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揚言“不懂政治”,但手段極其高明。廣交政府要人向袁世凱大獻忠心,并和馮德麟上演了一出精彩的雙簧戲,在“奉天人治奉天”的口號下,張作霖攫取了奉天軍政大權(quán)。
張作霖雖然有一支強悍的武裝,又左右了奉天,然而他想稱霸奉天,進而稱霸東北并不容易。因為在東北既有日本人支持的“宗社黨”,又有吉、黑兩省督軍,何況上有張錫鑾,下有馮德麟,張作霖的處境可謂極其微妙。明白了袁世凱對他是恩威并施,既籠絡(luò)又限制,張作霖便裝出一副大老粗的面目,揚言:“我是一個武人,不懂政治?!?/p>
1913年3月31日,袁世凱以“籌商邊疆要政”為名,首次召見張作霖。袁對張在辛亥革命時期的“功績”大加夸獎,并表示“本總統(tǒng)寄厚望焉”。張作霖則把自己搜括的財產(chǎn)拿出一部分作為軍餉以表示效忠袁氏,袁世凱則報之以李,獎給他一枚一等勛章。在宋教仁案發(fā)生后,張作霖領(lǐng)銜率東北反動將領(lǐng)為袁世凱涂脂抹粉,指責(zé)黃興圖謀私利,表示自己愿為前軀鎮(zhèn)壓革命。
盡管張作霖一再表示“忠心”,袁世凱仍不放心。1914年8月,袁企圖以僅次于都督地位的護軍使之職,調(diào)張離開老巢至內(nèi)蒙。張作霖自然不愿,他致電給陸軍總長段祺瑞說:“辛亥、癸丑之役,大總統(tǒng)注意南方,皆作霖坐鎮(zhèn)北方之力”,“中央欲以護軍使將軍等職相待,此等牢籠手段,施之他人則可,施之作霖則不可?!狈置魇潜г乖绖P過河拆橋。此外,張作霖還鼓動奉天豪紳巨商上書挽留,迫使袁氏收回成命。
其時張作霖已成尾大不掉之勢,他在奉天呼風(fēng)喚雨,使張錫鑾無法督政,一再向袁氏辭職。這樣,張作霖便開始謀求奉天的第一把交椅。
1915年,張作霖兩次入京結(jié)交政府要人,他先拜段芝貴為師,由段帶他引見袁世凱。袁世凱對他溫語慰問,并賜“虎柄軍刀”一把,張作霖為打消袁世凱的疑慮,故意裝粗賣傻,見袁跪地行大禮,口出臟話。他還囑咐隨從,把前門外八大胡同所有妓院統(tǒng)統(tǒng)包下,給袁世凱“老粗無大志”的印象,以期得到提拔。袁世凱打算稱帝時,張作霖又竭力吹捧,發(fā)出“速正大位”的密電。
但是,張作霖想做奉天督軍的陰謀并未如愿。1915年8月,袁世凱派親信段芝貴任奉天督軍,張作霖雖然心中不快,但對段仍曲意奉承。段芝貴坐鎮(zhèn)東北,是為了助袁稱帝,而張作霖在這件事上,比段芝貴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奉天表決國體投票時,他親率人馬荷槍實彈監(jiān)視投票,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造成了清一色贊成君主的“民意”,他還密電袁世凱“如帝制不成,死不再生”。此種不要命的態(tài)度,在袁世凱的親信中,也是少見的。
袁世凱稱帝后,論功行賞。張作霖以一師長資格,破格封為二等子爵。然而張作霖大失所望,問“子爵是怎回事”?聽到“子爵下于伯爵一等,再上為公為侯”,張作霖大怒道:“吾何能為人作子?”于是請假表示不滿。
稱帝后的袁世凱不久便四面楚歌,張作霖對此早有對策。他一方面對袁表示愿為南征先鋒,等騙到了餉械之后,又翻臉變色,在“奉天人治奉天”的口號下,驅(qū)逐老師段芝貴,奪取督軍大權(quán)。
自稱“不懂政治”的張作霖在“驅(qū)段”這出戲中表演得異常精彩。他利用馮德麟與段芝貴的矛盾,讓馮出頭角斗,自己在幕后操縱。
