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開笑聲嘶啞,在長兒媳苗容的攙扶下,緩緩坐在上首。
秦開的主管醫(yī)師胡林一身白衣,不緊不慢的走出,走在秦開身后,面無表情。
“父親,天色已晚,還得打擾您清修,孩兒死罪。”
秦元耿對著父親翻身便拜。
秦元淑楞了楞,也跟著哥哥朝父親拜倒。
“元淑,你既已知道為父大病初愈,何不早點前來?人家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咱們父女的感情,卻顯得挺冷淡啊。”
秦開笑吟吟的看著女兒。
“父親贖罪。女兒我得知父親病愈,又知道了父親和姓葉的約戰(zhàn)于數(shù)日后的老頂山,于是就心里琢磨,替我秦家除掉葉楓這個心腹大患,再來見父親,也算替您分憂了?!?/p>
秦元淑老老實實的答道。
“敗了?”
秦開不屑的問道。
“是......姓葉的武功和背景深不可測,除了父親,只怕龍國上下,沒幾個人能與之爭鋒?!?/p>
秦元淑心里有些委屈:自己為了家族,冒險出戰(zhàn),負(fù)傷歸來,父親一點安慰獎勵的話都沒有,語氣里還滿是不屑和嘲諷。
“哼,母雞管打鳴,本就沒什么好結(jié)果。玄武堂和葉楓的事兒,自有為父做主,你自作主張,咎由自取。你以為,你殺了葉楓,為父就會把秦家家主之位傳給你了?呵呵呵?!?/p>
秦開的語氣陰冷、殘忍。
秦元淑心里涌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父女相見,本應(yīng)是一團其樂融融的情景。
然而此時的秦元淑跪在地上,心跳的厲害,既害怕,又擔(dān)心,哪里還有心思體驗什么父女深情?
曾經(jīng)的父親秦開,雖然嚴(yán)厲、古板,卻是個正派剛性的男子,說話從來不帶刻薄的語氣。如今,相貌未曾大變,奈何氣質(zhì)變得如此陰沉古怪?
秦元淑抬頭看向父親,正好與秦開的目光對視。
老父親秦開的目光,仿佛兩盞幽幽鬼燈。秦元淑只感覺心跳加速,低頭不敢再看。
秦元淑學(xué)習(xí)的是東瀛忍術(shù),主攻的方向不是比武對決,而是潛入、埋伏、刺殺。因此,她通過嚴(yán)格訓(xùn)練,對于“真氣”的感知非常敏銳。
雖然不及冥王,卻也有獨到之處。
然而......眼前的父親秦開,根本感知不到他的“真氣”存在。
甚至,連“人氣”都感知不到!
“父親,您的病是怎么好的?”秦元淑忽然問道。
秦開沒有說話,他身后的醫(yī)師胡林緩緩答道:“秦老家主偶然中風(fēng),幸而真氣充沛,身體健壯,又加上我針灸輔之,方能痊愈?!?/p>
秦元淑心頭更加驚疑。
武道醫(yī)道,本就同源。眼前這個絡(luò)腮胡子醫(yī)師胡林,名不見經(jīng)傳,神神秘秘,怎么就能輕松用針灸治好父親的重病?
“敢問這位神醫(yī),來自哪家醫(yī)館?師從哪位名醫(yī)?”
秦元淑盯著胡林,面色不善。
“哼哼,醫(yī)道之廣博,爾等外行豈能想象得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胡某偶得秘籍,無師自通,難道不可以么?”
胡林說話陰陽怪氣。
“父親!女兒斗膽要求,學(xué)習(xí)我秦家正統(tǒng)武學(xué),維護秦家的尊嚴(yán)!還望父親指導(dǎo)一二?!?/p>
秦元淑壯著膽子大聲建議道。
“呵呵呵,女兒,你要是學(xué)了神功,獨霸秦家,你大哥一家焉有活路?”
秦開冷冷笑道,拒絕了女兒的要求。
“我二哥身體有恙,不能習(xí)武。大哥的武功也是一般。我若是再不習(xí)武,秦家的絕藝,誰來繼承?”
秦元淑問道。
提到了弟弟秦元清,秦元耿揉揉太陽穴,臉上有些不自在。他知道,秦元清一家已經(jīng)被父親團滅了......
秦開搖頭,面無表情,表示拒絕。
“敢問一下,我二哥何在?”
秦元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她想起了葉楓說過的話:秦元清被父親秦開殺了。
秦開面不改色,大哥秦元耿臉上掠過一絲不忍之色,被妹妹敏銳的捕捉到了。
難道......姓葉的所言,都是實話?
“女兒,你既然見過葉楓,他對你說什么了?”秦開沒有回答秦元清之事,直接詢問葉楓的情況。
“他說,父親您不是人......還說,我二哥被父親您害死了......”
秦元淑豁出去了,大聲喝道。
一時間,偌大的房間里彌漫著森森鬼氣。
秦元淑看著大哥,厲聲喝道:“大哥,父親的情況很不對勁,你說實話,你們大房在他老人家身上做什么了?”
