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之下,男人頓時呼吸一滯,手里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松了,陶綰綰趁機(jī)一把掀開他,剛準(zhǔn)備爬起身趕緊跑,腳腕便突然被一把抓住,整個人都被拖了回去。
“放手!”陶綰綰回頭喝道,“我是大夫,你身上的外傷我可以治!如果你敢殺我,我保證你會失血過多而死!就算你命大活得了,你那條腿也別想要了!而且你還被人追殺,你拖著殘腿跑得掉嗎?!”
掐向她脖子的那只手戛然而止,停在她面前一寸之處。
陶綰綰微微喘著,一滴冷汗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那只動不動就要?dú)⑷说氖纸K于收了回去。
兩個傷患相互對視著,一時間沒人說話。
秦肅霄其實(shí)還在一陣陣發(fā)暈,但頂著追殺逃亡千里、眼睜睜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被逼落崖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里不斷翻涌,恨意讓他強(qiáng)撐著清醒。
他盯著眼前的難民少女,看著她那雙冷靜得仿佛淬過冰泉的雙眼,指尖微微一動。
自己已身處絕境,對方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不能放過她。
他心想。
“救我?!鼻孛C霄聲音沙啞低沉,渾身籠罩著殺意和血腥,臉上的血已經(jīng)開始凝固,滿身狼狽,卻俊美得像是要灼傷人眼,“我會給你黃金百兩,絕不食言?!?/p>
“畫大餅誰不會呢?”陶綰綰抱著自己骨折的左臂,喘著氣說道,“來點(diǎn)實(shí)際的?!?/p>
秦肅霄看了她片刻,從腰帶上摳出一顆金珠扔給她,“定金?!?/p>
陶綰綰接住了金珠,看著男人,心里思索著。
這人來歷不明,還被追殺,脾氣也不怎么好,救他的話搞不好會引火上身。
但是……她真的很缺錢。
她想帶陶琛好好活下去,她還想培養(yǎng)陶琛,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謀得一席之地。
陶綰綰眸光閃爍,最后像是下定了決心,收下了金珠,又道:“黃金百兩是救你的價錢,你傷了我胳膊,又是另外的價錢。”
秦肅霄有點(diǎn)不耐煩,扯下了腰間的玉佩扔過去,語氣更冷:“補(bǔ)償。”
陶綰綰接了玉佩,見其玉質(zhì)透明,手感溫潤,上刻祥云暗紋,中間一個“霄”字,便知不是凡物,立刻將東西一收,塞進(jìn)懷里,動作極其自然利索,對秦肅霄的語氣也好了點(diǎn),像在對一張巨額飯票,“行,我先把我自己的胳膊處理一下?!?/p>
說完,她便抓握住自己的左手,熟練地給自己正了骨,疼得直吸冷氣,忍過那一陣劇痛后,起身到周圍找來木棍,扯了雜草,磕磕絆絆地綁上。
秦肅霄看她給自己接骨的利索模樣,心里的懷疑放下了一分,等著她來給自己治傷。
陶綰綰處理好了自己的傷,便起身在周圍轉(zhuǎn)悠了一圈,回來時帶了幾根粗一點(diǎn)的枯樹枝、用雜草編成的粗制濫造的草繩、以及用于止血的藥草、順手挖來的野蔥野姜,甚至還有一株結(jié)了果的吳茱萸。
她蹲在秦肅霄腿邊,說道:“我只有一只手能使勁,你自己抱住膝蓋,別讓腿亂晃啊。”
秦肅霄眉頭緊皺,目光陰戾,卻什么也沒說,雙手按住自己的膝蓋。
陶綰綰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傷處,隨后將他的小腿抬起來一拉一扳,不消片刻便把他的腿骨接了回去,然后給他綁上樹枝,纏好草繩,又用石頭把草藥碾磨成泥,敷在秦肅霄比較嚴(yán)重的傷口上。
一番折騰下來,她自己都累出一身汗。
秦肅霄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只盯著她的動作,一瞬不瞬地看著。
“差不多了?!碧站U綰說著,歪頭看了秦肅霄一眼,“衣服脫了?!?/p>
這身衣服太顯眼了,穿著回去絕對會成靶子,不暴露才怪。
秦肅霄先是臉色一黑,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沉默著把外袍脫了。
陶綰綰扯過他的外袍,在地上亂蹭一通,把華貴的外袍折騰得破爛骯臟,才給秦肅霄披回去,又伸手把他的頭發(fā)給打散、弄亂,給他臉上蹭滿灰。
“好了,這樣才算合格的流民。”陶綰綰后退兩步,滿意地看著和她一眼臟兮兮的男人,“走吧,我?guī)慊厝ァ!?/p>
秦肅霄看了一眼自己的傷腿,朝她抬起手,“扶我起來。”
“這是給你找的拐杖,你自己站起來?!碧站U綰輕輕踢了踢地上的粗木棍,“還有,對待救命恩人,不要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知道嗎?”
秦肅霄瞇起眼,片刻后才抓住所謂的拐杖,撐著身子慢慢站起來,跟著陶綰綰慢慢走。
兩人回到流民聚集地,遠(yuǎn)遠(yuǎn)的就能瞧見陶琛那探頭探腦的樣子。
“姐姐!”
陶琛飛快跑了過來,看見姐姐身邊的男人,眼里滿是警惕。
“姐姐,他是誰?”
“路上撿的?!碧站U綰鉆進(jìn)了漏風(fēng)的布篷,將抱著的東西放在罐子旁。
陶琛跟在后面進(jìn)來,惴惴不安,小聲說:“姐姐,我聞見他身上有血腥味,他……他是不是壞人?”
眼角還偷偷打量著剛鉆進(jìn)來的男人。
不止是他,周圍的流民們都對著秦肅霄指指點(diǎn)點(diǎn),很是不明白陶家丫頭帶著個弟弟,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怎么還撿個男人回來?
不會是什么野男人吧?
“沒事。別理他就行了?!碧站U綰毫不在意外面的議論。她見秦肅霄走得艱難,蹙起眉頭,終究還是上前饞了一把,將人扶到草堆上坐下,然后拉過陶琛,將別人探究的目光全擋在身后。
她坐在帳篷一角,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指腹在玉佩上細(xì)細(xì)摩挲了一會兒,有些出神。
她在想,留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個好選擇。
剛才在山崖下被威脅,她為了保命話趕話才說要救他,但現(xiàn)在冷靜下來,她又有些后悔了。
她是很想改善生存環(huán)境,想活得更好,但前提是,她得活著。
萬一這個人的仇家循著線索找來了呢?她和陶琛都手無縛雞之力,可經(jīng)不住人家一刀。
思及此,陶綰綰揚(yáng)手把玉佩扔回秦肅霄懷里。
“這個,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