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撲噗”一聲笑起來道:“你還真有口福呢,不錯,明晚是跟我去吃飯,而且以后再也不許跟別的男人單獨去吃飯,除非經(jīng)過我同意?!?/p>
這時我想起易寒峰說的……要去送他。嗚呼,是不是趁著天海心情好時趕緊說說“天海,明天的聚會,一定七點開始嗎?”
“你又想搞什么花樣?”天海警覺起來了。
“我只是想問問你嘛,因為,因為……”老天,我很緊張。
“因為什么?”天海的臉看不出任何喜或怒,我的心更沒底了。
“因為……寒峰要我去送他上飛機,七點鐘。”我飛快瞄了天海一眼,生怕他當場給我翻臉。
“你可以不去送嗎?你先答應我的吧?!?/p>
“對不起嘛,可是……”
“可是你答應了他是嗎,機場送別,有沒有搞錯,他為什么要別人的女朋友送?他能不能找個自己的女朋友送?”
“可是天海,你都把他的女朋友拐跑了嘛?!?/p>
“你是說那個陳瑞雪?”
“他們本來是在一起的。”
“我可都是為了你,你居然幫著他說話,老實交待,你到底偏向誰?”
我望望他孩子賭氣似的臉,又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安慰他:“反正送完了我就回來,從機場到市區(qū)也就四十分鐘,你把地方告訴我,我略微晚點再出場也不遲嘛。”
“可是我還沒答應讓你去送呢,你怎么就安排起時間來了?!碧旌`止局?,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手機,塞給我道:“自從你手機搞壞后,一直都不買,是不是真有那么窮???喏,這是我的手機,借給你用一天,要是你敢不接電話的話,我保證會讓你死得很難看?!?/p>
我趕緊握著手機點頭:“怎么可能呢,你的電話自然是要接的,哎,我怎么不知道你買了手機?!?/p>
“你這兩天還有心情管我啊,哼?!?/p>
我聽出那話外之意,所以沒敢接腔,只裝作欣賞手機的樣子在那里翻來翻去地看。這手機是紅白相間的,屏幕很大,什么牌子的?這個牌子我都不認識嘛。
“喂,很貴的,要是搞壞了我就要你好看,也不許刮花?!?/p>
“曉得啦?!边@個小氣鬼狠狠瞪一眼手機,那意思我明白,趕緊把手機收進口袋里,省得他怕我失手摔在地上。
第二天一放學,我如約去了機場。
機場周圍都很空曠,路邊種著叫不出名字的樹。那棟兩層的建筑物非常明顯。今天天氣晴朗,幾絲薄云在湛藍的天際緩緩蠕動,確實是個好日子。
下了出租車,我就望見十米處機場玻璃大門邊,立著易寒峰的身影,他今天穿著件牛仔褲,配一件潔白的T恤衫,身上背著個大號登山包,兩只手一邊拖一口大號皮箱,呃……令人膽怯的是,他身邊還立著個中年婦女,瘦削的臉上寫滿精明強干,我怎么當時就沒多問一句,送機的人還有誰?
不過用腳趾頭猜,都該知道他媽媽肯定要來送的啊,我怎么這么笨哪我,早知道他媽媽會來我就不會把他想成孤苦伶仃上飛機的可憐樣子,也就不會非要來送他不可,此時我也就隨著天海吃美味了,呃,不,是向美麗的聚會挺進。
要不,還是開溜吧。——我的這個主意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吧,我就做一回惡人吧,反正他去了加拿大也不曉得哪天才回來,想找我算賬是沒門的,我最怕見別人的家長了,天生的恐懼。
“柳柳!”完了,被發(fā)現(xiàn)啦,為什么每次都在我要開溜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
我只得機械地轉(zhuǎn)過身去,露出無比僵硬的笑臉。易寒峰正在那里跟我揮手,他媽媽——百分之八十是他媽媽的婦女,正在那里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阿姨,我又不是商品,給點面子好不好?未成年人也有尊嚴的。
“柳柳,過來。”易寒峰絲毫沒有看出這情形,只在那是拼命揮手。
我視死如歸的悲壯地跨過去。
“媽媽,這就是來送我的朋友,姓林,叫絲柳,柳柳,這是我媽媽?!?/p>
我趕緊堆起乖巧的笑道:“阿姨好,您兒子挺像您的。”其實一點也不像。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易媽媽果然沒了審視的目光,堆起笑臉道:“這孩子,小嘴真甜,剛才寒峰說一定要在這里等個朋友,我就納悶著什么樣的朋友呢,原來是這么可愛的女孩子,怎么寒峰就從來沒跟我提起過,以后常去我家坐坐吧?!?/p>
我忙拼命點頭:“那是一定的。”
易媽媽道:“你家在哪里啊,是不是本市的?”
我微笑道:“不是,是市郊的?!?/p>
易媽媽臉色變了變道:“那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呢?”
