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虎父犬子?!睏疃瓤吹椒綆r打眼朝這邊望來,故意提高嗓門說道:“鎮(zhèn)北候,勉強算的上一只脫毛老虎,這只脫毛老虎,卻是養(yǎng)了個名副其實的犬子。你們都知道方明吧?哈哈哈,從小就是娘娘腔,一陣風就能吹到,幸好是窩在家里不出門,否則的話,被那些來云京朝貢的小國使臣看到,還不定怎么擠兌咱們漢威國呢?!?/p>
楊度有心使壞,圍觀眾人里雖然大多不敢攙和到這些亂事里面,但也有幾個平時跟著楊度胡混的人,立即順著楊度的話起哄,說著說著,便從方明身上說到方毅,再由方毅說到鎮(zhèn)北候本人。
方巖來到上武院之前就做好了打算,只管埋頭學習,別的什么事也不參與。因為他身份本就見不得光,萬一泄露出去,不但對他本人是件禍事,多少也會連累方毅。
但楊度說起話來尖酸刻薄,絲毫不留一點情面,把鎮(zhèn)北候父子三人糟蹋的面目全非。方巖就有些按捺不住,畢竟他是從鎮(zhèn)北候府出來的,加之方毅對他來說確實有恩。方巖轉過頭,冷冷盯了楊度一眼,漫不經心說道:“躲在背后說壞話,不怕把舌頭閃了?這種人的功夫,只怕全都在一張嘴上?!?/p>
“小狗!你說誰!”楊度成心惹事,一看方巖反駁,立即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他身邊三五個狐朋狗友也都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
“我當然是在說小狗?!狈綆r依然不急不躁,慢條斯理。
“算了算了?!倍冯u眼大叔連忙把方巖拽回來,咬耳朵說道:“兄弟,算了,這人恐怕你還不認識,他是龍江候楊祖臣的幼子楊度,倍受龍江候的寵愛,龍江候勢大,楊度在云京城一向囂張跋扈慣了,兄弟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楊度一看方巖那種不溫不火卻滿含不屑的眼神,立即覺得象是受了極大侮辱,在這上武院內,不論哪個府上的子弟,還從沒有人敢如此輕視他。
“你這老家伙給我躲開!”楊度緊走幾步,一把拉開斗雞眼大叔。
楊度一動怒,身上氣息頓時彰顯無遺,竟然也是到了后天第八重的境界,與康管事相比也絲毫不為遜色。他這個年紀,有這種修為,倒是難能可貴,即便在那種武道大世家門派中,也不多見。
“后天第八重,原來還真有幾分狂妄的資本?!狈綆r心中冷笑一聲,不過也沒有真正把他放在眼里。后天第八重的康管事都被自己擊殺,何況楊度。
“楊少爺,楊少爺,息怒息怒,大家都在一起求學,這也是上輩子多少年修來的緣分嘛,和氣生財……”斗雞眼大叔怕方巖吃虧,在旁邊陪著笑臉勸解。
“給我滾一邊去!”楊度伸手把斗雞眼大叔推到一旁,斜著眼睛注視方巖:“你是鎮(zhèn)北候府的人?有膽子,就把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p>
楊度語氣中飽含威脅,若是放到一般人身上,這時候必定就會服軟退卻,要知道,龍江候雖然遠在邊陲,但多少年積累下來的威名非同小可,連人皇都要給上幾分薄面,不愿受其跪拜,何況這些貴族的子弟。
但方巖天生傲骨,越是對他施壓,他心里越是不服。但這種場合,也不適合明著翻臉,方巖突然嘿嘿一笑,說道:“我是在說那只信口雌黃,只敢背地里搬弄是非大言不慚的小狗,你是什么人,怎么大大咧咧就出來頂認?莫非……”
“大膽!”
