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韓小錚在江湖中飄來蕩去兩年多,仍未得到任何與阿蕓有關(guān)的消息。
在這兩年中,他到過很多地方,煙雨蒙蒙的江南,風沙肆虐的戈壁,千里冰封的冰國,還有四季如春的南國。
每一次漂泊,都是為了某一個線索,而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讓他大失所望。
在這兩年多時間內(nèi),江湖中的風霜雪雨磨煉著韓小錚,使他從一個毛小孩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他的劍法高超得與他的年齡不成比例,而他的功力卻又與他的劍法無法匹配,這使得他格外引人注目。
韓小錚憑空出現(xiàn)在江湖上,而且劍術(shù)不凡,這使得他格外引人注目。
兩年多的時間之后,已有許多人知道江湖中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劍客,韓錚。
是韓錚,而不是韓小錚。許多人覺得韓小錚這樣的名字與他的劍法實在不協(xié)調(diào),所以,他們更喜歡稱他為韓錚。
韓小錚能糾正的就糾正,不能糾正的,就一笑了之,無論是韓小錚還是韓大錚,不都是我嗎?何必為一個名字費神呢?
韓小錚已近十八歲了,與許多十八歲的年輕人一樣,他體形已是高大威猛了。
江湖中許多女人說他很帥,韓小錚聽多了,也不太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尋找阿蕓一件事。
其實,對于能否找到阿蕓這件事,韓小錚心里也沒底,他只是覺得必須找,好像這種尋找已成了一種慣性。
“江湖如此變幻莫測,也許她早已不在人間了?!边@樣的念頭在韓小錚心里也冒起過,但終究沒讓他停下尋找阿蕓的腳步。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全仰仗于葉刺,那就該認真履行諾言。
韓小錚雖然并不認為自己很高尚,但也不至于卑鄙到連一個死去的人也欺騙。
何況,阿蕓是他的朋友。
剛剛涉入江湖時,他什么都不懂,所以常常吃虧。幸好,他什么也沒有,沒有財物,沒有名氣,也沒有仇人,所以即使吃虧,也不會吃太大的虧。
后來,他便漸漸地習慣了在江湖漂泊的生活。
這天,韓小錚默默地走在一條官道上。
忽然,他的身后響起了馬車轟轟而來之聲,似乎駛得頗快,韓小錚便往邊上讓了讓。
馬車從他身邊駛過,他聽到車內(nèi)有一個人催道:“快些,若是誤了事,姑娘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
馬夫“啪”地甩了一聲響鞭,但馬車已夠快了,任他如何催促,也只能如此。
韓小錚暗道:“這么急趕著去投胎嗎?”
突然,他的思路一跳:“這聲音好熟悉!”
他苦苦地思索著,終于,他眼前一亮:“不錯,是在春風得意樓里聽過!”
當年,段如煙死后掛在屋梁下時,他聽到了這個聲音!
這便是第一個沖進房間,探出窗外說了一聲“好快的身手”的那個男子的聲音!
當韓小錚想到這一點時,馬車已跑出很遠了!
他急忙跟上,可惜內(nèi)力并不深厚,越追,那輛馬車離他越遠。
但他并不氣餒,只要有線索,他可以一直追下去。
他的腦子在飛速地轉(zhuǎn)著:“這人在段如煙死時出現(xiàn),言行頗不正常,一定有些古怪。而段如煙的死與左之涯有關(guān),左之涯又是阿蕓的丈夫……”
韓小錚決定一定要揀這條路查下去。
其實,當他剛?cè)虢r,便已想到要以此線索查找,但當他到了花石城之后,才知整個春風得意樓已無影無蹤了,里頭的人也都下落不明。
如果馬車上的人真是在春風得意樓上出現(xiàn)的男子,那可謂:柳暗花明了。
韓小錚順著官道一直追。
經(jīng)過第一個鎮(zhèn)子時,他打聽到這輛馬車繼續(xù)前行了。
到了第二個鎮(zhèn)子,仍是如此,不過曾在這兒稍作停留,去了兩家雜貨店和一家藥店之后又重新起程。
韓小錚暗道:“他去雜貨店和藥店做什么?”
