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隊伍里只剩下九個人。
每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要塞里面,死亡的陰影仿佛無處不在。
未知的恐懼在心中蔓延,隊員們除了要面對艱苦的環(huán)境以外,還要面對黑暗中那“神秘殺手”的襲擊,所以每個人都把心弦繃到了極致,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地下要塞的規(guī)模都非常大,這隊人馬在要塞里足足走了十多分鐘,只看見通道兩邊堆放著一些破損的木頭箱子,以及一些發(fā)霉的棉絮布條,還有一些銹跡斑斑的鐵絲。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有意義的發(fā)現(xiàn),這里所有的景象都顯得非常破敗。
“喂!前面有架梯子,快過去看看!”麻子說著,第一個跑了過去。
那架鐵梯緊貼在要塞的墻壁上面,一直通向上面的豎井。
麻子喜道:“這肯定是日軍指揮官通往山頂觀測的豎井,我去看看能不能夠從這口豎井里面爬出去!”說著,麻子縱身躍上鐵梯,沒想到用力過猛,一下子就踩斷了鐵梯。斷裂的鐵條唰地刺穿了麻子的右小腿,麻子痛苦地摔倒在地上,發(fā)出凄慘的哀嚎。
“哈布奇!哈布奇!快來給他止血!”大胡子拼命叫喊著醫(yī)生。
沒有醫(yī)療箱,哈布奇也無法處理麻子這么嚴重的傷,他只能讓麻子脫下外衣,象征性的在麻子受傷的小腿上包扎了一下。這種時候萬萬不能拔出那根鐵條,否則的話麻子會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不過鐵條停留在血肉里面的時間也不能太久,要不然連腿骨都可能壞死。
老北把步槍往背上一甩:“我上去看看!”
有了麻子的前車之鑒,老北不敢太過用力,他小心翼翼地攀著鐵梯往上爬。原本兩分鐘就能爬上去的,老北足足用了五分鐘。當老北爬到頂上的時候,他不禁絕望了,因為豎井上面的豁口已經(jīng)被完全封死了。上面是一塊極其厚重的鐵板,估計鐵板上面還澆灌有混凝土,就是普通炸藥都炸不開,要想從這里爬出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老北回到地面,面對眾人期盼的目光,老北泄氣地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燃燒起來的希望又一次無情的破滅,悲觀情緒在隊伍中開始蔓延。
老北想去背麻子,卻被麻子拒絕了。
麻子說:“我不走了!反正也走不出去!”
老北說:“沒到最后一刻,我們都不能夠放棄!”
麻子擺擺手:“我傷的這么重,還能走多遠?放棄我吧,我只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不!我們是一塊兒來的,就應(yīng)該一塊兒回去!”老北瞪紅了眼睛。
麻子呵呵冷笑:“一塊兒回去?我們還能一塊兒回去嗎?”
老北不做聲了,他看著麻子,眼睛紅紅的。
“有煙嗎?”麻子問老北。
老北點點頭,從衣兜里摸出一盒香煙,想了想,全都塞在了麻子的手里。
麻子說了聲謝謝,掏出火柴點燃了香煙,他一口接一口地吸著,仿佛周圍的人都是空氣。
“我們走!”老北站起身來。
“老北,我們真的要丟下麻子嗎?”大黃一臉悲傷地看著吞云吐霧的麻子。
“我們走!”老北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大黃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跛一拐的跟在老北身后。
大胡子嘆了口氣,將自己的酒壺塞給了麻子。
酒壺里裝著蘇聯(lián)人最愛喝的烈酒,蘇聯(lián)是個寒冷的國度,所以蘇聯(lián)人喜歡帶點烈酒在身上,寒冷的時候喝上兩口,暖和暖和身子。
麻子擰開酒蓋,咚咚咚仰脖喝了一大口,辣得他眼淚長流。
他咧著嘴巴無聲地笑著,眼淚就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下來。
眾人走出老遠,隱約還聽見麻子在哼唱著東北小調(diào):“炕頭上的小媳婦喲……”
走著走著,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分岔路,一條通往左邊,一條通往右邊。
眾人不禁犯難了,到底是該往右邊走呢,還是該往左邊走呢?