馮德麟為“驅(qū)段”找到了張作霖,說:“段芝貴是清末的敗類,貪官污吏,人所共知,現(xiàn)在他仍然居奉天人士之上,我們決不甘心,應(yīng)趕快驅(qū)逐他,由奉天人來干一干,雨亭以為如何?”張作霖一聽正中下懷,于是向馮“請教”驅(qū)段的辦法。馮說:“這不難。由我們二十八師唱黑臉,和他正面沖突,由二十七師唱白臉,用‘嚇’字向他威逼,使他畏罪而逃。”張作霖心中暗喜,鼓掌贊成說:“好!讓各方面人也知道,我們奉天人是不好惹的。”
于是張作霖布置軍隊夜間開槍鬧事,自己到將軍署對段說:“馮德麟把兵開來了,要進兵沈陽,反對將軍。”段芝貴忙問怎么辦,張作霖道:“不要緊,我有防備?!倍沃ベF剛安下心不久,張作霖又報告:“這回馮把二十八師全開來了,我也沒有辦法?!辈⒙暦Q二十八師和二十七師部分官兵聯(lián)絡(luò)奉天各界團體要懲辦帝制禍首。
聽到要懲辦帝制禍首,段芝貴渾身發(fā)抖,又問怎么辦。張一言不發(fā),在桌上大書一個“走”字。段芝貴如夢方醒,馬上致電中央要求去天津養(yǎng)病,并調(diào)官款二百萬,軍火若干,乘專車赴京。
段離奉時,張作霖向他贈送大批禮物,并滿臉戚容作悲傷狀,盼望段早日回奉,背地里張作霖卻通知馮德麟,攔截段芝貴,向他索取私帶的公款和軍火,讓他當眾出丑,無臉再回奉天。
當段芝貴專車到達溝幫子車站時,馮部汲金純指揮的一個團,由邱團長帶領(lǐng)登車檢查。邱某上車后即向段芝貴宣讀奉天軍民團體打來的電報,指責(zé)段為帝制禍首,又攜款畏罪潛逃,希望汲旅長截住段芝貴押赴沈陽依法懲治,段芝貴嚇得失魂落魄,狼狽不堪,擔心回沈陽老命不保。這時,張作霖又致電讓專車通行。
正當段芝貴向袁世凱哭訴馮德麟的無理時,張作霖與袁金鎧密謀起草了奉天保安會章程,由袁金鎧出面,成立自治期成會,奉人治奉。袁世凱大吃一驚,在段芝貴的極力推薦下,任命張作霖為盛武將軍督理奉天軍務(wù)并兼巡按使,馮德麟為軍務(wù)幫辦。袁世凱死后,改稱為奉天督軍兼省長。這樣,借著全國反袁,張作霖陰謀得逞,攫取了奉天軍政大權(quán)。
因督軍一職,張作霖與馮德麟勢同水火;因任用新人,又與湯玉麟怒目相向。馮、湯二人攜手反對張作霖,但最后還是敗在張的手下。張位置鞏固,成為說一不二的“奉天王”。
張作霖接到奉天督軍的任命時,一喜一懼,喜的是多年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懼的是馮德麟發(fā)難,于是演了一出假退讓的戲。他立即召集所有弟兄開會,會上痛哭流涕,大罵段芝貴陰險小人,離間兄弟感情,并發(fā)出通電,力辭任命,又力薦馮德麟做督軍,說奉天局面非馮不能安撫。北京政府復(fù)電不準,張作霖再次請辭,再次不準。最后,湯玉麟說:“你一定要辭,北京政府要是另派一位外省人來,我們怎樣辦?我看還是就了吧?!贝蠹壹娂姳硎菊f得對,張作霖才勉強就任。
馮德麟也不是三歲小孩,張作霖幾滴眼淚再金貴也抵不上督軍大權(quán)呀!于是馮德麟堅持不就軍務(wù)督辦一職,閉門謝客。張作霖親自登門,低聲下氣地說了許多好話,馮德麟懶洋洋地提出兩個條件,另設(shè)軍務(wù)幫辦公署,其組織與督辦公署一樣。這明擺著是搶張作霖碗中的肥肉,張作霖怎肯同意,但他也不當面回絕,卻電請袁世凱調(diào)解。袁世凱則說幫辦公署不便另設(shè),幫辦公費每月可撥15萬。張作霖于是拿了袁世凱的電報和15萬去見馮,馮如數(shù)退還,堅請辭職。
張作霖又派二十五旅旅長孫烈臣攜款30萬拜會馮德麟。馮回到省城時,張作霖又親往拜見,馮德麟冷冷地接待了他,也不回拜,并拒絕出席張為他準備的接風(fēng)酒席。張作霖卻表現(xiàn)了寬容大度,把酒席抬到了馮府,并招來十余名歌妓助興。
