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綰綰很耐心地教他。

她先是撿了根枯樹枝，洗干凈折成短木簽，又捏著一個田螺指給陶琛看：“瞧見這個口了嗎？用簽子把這個片兒挑開，就能看到肉了，把肉挑出來吃?！?/p>

她親自上手，做了個示范，陶琛看得認真，很快就學會了，挑了螺肉進了口一嚼，頓時眼睛都瞇了起來。

陶綰綰笑著問他：“好吃嗎？”

陶琛連連點頭，吃了一個又一個，根本空不出嘴來說話。

陶綰綰看著他兩眼放光，吃得滿嘴都是汁，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她剛才嘗了一個，這田螺的滋味寡淡得很，放到她原來的世界可能連豬都不會吃。

“你放心，我們以后還會有更多好吃的，”她揉著陶琛的腦袋，語氣輕柔又很鄭重，“姐姐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等她再尋到更多的調(diào)料，改進口味，好叫這小子嘗嘗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周圍的流民們?nèi)急贿@香味給吸引了，有幾個已經(jīng)忍不住湊了過來，眼巴巴地瞧著鍋里的田螺，之前跟她搭過話的婦人咽著口水問道：“陶家丫頭，你們吃的這是什么?。靠雌饋砉窒愕?！”

陶綰綰側身看了他們一眼，眼神很冷淡，并不說話。

小蘿卜頭也警惕地盯著他們，將食物往前一攏，做出一個防護的姿態(tài)。

食物珍貴，半點不能讓人。

那幾人臉色頓時變了，一個個罵罵咧咧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怕我們搶嗎？誰還能缺你一點吃的嗎？”

“你這丫頭真沒良心，有好吃的就自己占著，吃獨食也不怕噎死！”

“就是！都是在外面逃命的，本來就該互相幫助……”

流亡的時間久了，一遇到食物，原本的和氣都沒了，換上了一副貪婪刻薄的面孔。

陶綰綰掏了掏耳朵，似是煩了，回頭冷冷地頂了一句：“之前我們家琛兒餓得狠了，各位，也沒見您幾個賞口吃的??！”

說完端著田螺，喚著陶琛進布篷去了。

那幾人一愣，很快就惱羞成怒，罵得更厲害了。

“別管他們，吃你的。”陶綰綰擼了下陶琛的后腦勺，一轉頭，就看見秦肅霄正直勾勾地盯著鍋里的田螺。

“想吃？”

秦肅霄回神，立刻別開了視線，薄唇一抿，閉上眼睛，“不想。”

但他的肚子卻咕咕直叫，嘲笑它主人的口是心非。

陶綰綰似笑非笑地掃上一眼，秦肅霄臉上浮現(xiàn)幾分薄怒，伸手猛地按住。

陶綰綰捏起一個田螺，自顧自吃起來，“你想吃我也沒有。我能容你留在這兒，可沒說還要管你的吃食?！?/p>

秦肅霄：“……”

他冷哼一聲，一手撐地轉了個方向閉上眼，好像看不見就不會饞了一樣。

但身后那兩個人吃起來嗦嗦直響，偶爾還夾著滿足的喟嘆，惱得他恨不得將人趕出去，最終卻只能將肚子按得更緊。

人都說不會給他吃，秦公子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他的臉面何其金貴，怎能為了區(qū)區(qū)一點吃的就拉扯下來？

但真的很香。

咕咕聲吵得很，陶琛有些于心不忍，看了一眼姐姐，見她毫不在意，也不好說什么。

流亡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讓他小小年紀就窺見了不少復雜的人性，在自己都保全不了的情況下，最好還是不要散發(fā)那多余的善心。

但最終，還是陶綰綰自己看不下去，或者說，是被那咕咕聲吵得煩了，從旁邊抄起一個破碗盛滿了，繞到秦肅霄面前蹲下，往前一遞。

香氣飄來，秦肅霄鼻翼一動，睜開雙眼，看著眼前那一碗田螺，喉結滾動了一下。

“拿走?！彼珠]上眼，“這種丑陋不堪的東西，我不吃?！?/p>

陶綰綰：“……”

“這種境地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她沒好氣道，“不吃東西你拿什么養(yǎng)傷？不養(yǎng)好傷你怎么走路？”

臺階遞了上去，秦肅霄不傻，雖然心情有點復雜，但還是接過那碗螺，學著剛才陶綰綰的樣子，慢慢地吃了起來。

這東西他也是第一次見，味道寡淡得很，比不得他以前那些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但他餓得狠了，一個接一個地吃著，很快就將滿滿一碗螺消滅了大半。

陶綰綰一個錯眼，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等等?！?/p>

兩個吃得正歡的同時停下來看她，一大一小，都帶著些茫然。

陶綰綰將兩人扔在地上的螺殼查看了一遍，突然扶額。

陶?。骸敖憬?，怎么了？”

“笨蛋?！碧站U綰輕笑著把自己扔下的螺殼給他看，“田螺的尾部，別吃，吃咬起來韌韌的那一塊就好?！?/p>

“啊……”陶琛不解，“為什么？”

“后面那一截是它的腸子啊，你說腸子里會有什么？”

兩人：“……”

陶綰綰看著他倆僵硬的臉，輕笑出來：“放心，腸子而已，吃了也不會鬧肚子?！?/p>

這是鬧不鬧肚子的問題嗎？

陶琛倒還好，流亡這些天，樹皮都吃過，沒什么接受不了的。但金貴的秦公子卻青著一張臉，手指蠢蠢欲動，想要將咽下去的東西摳出來，就連碗里面剩下的，看著都面目可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端著碗皺著眉，過了許久，才像是豁出去一般，繼續(xù)填飽他的肚子。

三人吃得很是滿足，遠遠瞧去，場面甚至算得上溫馨。之前罵罵咧咧的那幾個人蹲在不遠處，看著很是氣憤。

“神氣什么！找到點吃的那鼻子都翹上天了！”

之前搭話的那個婦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罵道：“這死丫頭！之前提著罐子進來，我問她是什么，居然告訴我是水？那東西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了一天，也不知道她從哪弄來的！”

另外一個人道：“之前挖野菜的時候我好像看見他們往河邊去了，會不會是從哪弄的？”

婦人眼前一亮，拍手叫道：“肯定是從河里摸來的！我們也去那找！等我們找到了，看她還怎么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