“妹妹,你是失心瘋了嗎?對父親不敬,胡言亂語。”
哥哥秦元耿聲色俱厲,目光卻不敢跟妹妹對視,顯然是心里有鬼。
秦元耿的妻子苗容呵呵一笑:“元淑,父親重病臥床,都是你哥哥和我悉心照料,遍訪名醫(yī)。你這樣無端指責(zé),可就不太地道了吧?”
苗容開口說話時,奇怪的是,秦開仿佛入定一般,坐著不動,眼睛似乎都呆滯了。
“父親!您是不是被人控制了!如果不能說話,就眨一眨眼睛,女兒我能看到的!”
秦元淑忽然大吼。
“秦元淑!你再敢無理取鬧,我就要代表父親,執(zhí)行家法了!”
秦元耿“霍”的站了起來,面色嚴(yán)峻。
苗容冷笑一聲,不再說話,扶住了公公的肩膀。
秦開盯著秦元淑,眉頭緊皺,老臉上浮現(xiàn)出憤怒之色。
“父親,女兒小時候,在后院練習(xí)雙手劍,不小心劃破了手。您說了,如果我有武道天賦,您定會把秦家武學(xué)傾囊相授。您說,今天為什么就不認(rèn)賬了?”
秦元耿站了起來,大聲問父親。
“哼......陳年黃歷,為父早就忘記了?!?/p>
秦開微微搖頭,面色更加不善。
“父親,女兒當(dāng)年男扮女裝,周游龍國,到各武道門派偷學(xué)武功,您狠狠責(zé)打了我。您說過,秦家武學(xué)博大精深,不輸于任何一家大門派,您都忘記了嗎?既然我秦家懷揣武道珍寶,奈何不讓女兒染指?”
秦元淑嘶聲問道。
秦開猶豫了片刻,聲音沙啞的說道:“秦家武學(xué),傳男不傳女,那是祖訓(xùn)......為父當(dāng)年責(zé)打你,是因為你拋頭露面,擔(dān)心你為我秦家樹敵......”
“你不是我爹!”
秦元淑打斷了秦開的話,一臉怒意:“我從來沒有男扮女裝到龍國各門派偷學(xué)過武功,我父親也沒有責(zé)打過我!”
一言既出,堂上一片死寂。
試探之下,秦開露出了破綻,被秦元淑捕捉到了。
“呵呵,女兒,為父年邁,你小時候的事情,記不清楚了?!?/p>
秦開干笑道。
“既然如此,請您馬上告訴女兒:我的生日是哪一天?還有,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么?”秦元淑問道。
秦開楞了楞,扭頭去看一旁的兒子秦元耿,準(zhǔn)備詢問。
秦元淑心頭一片冰涼,她的耳畔又響起了葉楓的話。
“你父親不是人?!?/p>
憑著本能,秦元淑知道自己身處巨大的危險之中。眼前這個“父親”,要么根本不是人,要么就是被大哥一家用什么方法控制住了。
必須馬上離開秦府,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
“妹妹......你的生日是農(nóng)歷十二月......你喜歡的顏色......”
秦元耿磕磕巴巴,替父親回答妹妹的問題。
屋子內(nèi)鬼氣更盛。
“哼,這個家里沒有我容身之所,連我生日都不記得了。我秦元淑要離開秦府,到一個別人不認(rèn)識我的地方度過余生!”
秦元淑找個借口,大聲抱怨幾句,拔腿準(zhǔn)備離去。
“不孝逆女。這秦家的正氣堂,是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地方嗎?”
秦開的聲音如同夜梟啼鳴,秦元淑的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情急之下,秦元淑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了,低吼一聲,加快步伐,朝大門的方向急沖。
兩道寒光迎面而來,將秦元淑逼退幾步。
秦元耿的女兒秦孟茹,還有秦元耿的貼身保鏢馬致遠(yuǎn),手持利刃,攔住了秦元淑的退路。
“好哥哥,你是早有準(zhǔn)備啊!”
秦元淑回頭看著哥哥秦元耿,一臉嘲諷。
“哼,妹妹,你背叛家門,秦家不能容你?!鼻卦⒙曇舯?。
“就憑你們幾個,能攔住我?”
秦元淑縱身躍起,身法和步法敏捷的出奇,將秦孟茹、馬致遠(yuǎn)閃到一邊,奪路而走。
論高來高去的輕身功夫,忍術(shù)是其中的佼佼者。秦元淑雖然有傷在身,但此時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她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脫身而出,準(zhǔn)備從墻頭躍走。
一股無形真氣,朝自己后心斬來。
劇痛之下,秦元淑從墻頭跌落,躺在地上。
月光下,秦元淑睜眼看去,父親秦開面目猙獰,宛如鬼怪。
“甕中捉鱉?!?/p>
秦開冷冷一笑,閃電般沖了上來,伸出五指,手爪抓住了女兒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