老北建議剩下的八人每四個人一組,分成兩邊走,這樣就算遇到什么狀況也不至于全軍覆沒。但是大胡子卻不同意,他認為人多力量大,如果把本就薄弱的力量再分散開來的話,更容易喪失信心。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左邊的通道里忽然傳來了砰砰槍聲。
在這寂靜的地下要塞里面,半自動步槍的槍聲顯得異常刺耳。
老北怔了怔,二話沒說,掉頭往左邊通道跑去。
冬瓜在后面急得大叫:“你進去做什么?謝強那個瘋子在里面,他會打死你的!”
老北跑進左邊的通道,沒跑多遠,就發(fā)現(xiàn)通道的兩旁全是密密麻麻的房間,遠遠看去就跟蜂巢一樣,想必這里是小鬼子當年的營房。
黑暗中,老北隱約看見前方的一間營房里閃爍著耀眼的槍火。
老北拉開槍栓,貼著墻壁快步跑了過去。
就在他即將接近那間屋子的時候,一道人影一下子從屋子里竄了出來。
那道人影一邊踉蹌著往外跑,一邊回身開槍,同時拼命地大叫:“滾開!都給我滾開!啊呀呀!”
“謝強!”
老北剛剛呼喊出聲,就看見謝強猛地摔倒在地上,仿佛有什么力量牽扯著他,一下子就把他拖拽進了營房。營房里登時響起了謝強凄厲無比的叫喊聲,那叫喊聲令老北心肝俱裂,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從人類的嘴里所發(fā)出來的。
“啊——”
謝強的叫喊聲戛然而止,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死寂。
老北背靠在墻壁上,不過瞬間的工夫,他的衣衫都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透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東西把謝強給拖進去了?
營房里面究竟藏著什么可怕的怪物?
老北咕嚕咕嚕地咽著唾沫,手腳哆嗦著,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恐懼就像海浪一樣,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心房。
終于,老北牙關(guān)一咬,端著半自動步槍嗚哇哇地沖進了那間屋子。
屋子里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借著野戰(zhàn)手電射出的光芒,老北看見了一具血淋淋的尸體。尸體手中的那把M3沖鋒槍,足以證明他就是剛剛被拖進房間的謝強。碎肉和著鮮血飛濺的滿地都是,這一刻,老北以為自己看見了地獄。
就在這時候,一張模糊的臉影在營房的角落里一閃即逝……
咚!
野戰(zhàn)手電落在了地上,骨碌碌滾到了謝強的尸體旁邊。
老北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背靠著房門緩緩滑倒在地上。
等到大胡子帶著剩下的幾個人找到老北的時候,老北就像木頭樁子一樣坐在地上,任憑眾人怎么叫喚,他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醫(yī)生哈布奇翻了翻老北的眼皮,發(fā)現(xiàn)老北的眼眶里呈現(xiàn)出一片死灰色,看上去有些駭人。
“醫(yī)生,老北……老北他怎么樣了?”冬瓜著急地問哈布奇。
哈布奇搖搖頭:“他受了嚴重的精神刺激!”