在張、馮矛盾日益尖銳之際,又發(fā)生張作霖和部下湯玉麟之爭,馮德麟乘機聯(lián)合湯玉麟反張。
張作霖任督軍后,任用了一批新人,如談國恒、楊宇霆、王樹翰、王永江等。張作霖自比漢高祖劉邦,大言不慚地說:“吾此位得自馬上,然馬上得之,不可馬上治之。”任用新人引起了老部下的不滿。
湯玉麟時任省城密探隊司令,其所部胡作非為,常用軍權(quán)侵犯警權(quán),而出任奉天警務(wù)處長兼省會警察廳長的王永江對此絕不寬容,一次把湯的部下宋某逮捕下獄。湯玉麟向張作霖發(fā)牢騷:“天下是軍人槍桿子換來的,王永江憑什么功勞,高高在上管轄軍人?”張作霖先是一頓臭罵,然后說道:“槍桿子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你們懂什么?你們給王岷源(王永江號)牽馬扶鐙都不配?!睖聍胱源藢ν跤澜岛薏灰选?/p>
1917年春節(jié),湯玉麟等在省城設(shè)宴,招待“省中諸長吏”,卻惟獨不請王永江,張作霖駕到后沒有看見王永江,心生不滿,查問為什么不請王處長。孫烈臣應(yīng)聲答道:“我們把王漏掉了。”張作霖聽此頓時暴跳如雷,大為惱火地說:“我看上的人,你們就反對,我用定了這個姓王的啦!誰反對誰就辭職?!倍鴾聍腠斪矎堊髁卣f:“你甭罵街,辭職算不了什么?!眱扇瞬粴g而散。
王永江乃張作霖新啟用的左右手之一,張既自詡為漢高祖劉邦,要招納地方賢俊,對于王永江這樣的得力助手,他當然要極力庇護之。因此,湯玉麟宴“省中諸長吏”卻不請王永江,既是對王本人的輕蔑,也是對張作霖的不恭和反抗,張作霖豈能受這口氣?
也因此,面對湯玉麟和其他受其煽動的武將遞交上來的要求把王永江撤職的呈文,張作霖使出其“綠林”時代的作風(fēng),“把呈文撕得粉碎”,指著湯玉麟的臉破口大罵,完全沒有一點點招納賢俊的“帝王風(fēng)采”了。
張作霖的這一作法,給了馮德麟一個絕好的機會,他趁機與湯勾結(jié)起來,共同對抗張作霖,要求張任命馮為省長,湯為二十七師師長,否則他們將自由行動,并要求北京政府罷免張作霖。而且,他們還采取積極行動,一面招募土匪,策反軍隊,一面派人擾亂省城。張、馮、湯之間的矛盾步步升級,大有一觸即發(fā)之勢。
在這種緊張局面之中,長于謀略的張作霖,并不著急親自動手去討伐馮、湯二人,而是積極尋求各方面的支持,在勢力上先壓倒對手。
首先,張作霖召開了二十七師全體團、營長會議,團結(jié)了內(nèi)部;過去一度附和湯玉麟的孫烈臣、張景惠、張作相等,見“玉麟欲不利于作霖”,都站到張作霖方面,表示擁護“張將軍”;洮遼鎮(zhèn)守使吳俊升,也趕到沈陽,向張作霖表示:“若是大帥想打,俊升帶隊打前敵?!奔w效忠,使馮、湯二人的策反成效付之東流。
其次,張作霖還設(shè)法取得了北京政府總理段祺瑞的大力支持。本來,馮、湯二人也有北京政府總統(tǒng)黎元洪的支持,但苦于黎元洪有職無權(quán),北京政府實權(quán)在總理段祺瑞手中。黎元洪曾派他的秘書持信到新民與湯玉麟聯(lián)系,不料此信被張作霖所得,張立即將此轉(zhuǎn)給段祺瑞,段馬上致電張作霖,表示動員第九師和第十三師協(xié)助奉天“戡亂”。不僅如此,張作霖還通過他的日本顧問,求得日本的“諒解”和支援,早有獨霸東北之意的日本對此當然是求之不得了。
面對張作霖如此強大的靠山,馮德麟吃不消了,干脆先偃旗息鼓,抽身撤退。因此,當湯玉麟到北鎮(zhèn)想和他聯(lián)合時,他“拒而不納”。湯玉麟無奈,只好逃往醫(yī)巫閭山寨做個山大王自保。但此時張作霖卻尋上門來。1917年3月29日,張作霖下令免去湯的旅長職務(wù),任命鄒芬代理五十三旅旅長,并命五十四旅旅長孫烈臣和騎兵團長張作相討伐湯玉麟。此時的湯玉麟再也沒有當初宴會上頂撞張作霖的勇氣了,他落荒出逃,投奔到了辮帥張勛麾下。