到第三個鎮(zhèn)子時,太陽已西斜了。韓小錚一進鎮(zhèn)子,沒有再去打聽,因為他已看到那輛馬車了。
馬車正停在一家客棧門前。
韓小錚遠遠地觀察了一陣子,仿若無事地走進那家客棧。小二立即迎了出來。
韓小錚道:“要一間房,靠這條道邊的,太靜了我睡不習慣?!?/p>
小二點頭道:“有,有,客官隨我來?!毙睦飬s道:“這人真是古怪,竟然不喜歡靜些的屋子?!?/p>
韓小錚進了屋子,小二便告退了。
韓小錚將屋子察看了一番,屋子還算整潔,就是地板太陳舊了,人踩在上面總覺得晃悠悠的不踏實。
韓小錚打開窗,探出頭去,看到馬車仍在那兒,小二正在給馬喂料。
韓小錚在屋內(nèi)找了找,找到一只風干的栗子,他拾起來朝著馬的腦袋,用力彈出,射了個正著!
馬受痛后長嘶不已!
之后,便見從韓小錚這間房向東二間處有一個腦袋探出來:“小二,怎么回事?”
小二哪知是怎么回事?他支吾著道:“我……我……”
那人氣哼哼地道:“這可是大宛名駒!要是有什么差錯你可擔當不起!”
小二趕緊道:“不敢,不敢?!?/p>
那人這才將頭縮了回去。
韓小錚雖然只看到他的側(cè)影,但他已聽出這人的聲音正是那種極為嘶啞的聲音,韓小錚心道:“總算找到你了?!?/p>
其時天尚未全黑,韓小錚斷定那人暫時不會有什么動作,便下了樓,向小二要了幾份菜和一壺酒,獨自一人坐在房中慢慢地吃了起來。
待到這飯吃完,天也已完全黑了下來,韓小錚看了看窗外,馬車還在,小二已回了屋。
韓小錚從隨身帶的包裹中取出一套黑色衣衫換上,然后輕輕地躍上窗臺,右手在一根窗欄上一借力,人便翻上了客棧的屋頂。
韓小錚慢慢地由屋頂向東走出一段距離,然后蹲下身來,從一條瓦縫中向里望去。
房間內(nèi)坐著一個人,正對著滿桌酒菜自斟自飲,但桌上的碗筷卻有兩副。
他是在等人?還是已有人吃完之后走了?
韓小錚所利用的瓦縫極小,只能觀察到那張桌子附近的范圍。他想要調(diào)整一下角度,卻又怕弄出聲響,讓里邊的人有所察覺。
屋內(nèi)的人忽然站了起來,背著手踱來踱去,樣子顯得有些急躁不安,當他來回走動時,韓小錚才看清這人的臉。
這人的臉盤很大,一張臉上最大的是他的鼻子,但鼻子卻是橫向發(fā)展,并不高,與其說那是鼻子,倒不如說是一塊肉團更合適些。
他身上的衣衫是作商紳打扮,腳上所穿的靴子卻是武林中人常穿的快靴。
無論這人是否就是春風得意樓中的人,但至少他是一個不尋常的人!
下面的人看起來很是煩躁,長時間地保持同樣姿勢的韓小錚更是難以忍受。
突然,他聽到了衣袂掠空之聲!
然后,便見房子里多出了一個女人!
果然大有文章!韓小錚不由興奮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屋內(nèi)的情形。
但那女子卻一直站在他不易觀察的角度,他只能看見她的身軀,無法看清她的容顏。
只聽得她道:“田七,你這么急著要見我,究竟有何事?”
韓小錚不由暗自一樂,心道:“世上竟然有如此古怪的名字?!?/p>
只聽得田七嘶啞著道:“屬下有事要向姑娘稟報。我們安插在華山派的內(nèi)應(yīng)已被華山派察覺,力戰(zhàn)不敵后死于非命!”
女人冷冷地道:“死得好!”
田七吃驚地道:“姑娘……”
女人道:“辦事不力,死有余辜,即使華山派不殺他,主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田七臉色有了驚惶之色,忙道:“主人圣明!”
女人的聲音和緩了一些:“不過你能及時將這件事告訴我,也算功勞一件,看來華山這塊骨頭,得另想辦法呢。”
田七又道:“在下另有一事?!?/p>
“說!”
“前幾天我手下的幾個弟兄在榮城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伏仰那老賊,可惜他們跟蹤了一程,竟又讓那老賊逃脫了!”
聽到這兒,房頂上的韓小錚吃了一驚。
女人怒道:“無用的蠢材!不過,只要他露出尾巴來了,就不信揪不住他!我會多派些人手去榮城那邊!”
田七恭聲道:“有姑娘安排,諒那伏老兒插翅也難飛了?!?/p>
女人的聲音又道:“聽說左之涯也在榮城出現(xiàn)了?”
未待田七回答,女人突然哼了一聲:“什么人!”
韓小錚大吃一驚,心道:“竟讓她發(fā)現(xiàn)了!”