楊度氣的白眼一翻,尚未說話,倒是他身旁幾個狗腿子厲聲喝斥起來。這幾個人雖然也不敢明著跟鎮(zhèn)北候府作對,不過他們心思卻是十分機敏的,電光火石之間就把其中利害關系分析的清清楚楚。方巖只不過是鎮(zhèn)北候府遠親,而楊度則是龍江候親子,孰弱孰強,一望便知。因此幾個人抓住這個討好楊度的機會,對著方巖便是一通口水。
方巖也不惱怒,氣定神閑,悠然說道:“這年頭可真是怪事頻頻,我已經說明了,只是說只大言不慚的小狗,沒想到不但有人出來頂認,還有人裝腔作勢,你們幾位,都是小狗的隨從?亦或親兵?否則,怎么可能對一只小狗如此維護?真是把我大牙都給笑掉了。”
“你……”
幾個狗腿子膛目結舌,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方巖從頭至尾,都沒有指名道姓說是罵誰,楊度他們已經是鬧了大笑話。學堂中的其他學子不敢明著參與,卻都躲的遠遠的捂嘴偷笑。楊度在上武院從來都是欺負別人,因此眼下幸災樂禍的大有人在。
“找打!”楊度怒喝一聲,拔拳就想動手,方巖怎可能在此時退縮,立即橫眉冷對,狗娃也卷卷衣袖,上前一步站到方巖身邊。
“咳咳……都住手,各回各的位置上去?!敝茏鶐煴緛磉€想裝聾作啞,但看著他們幾乎就要斗毆,只好出面干預:“有這閑心,多用在學業(yè)上不好么?”
楊度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著座師的面就動手打人,他悻悻收回拳頭,惡狠狠盯著方巖:“走著瞧!”
“不是走著瞧,難道還要跑著瞧?”方巖若無其事,四平八穩(wěn)坐回自己座位。
“唉!兄弟,這又是何必呢?”斗雞眼大叔眉頭緊鎖:“你也該知道這楊度的來歷,男子漢大丈夫,該隱忍時且隱忍,這下可好,算是跟他結上仇了,咱們還要在上武院呆上幾年,以后處處讓他找麻煩,那就不好混了……”
按漢威國歷來傳統(tǒng),這些世襲的公侯爵位,一般都是由世子承襲。這楊度雖然不是龍江候世子,但他卻是龍江候的正妻所出,身份跟其他兄弟大不一樣。龍江候人過中年,才生下這個幼子,因此平時溺愛的有些過火,再加上他資質確實也有過人之處,所以越發(fā)的驕橫。
“斗叔,你這話就不對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大家都是上武院的學子,就該平等相處,憑什么他就要高人一等?就算皇子,進了上武院,也只不過一名學生而已?!?/p>
“話雖如此,但這世間那有那么多公平可言。”斗雞眼大叔回想起剛才的一幕,擔憂之情越來越甚。
過了不久,所有學子已經全數集中到學堂之中。周座師看人已經到齊,便開始給眾學子講解兵法。
上武院主要是為漢威國各處駐守的大軍提供領兵作戰(zhàn)的少年之才,因此,兵法是主修的一門課程。方巖首次接觸到這些東西,覺得十分新奇,他理解能力強,雖然中途入學,但周座師一番講解,倒讓他稍稍領悟到一點點兵法中的奧妙。
“打仗原來就是相互之間?;ㄕ?,誰耍的出色,誰就勝算較大。恩,熟讀兵法估計并不怎么困難,畢竟上武院中學習的,只有兩本本朝開國大元帥所著的兵法。不過兵法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一旦上了戰(zhàn)場,大家不可能按部就班只照兵法行事?;顚W活用,因地制宜,恐怕才是最為要緊的?!?/p>
方巖正在思索,冷不防小龜意興闌珊說道:“這些玩意兒聽著有什么意思?”