張、湯之爭以湯玉麟的大敗而告終,馮德麟雖然偃旗息鼓,自動退出與張作霖的對抗,但他并不完全是因為害怕張才退出,而是為了保存實力以圖再起,因為他手中仍控制有二十八師。張作霖對此也不敢掉以輕心,他不放過每一個時機以吃掉馮德麟來實現(xiàn)他的霸業(yè)。
機會終于來到了。1917年7月,辮帥張勛上演復(fù)辟丑劇,張作霖略使手腕,便將馮德麟擊倒在地。
事情是這樣的:張作霖的兒女親家張勛在策劃復(fù)辟時,張作霖是大力支持贊成的,因而頗受辮帥的優(yōu)待。同時,馮德麟也積極參與其事,想借此而建其“功業(yè)”。但當復(fù)辟進行時,機警的張作霖見贊成者甚少,便對此事之成功率打上問號。他想從復(fù)辟中大撈好處,又不想受牽連而損霸業(yè)。正當此時,袁金鎧又為其出謀劃策:“馮德麟因你升為督軍,時有不平之色……莫若令其入京,暗中參加復(fù)辟,事成大帥不失戴翎之功,不成以馮當之,臥榻前免得他人酣睡,亦調(diào)虎離山之計也?!?/p>
對袁金鎧的這番進言,張作霖“深以為然”。他惟恐馮德麟在京“為人勾引,有不利于己之行動,特電馮氏委為(奉天)全權(quán)代表……并謂如有關(guān)奉軍問題,請隨時與紹帥(張勛)接洽辦理。”就這樣,張作霖左手準備領(lǐng)功,右手準備推罪,還順便弄了個“抓功者”、“替罪羊”,使馮德麟橫豎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果然不出所料,張勛的復(fù)辟丑劇遭到了全國的強烈反對。原來支持張勛借以趕走黎元洪的段祺瑞,見目的已達到,馬上轉(zhuǎn)身舉兵反張勛,以“再造民國”!而張作霖呢,他照事先計劃好的辦法,見張勛敗局已定,遂拋棄親家,“堅決”緊跟段祺瑞段總理,令前往天津觀望風(fēng)色的代表趙錫福,晉謁段總理。段問:“張督軍派爾何來?”答:“討總理吩咐?!倍温勚笙?,拍案叫好:“不料張雨亭,他還贊成民國?!币粋€“不料”,張大帥的真面目便顯露在眼前。就這樣,張作霖“以高騎墻頭為其本領(lǐng),嗣見何方強盛,轉(zhuǎn)而去彼就此”,成了反對張勛復(fù)辟的人物了。
張作霖見風(fēng)使舵,成了反對復(fù)辟,贊成民國的“先進”人物,卻苦了馮德麟。他在復(fù)辟時盡心盡力,以為事成之后定能青云直上,取張作霖而代之,卻萬萬沒有想到,翎頂輝煌,僅是曇花一現(xiàn),只得了“穿黃馬褂,紫金城內(nèi)騎馬,御前侍衛(wèi)大臣”頭銜沒幾天。上演了僅12天的復(fù)辟丑劇在全國的壓力之下不得不狼狽收場,馮德麟化裝成日本人出逃,到了天津車站即被曹錕所部逮捕,押送北京拘禁,7月15日,以“背叛共和罪”被免職罷官。
張作霖終于可以任意揉搓這個對頭了,馮德麟被捕的消息傳至奉天后,馮的妻子“不得不矮下身來”,大搞“夫人外交”,求救于張夫人。這時的張作霖為了表示他的寬大,特別是為了爭取馮部官兵的好感和考慮他們多年“綠林”的“友誼”,大做好人,電請段祺瑞釋放馮德麟。段也不惜送張大帥一個好人做,以“馮參加復(fù)辟證據(jù)不足”為由,僅給以吸食鴉片罪,共計罰金800元的處分。
從此馮德麟成了一個無聲無味無權(quán)無勇的人物,再也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和張作霖相斗了。不僅如此,后來,他還和張作霖修好,并拉回湯玉麟同歸奉天。他的二十八師兵權(quán),也就完全為張作霖所控制。馮德麟栽倒,張作霖成了說一不二的“奉天王”,欣喜之余,張作霖的腦子又轉(zhuǎn)動起來,他在想些什么呢?
