書意的思路也越發(fā)清晰。
今天的事讓秦婉出現(xiàn)了個“-5”,那她是不是可以仿照今天,繼續(xù)囂張地刺激秦婉,讓她不?!?5”?
“有意思?!?/p>
孟書意無聲地微笑起來,繼續(xù)寫。
關(guān)于秦婉的事情可以徐徐圖之,現(xiàn)在比較重要的是……
尖尖的鋼筆在紙上最后一行字下方唰地一劃,墨跡筆直。
她得做個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