只聽得一聲長笑,一個黑色人影從這間屋子的屋檐處沖天而起,凌空一個斗折,便如一片枯葉般向遠處射去,速度快得驚人!
緊接著一條白色人影從屋子里掠出,正是那個女子,從背影上看,她的身姿極為優(yōu)美。
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如兩縷淡影般向遠處射去!
韓小錚看得呆了,心中自嘆不如。
卻聽得屋內(nèi)的田七吁了一口氣,嘆道:“好快的身手!”
好快的身手!與兩年前所聽到的一模一樣!
韓小錚更加確定,這人就是在春風得意樓出現(xiàn)過的那人!
韓小錚心中迅速地謀劃著,他不知道田七武功如何,但白衣女子的武功應(yīng)在自己之上,如果貿(mào)然出手,萬一白衣女子折回,恐怕是兇多吉少。
正躊躇間,卻聽得一聲暴哼,然后便是金鐵交鳴之聲大作!聲音竟是從他身下的屋子傳出!
韓小錚急忙俯身去看,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屋子里又多出了一個紅衣姑娘,與田七戰(zhàn)作一團!
田七手中持的是一柄鏈子槍,武功倒是不俗,身軀旋走盤掠間,鏈子槍槍影飄忽迸射,招式兇悍霸道!
而紅衣女子則是一柄軟劍在手,武功以靈巧多變見長,軟劍盤旋點扎,線路鬼神莫測,尤其是她的輕身功夫,更是讓韓小錚咋舌,如此有限的空間里,她竟可如水中之魚般穿飛挪掠,從從容容。
反觀田七,雖然呼喝連連,模樣兇悍無比,鏈子槍更是揮動成一團光輪,卻是久攻無果,反不時被紅衣姑娘出其不意從刁鉆角度攻出幾劍逼得他手忙腳亂。
韓小錚不知他們?yōu)楹味颍砸膊恢欠褚鍪?,但這紅衣女子要殺了田七,那他可不答應(yīng)了,他還得從田七口中打聽事情呢。
紅衣姑娘手上忙著,嘴中也不閑著:“這一劍是為青衣社老大而出!”
“嗖”的一聲,田七的衣袖便添了一個洞。
“這一劍是為青衣社老二!”
田七急一弓腰,劍光從他頭上劃過,將他頭發(fā)削去一撮!田七不由又怒又懼,一張大臉也扭曲了!
“這一劍是為老三!”紅衣女子嬌喝一聲,一團劍光便將田七前胸罩??!
田七大吼道:“青衣社的人全是你的野漢子嗎?”
鏈子槍“嘩啦啦”地一抖,如一條怪蟒般扎向紅衣姑娘的喉間,用的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紅衣姑娘身軀似乎全無分量,竟憑空向后飄去,口中道:“濫殺無辜,還要惡語傷人,今日你是死定了!”
嬌喝聲中,她的軟劍“鏘”的一聲,幾乎彎曲成一個劍環(huán),然后突然如靈蛇盤彈開,直點田七手腕!
“哎喲”的一聲,田七的鏈子槍竟然把持不住,脫手而飛了。
紅衣女子一振腕,軟劍便以驚人之速向田七的喉間抹去!
便在此時,只聽得“咔嚓”一聲巨響,屋頂?shù)耐咂皣W啦啦”地落了下來,一個人影跟著飄落!
紅衣女子一驚,劍勢不由一緩,田七乘機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一丈之外,翻身而起!
紅衣女子眼見便可手刃田七,卻被這意外的變故攪亂了,不由大怒,一聲不響便向來人疾刺一劍!
“鏘”的一聲輕響,然后她便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劍已抵在自己的右肋!
這讓她吃驚不??!看起來對方只有十七八歲光景,沒想到劍法已如此不可思議,竟可在一招之內(nèi)便壓制了自己!
驚怒之下,她不顧已敗的事實,右腕一抖,軟劍便纏住對方的劍,然后用力向后一拉!
對方的劍竟被拉得向這邊而來,這讓她吃驚不小,暗道:“莫中了他的奸計!”軟劍倏又挺直,斜斜直撩對方前胸。
在她的劍將要抵達對方前胸的一剎那間,她忽覺脖子一涼,竟又是對方的劍抵于自己的頸部!
這人正是韓小錚,眼見田七就要斃命于紅衣姑娘的劍下,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線索又要斷了,當下就不顧一切地出手救下他來。
其實紅衣姑娘的軟劍纏住他的劍后,只要再用力一拉,他的劍便會脫手飛出,因為他的功力遠不如這紅衣姑娘,可紅衣姑娘見他劍法那么高超,便以為這是韓小錚的誘敵之計,于是白白浪費了一個取勝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