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約768年~832年),字洪度。長安(今陜西西安)人。十六歲入樂籍,與韋皋、元稹有過戀情。戀愛期間,薛濤制作桃紅色小箋用來寫詩,后人仿制,稱“薛濤箋”。脫樂籍后終身未嫁。薛濤與劉采春、魚玄機、李冶并稱“唐朝四大女詩人”,卓文君、薛濤、花蕊夫人、黃娥并稱“蜀中四大才女”。流傳至今詩作有九十余首,是一個帶有傳奇色彩的唐代女詩人。
一語成讖——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薛濤從小天資聰穎,她的父親薛鄖在朝廷當官,學識淵博,把這個唯一的女兒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就教她讀書、寫詩。薛濤八歲那年,薛鄖在庭院里的梧桐樹下歇涼,看著茂盛的梧桐樹,便以“梧桐樹”為題,吟道“庭除一古桐,聳干入云中”,讓薛濤來回答。薛濤頭都沒抬,隨口續(xù)上了父親薛鄖的詩:“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甭牭脚畠旱倪@句詩,薛鄖又喜又憂,女兒天分很高,可是這句詩卻有些不吉利??峙逻@句詩預示著女兒日后會淪為一個迎來送往的風塵女子,結果真的應驗了。
其實,對于這個故事,恐怕和李季蘭的差不多,多是后人附會的,就和劉邦斬白蛇,夢月入懷有相似之處。
薛鄖為人正直,敢于直言,結果得罪了當朝權貴而被貶謫四川,一家人跋山涉水,從繁華的京城搬到了遙遠的成都。沒過幾年,他又因為出使南詔染上了瘴癘而命喪黃泉,那時薛濤年僅十四歲。母女倆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濤不得已,憑借“容姿既麗”和“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在十六歲時加入樂籍,成了一名營妓。
那個時候的官員都是科舉出身,文化素質不低,作為一名營妓不僅僅需要美貌,還需要才藝、辭令和見識,薛濤憑借辯慧工詩,文采絕艷而名噪一時。在當時,她還和許多著名的詩人有來往,比如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詩壇領袖。
一見如故——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
貞元元年(785年),中書令韋皋出任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他聽說薛濤貌美才高,而且出身不俗,是官宦之后,就把她召來,要她即席賦詩,薛濤神態(tài)從容地拿過紙筆,提筆而就《謁巫山廟》:
亂猿啼處訪高唐,路入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云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
韋皋拿過來一看,不禁大聲稱贊,拍案叫絕。這首詩完全不像一般歡場女子的庸俗之作,不僅寫的很有氣勢,而且還有愁舊悵古的深意。韋皋又傳給客人們觀賞,眾賓客也莫不嘆服稱絕。此后,帥府中每有盛宴,韋皋必定會召薛濤前來侍宴賦詩。
隨著與薛濤的接觸變多,韋皋覺得讓薛濤充當一個陪酒侍宴的“花瓶”有些可惜,就讓她參與由原來幕僚們做的案牘,并打算上報朝廷,讓薛濤擔任“校書郎”。這個時候有人出面勸阻說:“軍務倥傯之際,奏請以一妓女為官,倘若朝廷認為有失體統(tǒng),豈不連累帥使聲譽;即使僥幸獲準,紅裙入衙,不免有損官府尊嚴,易給不服者留下話柄,望帥使三思!”韋皋聽后,覺得此言有理,于是便作罷。然而此后,薛濤便被人稱為“女校書”,聞名遐邇。
唐朝詩人王建有詩贈送薛濤,即影響深遠的《寄蜀中薛濤校書》:
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里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在由衷贊美薛濤的同時,也認可了她是“校書郎”的角色。薛濤的名氣越來越大,不僅在蜀中之地,就連長安城內,也到處傳播著薛濤的芳名。然而“自古名高累不輕”,凡名易居,清名難居,薛濤名氣大了之后,自己也有些得意。
薛濤是韋皋面前的紅人,又受到了眾多人的追捧,不免有些恃寵而驕。前來四川的官員為了求見韋皋,多走薛濤的后門,紛紛給她送禮行賄,而薛濤“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不過她并不愛錢,收下之后一文不留,全部上交。雖然如此,她鬧出的動靜還是太大了,這讓韋皋十分不滿,一怒之下,下令將她發(fā)配松州(今四川省松潘縣),以示懲罰。
薛濤是聰明的女子,她立刻明白自己做的有點過頭了。松州地處西南邊陲,人煙稀少,兵荒馬亂,走在如此荒涼的路上,薛濤內心非??謶?。于是她寫詩記下了內心的感受,題為《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
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
卻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
她也開始后悔自己的輕率與張揚,于是將那種感觸訴諸筆端,寫下了動人的《十離詩》,并差人送給了韋皋:
其一:犬離主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凈主人憐。
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其二:筆離手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
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里擎。
其三:馬離廄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其四:鸚鵡離籠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裀。
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其五:燕離巢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
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其六:珠離掌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只緣一點玷相穢,不得終宵在掌中。
其七:魚離池
跳躍深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
無端擺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
其八:鷹離鞲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
無端竄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其九:竹離亭
蓊郁新栽四五行,常將勁節(jié)負秋霜。
為緣春筍鉆墻破,不得垂陰覆玉堂。
其十:鏡離臺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
為遭無限塵蒙蔽,不得華堂上玉臺。
這十首詩,薛濤用犬、筆、馬、鸚鵡、燕、珠、魚、鷹、竹、鏡比自己,而把韋皋比作她依靠著的主、手、廄、籠、巢、掌、池、臂、亭、臺。只因犬咬親情客、筆鋒消磨盡、名駒驚玉郎、鸚鵡亂開腔、燕泥汗香枕、明珠有微瑕、魚戲折芙蓉、鷹竄入青云、竹筍鉆破墻、鏡面被塵封,所以引起主人的不快而被厭棄。
女人最厲害的武器就是溫柔,男人怎么抵得住。這首《十離詩》送到了韋皋手上,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于是一紙命令,又將薛濤召回了成都。由此可見,薛濤的確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不但詩才好,而且處事精明。
薛濤經此一事,成熟了許多。對韋皋也更加曲意逢迎,韋皋心中大悅,親自批示,為薛濤解除了樂籍,從此薛濤成為了自由身,這一年她二十歲。她退隱于西郊浣花溪,在門前種滿了枇杷花。浣花之人多業(yè)造紙,但篇幅較大,不便寫作小詩,她在成都浣花溪采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深紅色精美的小彩箋,即后來流行之紅色小八行紙,這就是后世傳送不已的“薛濤箋”。多用于寫情詩情書,表達愛慕思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