“意思可大著了,老鬼,你安靜些,不要打擾我?!?/p>
武道和兵法完全是兩回事,但方巖一經接觸之下,也生出濃厚興趣,認認真真聽了一堂課。
上武院每天上午學習兩個時辰,前一個時辰兵法策略,后一個時辰弓馬騎射。待到周座師講足了一個時辰,那些坐的腰酸背疼的學子們紛紛涌出學堂,集中到后面的習武場,活動身體,準備練習騎射。
這些人大多入學較早,騎射的要義已經如數掌握,眼下要做的,就是勤加練習,力求精純。因此,上武院諸多座師中,教習騎射的座師最為清閑,只需在場外悠閑喝茶,監(jiān)督學子們練習便可。
不過,方巖等人剛剛入學,所有東西都要從頭學起。座師一人給他們發(fā)下一套雕花硬弓,然后一步步講解示范。方巖和狗娃頭一次接觸這些東西,斗雞眼大叔過去似乎曾經練過幾天,知道一些訣竅。座師講上兩句,他就跟著搭兩句腔,過了半天,就變成他跟座師之間互相切磋探討一般,弄得幾人都是哭笑不得。
一晃幾天,方巖已是漸漸熟悉了上武院的生活。這天恰好月末,按照上武院規(guī)矩,每月的月中和月末,學子們都能各休息一天。方巖和狗娃自從進了上武院,在候府內便不用當差,遇到休息,可以好好睡個懶覺,自由支配。不過他們多少年來養(yǎng)成早起的習慣,一到天亮就自然醒轉。方巖一邊穿衣服,一邊心想:總算等到了休息,不如趁這機會到蕭兄弟那里走上一遭,我在大羅天雷擊上還有一些不明之處,哈哈,到他那里好吃好喝的混上一頓,再跟蕭兄弟討教兩招,快哉。
“巖哥,今天休息,咱們要做點什么?不如去逛街?買些好東西來吃?!?/p>
“你就知道吃。”方巖一笑,想了想,說道:“今天我?guī)闳€好地方,保證你大飽口福。”
“真的?”一聽有好吃的,狗娃頓時眼睛一亮。
兩人穿戴整齊,方巖順手揣上幾只小瓶,里面全是這些天利用空閑時間練出的丹藥。出了候府,二人先去英雄樓,方巖要狗娃在樓下等候,自己上去寄賣丹藥,他已經是這里的熟客,隨手把藥瓶一扔,就有伙計細心打理。
從英雄樓出來,方巖就帶著狗娃直奔獅子胡同。蕭岳府門口,仍然是前兩次見過的大漢守門,一見方巖,就親熱的跟什么似的,忙不迭的往府里讓。
一進府門,狗娃眼睛就直了,他怎么也搞不明白,方巖怎么可能結交上如此豪闊的朋友。
府里的下人把方巖領到后院大門外,說道:“公子請自己過去吧,我們少主正在讀書,不受他召喚,我們不敢隨意打擾。”
“好,有勞了?!?/p>
后院中仍然是一片大好景致,蕭岳端坐在湖畔樹下一個石幾旁,捧著一本書看的出神。
“兄弟你又在苦讀了?!狈綆r遠遠笑道。
“呀!”蕭岳看見方巖,連忙放下手中書本,快步迎了上來,到得方巖身前,他又遲疑問道:“這位是?”
“我來跟兄弟介紹一下?!狈綆r笑吟吟的把狗娃介紹給蕭岳認識,狗娃年紀幼小,全然不如方巖那般灑脫,看見生人,頓時臉紅,吶吶叫了聲哥哥,便低頭不再言語。
蕭岳聽狗娃是方巖相依為命的好朋友,立即露出笑臉:“是方兄的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快請。我今早起床,就聽到房外喜鵲叫個不停,原來真是貴客臨門?!?/p>
“哈哈,什么貴客不貴客,兄弟你還跟我見外?”
三人說笑著坐下,蕭岳府里豪富,平時衣食住行無一不是精品。石幾上擺著幾樣精致小點心和時鮮水果,狗娃眼饞,但卻不敢自己動手,暗暗咽了口唾沫。方巖卻絲毫不見外,把幾只碟子全數擺到狗娃面前。
“怎么樣?這些天到上武院學習,方兄一定受益匪淺,朝著大將軍又邁進了一大步吧?”
“說笑了,只不過學了點新東西而已,什么大將軍大元帥的,那還早的很呢?!?/p>
“總歸是換了個新環(huán)境,恐怕不大習慣。我剛到云京的時候也是如此,雖然什么都不缺,總覺得心里有點別扭,住的日子長了,才慢慢適應過來?!?/p>
“還好,就是上武院里人多,又都是些跟咱們年紀相仿的少年,除了聽講兵法,其余時間亂哄哄的一團?!?/p>
“還有人找事呢。”狗娃心思單純,對楊度當日的所作所為念念不忘,聽見方巖蕭岳閑聊,正吃著點心就忍不住插了句嘴。
“哦?還有人生事?”
“一點小事而已,不必掛懷……”
“不是小事?!惫吠拚J真道:“當時還要跟我們打架呢,要不是座師攔住,說不準就打起來了?!?/p>
“是什么人?!笔捲缹Ψ綆r極是維護,聽到這些事情,就有些耿耿于懷。
方巖本不愿跟蕭岳說這些掃興的事,但狗娃口無遮攔,邊吃東西邊說:“楊度唄,是龍江候的兒子,仗著龍江候有些勢力,在上武院霸道慣了。我們才不怕他,只不過不想多生是非而已?!?/p>
“龍江候?”蕭岳面色一寒:“龍江候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