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為太窮,又沒讀過多少書,這兒的人幾乎清一色的愚昧無情,挑女婿的時候除了彩禮,其他一概不論。
只要彩禮給得夠高,無論對方是瞎子瘸子傻子,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
我們家當然也不會例外。
我爸媽早就商量好要把我嫁給同村老李家的兒子李健。
他家是全村彩禮給得最高的人家。
因為李健長得賊眉鼠眼,頭也跟大號的倭瓜似的。
又因為腦膜炎發(fā)燒成了傻子,每天頂著一臉鼻涕泡從村頭逛到村尾,見了誰都齜著牙傻笑。
想到要跟個傻子過一輩子,我心如刀絞,眼前一片黑暗。
[不行!我的一輩子不能就這么完了……]
濃烈的不甘在心頭翻涌攪動,我強忍著眼淚,做了人生中最大膽的決定[逃走?。?/p>
就這樣,在親眼看見我爸砸吧著旱煙桿跟老李頭跟賣豬似的討價還價,商量彩禮的第二天夜里,我揣著拼命攢下的十五塊錢和兩身破衣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
那天夜里,我足足走了三個小時才走到鎮(zhèn)上,磨得滿腳血泡,每挪一步,腳底都會鉆心地疼。
又在車站等了兩個小時,才終于搭上去縣里的班車。
到了縣城也不敢停下,立馬用身上僅剩的錢買了去市里的車票。
我的彩禮幾乎是爸媽這輩子能掙到的最大的一筆錢,他們發(fā)現(xiàn)我逃走,肯定會拼死拼活追來。
只有逃得夠遠,才能徹底逃脫他們的魔爪。
家里的日子不好過,外面也一樣。
剛到城里的時候,為了活下去,我干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洗碗,掃廁所,幫人搬貨。
整整兩年,我終于攢夠成人自考的學(xué)費,拿到資料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學(xué)習(xí)。
除此之外,每天還要為生活奔波忙碌,繼續(xù)洗碗,掃廁所。
拿到畢業(yè)證的一個星期后,我成了現(xiàn)在這家公司的實習(xí)生。
每天端茶送水任勞任怨,整整過了一年才轉(zhuǎn)正。
至于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更是我每天熬夜加班到凌晨,從不曾休息過一天,連去醫(yī)院打點滴也沒放下過工作,拿命換來的……
中午午休的時候,我睡不著,拉著助理出去喝咖啡。
我們倆一人端杯咖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剛坐下,面前的玻璃就被人們拍得砰砰作響。
[王招娣,王招娣?。?/p>
玻璃被拍打發(fā)出的悶響聲中夾雜著的男人的聲音讓我渾身神經(jīng)瞬間緊繃,如遭雷擊般愣住。
我的同事們都管我叫莉婭,王招娣是我以前的名字,逃出那個小山村以后,再也沒有用過的名字。
身后的男人從哪里來,不言而喻。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王招娣。]
做好心理建設(shè)之后,我轉(zhuǎn)過頭看著還在瘋狂拍打玻璃的男人,語氣冷淡,眉頭緊皺,滿臉都是被打擾的不快。
聞言,男人沒有再拍玻璃,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似乎是在做某種辨認。
幾秒鐘之后,他忽然轉(zhuǎn)身沖進咖啡館,追到我面前。
[你就是王招娣,你這兒有顆痣,我記得的。]
男人自顧自扯了把椅子坐下,笑嘻嘻看著我,抬手指了指自己眉骨往上些的位置,語氣篤定得讓人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