“混蛋!”冬瓜舉起半自動步槍,對著空蕩蕩的房間連開數(shù)槍。
他走進房間,發(fā)現(xiàn)了那只已經(jīng)被碎肉掩蓋的野戰(zhàn)手電,野戰(zhàn)手電上面滿是鮮血,就連射出的光芒都變成了血紅色。野戰(zhàn)手電的旁邊是一灘碎肉,還能看見一顆空空的腦袋,正睜著圓鼓鼓的眼睛盯著他。
冬瓜哇地一聲彎腰嘔吐起來,那顆恐怖的人頭令他幾乎抓狂,他扣動扳機,一槍點爆了那顆人頭,血沫子飛濺在他的臉上,他顧不及擦拭臉上的血漬,慌慌張張地退出了房間。
房門口,大黃還沒有放棄對老北的呼喚,他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但老北卻不為所動。
老北的嘴唇喃喃翕合著,好像在念叨著什么。
大黃將耳朵湊過去,依稀聽見老北在說:“臉……臉……好可怕的臉呀……”
突然,老北猛地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了大黃的臉上。
這一下變故陡生,誰都沒有想到。
就聽大黃發(fā)出一聲慘叫,左半邊臉被老北硬生生的咬下一塊肉來。
大黃的左半邊臉一片血肉模糊,他驚恐地看著老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北囫圇將嘴里的血肉吞下了肚子里,然后咧著嘴呵呵傻笑:“對!對!就是這樣的一張臉!哈哈哈!就是這樣的一張臉!”
老北滿嘴都是鮮紅的血漬,配襯著他那怨毒的笑容,顯得分外猙獰。
他就像一個怪物,更像是一個魔鬼,陰寒刻骨的笑聲在要塞里面久久回蕩,如同幽靈在咆哮。
砰——
一聲槍響之后,老北的笑聲停止了。
眾人驚懼地看著面容冰冷的冬瓜,他舉著半自動步槍,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老北的腦袋就像爆裂開來的西瓜,腦漿和著零碎兒飛濺的到處都是。
大胡子怒聲呵斥:“你做什么?你瘋啦?你干嘛殺了他?”
冬瓜哆嗦著嘴唇,冷冷說道:“他已經(jīng)不是人了!他是魔鬼!你們看見了嗎?他是魔鬼!”
冬瓜扯著嗓子大叫,又是抓頭,又是跺腳,狀若癲狂。
大胡子恨聲說道:“相比老北而言,我看你的樣子更像魔鬼!”
“你說什么?!”冬瓜忽然暴跳如雷,他掉轉(zhuǎn)槍口,指著大胡子的眉心大罵:“你個紅毛鬼子,你說誰是魔鬼?誰是魔鬼?”
冬瓜的情緒異常激動,他自己都無法克制自己心中的狂躁和恐懼。
眾人震懾于他手中的槍械,一時間都不敢做聲。
半晌,冬瓜終于放下步槍,自顧自地往回走。
大胡子驚出了一身冷汗,剛剛這個情緒不定的家伙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謝林斯曼問大胡子。
大胡子走進房間,看著滿地的血水和殘尸,他高大的身軀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那殘缺不全的尸體,仿佛是對生命的一種嘲弄。
他感到絕望了,他不知道他們所面對的到底是怎樣一種可怕的東西。
是的,他只能稱為“東西”,因為他不知道那殺人于無形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為什么……為什么老北發(fā)瘋的時候也在重復著“臉”?
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能夠把人嚇成這般模樣?
太多的疑問充斥著大胡子的腦海,他搖了搖昏脹的腦袋,俯身從血水里拾起那支半自動步槍,彈夾里面還有子彈。
大胡子背起步槍走出了房間,他看了看冬瓜離開的方向,轉(zhuǎn)身朝著和冬瓜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冬瓜是往回走的,而大胡子則是往營房縱深處走的。
隊伍在這里徹底分成了兩派,謝林斯曼,哈布奇,以及另外兩名蘇聯(lián)人,烏蘇里卡和尤可夫毫不猶豫地跟在了大胡子的身后。
大黃捂著受傷的臉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思量再三,還是朝著冬瓜的方向跑去,他還是覺著自己的同胞要信得過一點。剛才冬瓜雖然打死了老北,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救了自己。
大黃一瘸一拐的追上了冬瓜,他原本以為冬瓜會走進右邊那條通道,誰知道冬瓜竟然沿著來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