張作霖并不滿足于當“奉天王”,他采取種種手段,先是趕走了黑龍江督軍畢桂芳、實力派人物許蘭洲,控制了黑龍江,又逼吉林督軍孟思遠下臺,控制了吉林,自己成了“東北王”。
當上了說一不二的“奉天王”,張作霖并不滿足,他意在整個東北三省,做“東北王”的滋味肯定要比“奉天王”的滋味好多了。于是,他開始緊鑼密鼓地策劃兼并黑龍江、吉林兩省。
對黑龍江,張作霖用的是趁亂出擊,一次得手的辦法。當時黑龍江的政局,在帝俄勢力的影響下,較為混亂,其統(tǒng)治者不斷易人,到1917年,局勢由“俄國道”、前海參崴總領(lǐng)事畢桂芳和該省實力派、陸軍第一師師長許蘭洲共同控制。但畢、許二人不和,畢桂芳有職無權(quán),處處受許蘭洲的掣肘,許本人在黑龍江經(jīng)營多年,早有奪取黑龍江省大權(quán)之意,并因此和張作霖關(guān)系甚“鐵”,被人稱為黑龍江的“張作霖”。
1917年6月,許蘭洲乘北京政府混亂(黎段“府院之爭”,張勛復(fù)辟)之機,勾結(jié)黑龍江省的兩個旅長——英順、巴英額等密謀,讓他們逼走畢桂芳,并答應(yīng)事成后“以師長位置相許”。英順等人何樂而不為?他們于是直接到督軍署,要畢桂芳讓位于許蘭洲。畢無奈,只好通電辭職。
6月24日,許蘭洲率文武官員到齊齊哈爾車站“歡送”畢桂芳離職,之后,便歡喜得意地當上了督軍。
然而,一心想奪黑龍江實權(quán)的許蘭洲哪有意給英順、巴英額師長之位?他們只不過是許蘭洲“奪印”棋盤上的一粒小子而已,棄之不惜,他要他的人當師長。而英順等人在遭如此戲弄之后,也不甘罷休,決定來個反擊戰(zhàn),他們趕到哈爾濱,把自己不久前所遺棄的舊主子畢桂芳追回,讓他在呼蘭繼續(xù)主持督軍兼省長的“公務(wù)”,英、巴二人并代他發(fā)表通電,痛斥許蘭洲奪權(quán)。
英、巴再次立畢桂芳為黑龍江省“督軍”兼“省長”后,黑龍江省出現(xiàn)了兩股勢力對峙的局面,即“擁護”畢桂芳的英、巴兩旅,占領(lǐng)呼蘭、海倫一線,反抗以齊齊哈爾一帶為基地的許蘭洲。雙方似上弦之箭,一觸即發(fā)。
這時,善于抓住時機的張作霖開始出動了。他耍出兩面手腕,派其部下孫烈臣“急行赴黑,觀察一切”,同時,一面與英順會面,獲得英順的信任及“肺腑之言”:“一切唯張之命是從”,一面又到齊齊哈爾面見許蘭洲,同樣得到許的“心里話”:“唯雨帥(張作霖)之命是從?!痹诘玫綄χ烹p方對自己百般信任的信息之后,張作霖立即致電給他的靠山之一——北京政府總理段祺瑞,保薦他的同鄉(xiāng),也是兒女親家的鮑貴卿為黑龍江督軍。8月13日,鮑貴卿在張作霖的護送下到黑龍江接任,第一步成功了。
緊接著,張作霖又與段祺瑞合謀,將許蘭洲所部5營騎兵和3營步兵強行調(diào)至奉天,任許為東路剿匪總司令,駐守西豐,使許蘭洲這位黑龍江省的“張作霖”成了自己的“高級俘虜”。同時,為了進一步控制黑龍江,張作霖又從奉天調(diào)去10營奉軍,由日后在西安事變中名噪一時的旅長孫鳴九率領(lǐng),進駐齊齊哈爾。當英、巴兩旅長反抗奉軍入境時,張作霖又以“剿滅蒙匪”為由,調(diào)吳俊率29師北上,進行武裝調(diào)停。英、巴不服,想繼續(xù)反抗,卻立即被北京政府罷官免職。