我一時搞不清她的意思,只好老老實實地道:“我爸爸媽媽都是做點小生意的?!?/p>
易媽媽又轉(zhuǎn)了喜色道:“能自己做老板,了不起啦,開的什么公司,說不定跟我們公司還有業(yè)務往來呢?!?/p>
“我從來沒問過爸媽……”我確實沒問過,誰愛管他們大人的事。
易媽媽就有些索然無味了,說道:“寒峰,你看看還差多少時間,要不先去換登機牌?!?/p>
易寒峰答應一聲道:“可以換登機牌了的?!?/p>
于是我?guī)鸵缀逋弦粋€箱子,他媽媽幫拖一個,三個人一齊進去,換登機牌的窗口很空,他直接把行李扔上去,居然沒超重,全部托運。但是我發(fā)現(xiàn)寒峰的臉色有點怪,在他媽媽面前又不好問。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基本不敢開口,一說話易媽媽就要盤問我的家事,真要命,我跟她又不是很熟。
然后三個人又找了家茶座打發(fā)時間,易媽媽一看菜單就嚷起來:“一杯果汁都要五十塊,比外面翻了十倍還不止,機場的東西果然貴得離譜?!?/p>
服務員小姐早就習慣了客人的表情,只在邊上站著微笑。
易媽媽嘀咕了半天,終于道:“你給他們一人來一杯吧,就只要兩杯,我不渴?!?/p>
老實說,這里的物價確實太夸張,所以我趕緊道:“阿姨,我也不渴?!?/p>
易媽媽瞧了我一眼道:“我們要杯東西是為了在這里坐坐,以為阿姨真的缺這幾個錢嗎?,我隨便逛逛街花的都不止這個數(shù),只不過不想挨這種明顯的宰罷了,以后你就會明白的?!?/p>
我頓時有些難堪,忙著點頭道:“也快到七點了,半小時前寒峰也該進候機室的?!?/p>
易媽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不知道嗎,剛才換登機牌時,他們說飛機有些故障,要晚一到兩小時才起飛?!?/p>
“?。 蔽倚睦飸K叫起來,這可怎么辦,天海那邊還等著我呢。
又陪著他們磨時間,磨了一陣子,天海的手機響起來了,我趕緊跑到外面去接電話。
“柳柳,你直接打的過來好啦,我在湖邊的小梵橋接你?!碧旌T谀沁吢曇艉艹?,隱隱還聽到有人在唱歌。
“可是,我這邊他還沒上飛機啊?!?/p>
“你這頭笨豬,把他送進候機室就完了,難道還有二十分鐘就七點了他還不肯進候機室嗎,他到底要不要上飛機的,好像已經(jīng)可以登機了吧?!?/p>
“可是,飛機晚點了……”
“……憑什么晚點?”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天曉得飛機憑什么晚點,所以我只好保持沉默。
呆了幾秒,他又道:“那么,也該把他送進候機室就行了,你總不能非要守著飛機起飛吧,你到底懂不懂哪邊重要嘛!我跟他們說了要帶女朋友來的,你叫我現(xiàn)在怎么解釋,我難道好意思告訴他們,我女朋友跟我情敵在一起嗎?!?/p>
我汗顏道:“不要這么想嘛,我跟寒峰沒什么呢,只是……”
“只是什么,你就不曉得催他進候機室嗎?”
“他媽媽也在啊,我怎么好意思催嘛。”
“啊哈,你不是說這小子孤零零的好可憐嘛,我當時就懷疑他父母干什么去了,瞧瞧吧,現(xiàn)在連家長也見了。”天海的聲音有些帶氣。
我心里也急,卻想不出什么好辦法,只得分辯道:“我也是不知道的嘛,我要是知道他媽媽來,就絕對不會來,你知道我很怕見同學的長輩。”
“那我不管你,七點以后你必須回來,到時我去小梵橋接你,等不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p>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說嘛?!?/p>
“你自己想辦法,頂多等你到八點?!碧旌o情地把電話掛掉了,我又急又氣,卻又不知道該氣誰,確實又怪不得別人嘛。
自己在那里又呆了一陣,只得慢慢走回茶座。
易寒峰輕輕地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去辦?”
我趕緊點頭道:“本來約在送你登機之后的?!?/p>
易寒峰道:“那你去辦吧,辦了再回來,我等你?!?/p>
我大汗,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易媽媽道:“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人家來來回回不浪費打的錢嘛,既然她有心非要送你上飛機,你就別出餿主意了,連媽媽都請半天假來送你呢,這一去,總要好幾年才能回來的?!?/p>
我一聽這話,要走的機會快沒了,趕緊道:“不知道能不能進候機室了呢?”
易媽媽道:“急什么,候機室我們又進不去,只能是他一個人,既然我們花了這么多錢買這杯飲料,總要多坐坐才好,我就不信茶座敢叫我們走?!?/p>
我只得賠著笑臉,點頭稱是。心里那個苦哇。
從這里去小梵橋,起碼要半小時,最遲七點半要出發(fā)了,老天保佑,讓飛機早些起飛吧,雖然不是我坐的,但卻與我干系很大呀。
然后易媽媽開始跟易寒峰嘮叨起來,在那邊要注意些什么啊,又聽說加拿大的法律怎么怎么樣哪,什么加拿大有多好,社會福利有多好,別人用什么法子拿到國籍的,越說越開心,那神氣簡直好像她兒子已經(jīng)人了加拿大籍,而她這回是來接兒子回家的。
我百無聊賴地聽了一會兒,便自告奮勇地去打聽飛機起飛時間。易媽媽正在興頭上,也顧不得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