曾與張作霖過從甚密,想借此而獨霸黑龍江的許蘭洲“偷雞未成反蝕把米”,成了張大帥的“高級俘虜”,而曾與張作霖交過心,想撈個師長之職的英順、巴英額,也“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落得個被罷官免職的結(jié)果。只有張作霖“穩(wěn)坐釣魚臺”,大收漁翁之利,兼并了黑龍江省。
兼并吉林省,著實費了張作霖的一番苦心。原因是吉林省本身獨立性較強,況且當時內(nèi)有北京政府混亂,外有帝國主義的干涉,張作霖操縱起來就不是那么得心應(yīng)手了。
張作霖吞并吉林采取的第一步是逼孟恩遠辭官。孟恩遠時為吉林督軍,在吉林經(jīng)營十余年,資格比張作霖要老。為此,張作霖大感不快。奉天在前清時為總督駐錫地,他不愿范圍以內(nèi)再鉆出一個“大哥”來。事有湊巧,在張勛復(fù)辟時,孟恩遠曾頗為積極,在吉林掛起龍旗,大張旗鼓地謳歌復(fù)辟,效忠溥儀和張勛。復(fù)辟失敗后,孟恩遠雖搖身一變,將自己裝扮成“擁護共和”的英雄,并將其參加復(fù)辟之罪推給其督軍參謀長高聯(lián)甲,自己潛回吉林,企圖蒙混過關(guān)。
張作霖乘機抓住孟恩遠的這一把柄,策動在北京的吉林議員于貴良等,控告孟恩遠“復(fù)辟附逆”,要求北京政府罷免孟恩遠。1917年10月18日,北京政府下令,革去孟恩遠吉林督軍職位,改派田中玉為吉林將軍。田中玉是段祺瑞親信,察哈爾都統(tǒng),與日本人關(guān)系極為“良好”,派駐在此,豈不正好?
但孟恩遠卻不吃這一套,一怒之下,他干脆調(diào)兵于吉林、長春之間,宣布吉林獨立。而張作霖對北京政府的這一紙調(diào)令也不滿意,他本意在于罷免了孟恩遠之后,由他直接接防吉林,卻不想段總理將其親信田中玉派了過來。與其讓新政敵田中玉來,還不如讓孟再干一段為好。因此,張作霖放棄了其要求撤罷的計劃,轉(zhuǎn)而在“中央”和孟恩遠之間,采取斡旋態(tài)度。果真在直系軍閥組織的幾省督軍聯(lián)合發(fā)表的留孟宣言的壓力下,北京政府不得不允許孟恩遠“督任延期”,吉林同時也取消了獨立。
張作霖的原意是讓孟恩遠再干一段時間下臺。事與愿違,當時北京政府中又爆發(fā)了皖、直兩系軍閥在對西南護法軍政府的政策上“主戰(zhàn)”與“主和”的分歧和斗爭。皖系一度敗北,北京政權(quán)由直系軍閥王士珍執(zhí)掌,而孟恩遠由于其親直態(tài)度,處境有了好轉(zhuǎn)。到后來,為了鎮(zhèn)壓哈爾濱和中東路俄國工人和士兵及中國工人驅(qū)逐沙俄白匪頭子霍爾瓦特的斗爭,北京政府又派孟恩遠率兵5000人前往哈爾濱,支持霍爾瓦特。孟的處境有了進一步的好轉(zhuǎn),其地位也開始再次牢固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張作霖不得不改變主意,致電北京政府暫時留住孟督,等候時機的成熟。
第一個回合,由要求北京政府罷免孟督到致電北京政府暫留任孟督,張作霖失敗了。但他并不就此罷休,而是另辟蹊徑。
張作霖新辟的“途徑”是插手北京政權(quán),企圖在中央取得一定地位之后,再卷土重來。張作霖想在中央取得一定地位,最理想的投靠人選當然是段祺瑞,而其時,段祺瑞為了推行他的“武力統(tǒng)一”中國的政策,也正積極拉攏各路“英雄”,張作霖正是他心中所念之一大主力,二人于是一拍即合。
首先,段祺瑞以副總統(tǒng)為誘餌,拉攏張作霖派兵入關(guān),并在張入關(guān)途中,又將存于秦皇島的軍械作為獎賞。由此,奉軍在秦皇島還上演了一幕“劫械”劇,為其發(fā)展造成了極為有利的條件。緊接著,張作霖要回報段祺瑞了。1918年3月29日,張作霖兵臨城下,向北京政府提出恢復(fù)段祺瑞內(nèi)閣、增設(shè)東三省巡閱使(給自己設(shè)的官位)等要求,并在天津組成了奉軍“南征”軍司令部,自任總司令,委段祺瑞親信徐樹錚為副總司令,準備支持段的“武力統(tǒng)一”的政策,進行南征。面對這一強大攻勢,王士珍內(nèi)閣驚惶失措,被迫辭職,馮國璋只好再任段祺瑞為國務(wù)總理,張、段二人配合頗為密切。
但段、徐并不是真的想給張作霖什么,而只是利用他來給自己保駕,聰明的張作霖怎會識不破?1918年秋,他以防御蘇俄為名,開始將奉軍從南方陸續(xù)撤回,并革除了徐樹錚副總司令的職務(wù)。果真,在同年八、九月間舉行的正、副總統(tǒng)選舉中,段祺瑞敗北,而張作霖的副總統(tǒng)美夢也落空了。但在段手中未得到的東西,張作霖卻從新北京政府手中得到了。為統(tǒng)一東北軍政指揮,以對抗蘇俄的革命勢力,北京政府于9月5日特任張作霖為東三省巡閱使,這與過去的東三省總督地位相似,張作霖總算有點補償了,回過頭來,他便可以借東三省巡閱使的身份,向吉林進攻了。
此時的吉林督軍孟恩遠,為了博取帝國主義和北京政府的好感以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不斷擴充軍隊,搜刮軍餉,鎮(zhèn)壓俄國布爾什維克黨和革命工人,引起了吉林人民的極大不滿。張作霖見此,再次玩弄其慣用伎倆,于1919年6月,唆使吉林人何宗仁等分別向國務(wù)院及東三省巡閱使署控孟縱兵殃民8大款,并分派代表赴京赴奉,懇請罷黜孟恩遠,保舉孫烈臣為吉林督軍。這一招果然靈驗。7月6日,北京政府即給孟一個“惠咸將軍”,令其來京供職,調(diào)比較溫和的鮑貴卿為吉林督軍,孫烈臣為黑龍江督軍。
“東北王”張作霖
但孟恩遠不愧是孟恩遠,他再次違令,堅不卸任,堅不離開吉林。但這時的張作霖已不是兩年前的張作霖了,他是東三省巡閱使,他要行使其職權(quán)。于是,他立即動員軍隊,派27師師長孫烈臣為南路總司令,29師師長吳俊為北路總司令來攻打吉林。也就在此時,日本帝國主義又插手此事,為了支持張作霖,他們在長春故意挑起事端,制造了“寬城子事件”,并向北京政府提出抗議,要長春的吉林駐軍,全部退出30里外,待督軍問題解決后,才能復(fù)原。
在親日派段祺瑞控制下的北京政府,立即做出表示,下令將孟恩遠、高士儐(吉林第一師師長,主張對張作霖和北京政府進行抵抗)免職。高士儐還做了一番抵抗,但在日本的武裝干涉、奉軍的圍攻和從內(nèi)部收買下瓦解,他自己也在孟恩遠的勸阻下停止反抗。孟恩遠本人則看出大勢已去,用長途電話向張作霖表示愿意交出吉林政權(quán),并說:“我上了60歲的人,名利心很淡,現(xiàn)在已說服高士儐了?!辈还茉趺凑f,總之,他是敗給了張作霖。
于是,東北三個省一一落到了張作霖的手中了。善于經(jīng)營的他,終于從一個馬賊,一個小土匪一步步高升,經(jīng)統(tǒng)領(lǐng)、師長、督軍而到獨霸三省的“東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