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wèi)森嚴(yán)的皇宮重地,金鑾殿內(nèi)。
龍椅之下,輝煌燙金的大殿前,一重朝臣文武,早早就候在一旁,等待著皇帝上朝。
金鑾殿外,皇宮大門外,一群錦衣衛(wèi)看護(hù)下,雙手捧著圣旨的寇禮,在一旁候著。
這是他第一次進(jìn)皇宮,說不緊張,那只是強裝鎮(zhèn)定。
甚至,這一刻他都有些忐忑不定,皇帝會否宣他進(jìn)殿。
若連進(jìn)殿的機(jī)會都沒有,一切都癡心妄想。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足足兩個時辰過去,日上三竿,烈日當(dāng)口,寇禮早就一身熱汗,衣服都開始粘稠,好像盔甲壓在身上,沉重得他有些喘氣。
再這樣下去,不被盔甲壓死,都要中暑了。
可皇宮禁地,寇禮就只能候在這里,一動不敢亂動。
“宣寇禮?!?/p>
終于,那尖銳的吆喝聲,仿若人間天籟,在寇禮耳邊響起。
旋即,按照指路太監(jiān)的指示,雙手捧著圣旨的寇禮,邁著沉重的步伐踏入了金鑾殿。
“罪民寇禮,叩見皇上,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踏入金鑾殿,寇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在門內(nèi),就直接跪倒在地,整個人都匍匐下去,都不敢正面卻看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朱棣。
皇帝在上,文武百官,哪一個都是高高在上,寇禮可不敢有絲毫妄動。
“寇禮?”
看著下方三跪九叩般跪伏在地的不是寇正,永樂帝朱棣眉宇一皺,龍顏不悅。
赦免其死罪甚至委以重任,他真想看看,之前大罵他亂臣賊子的寇正,跪倒在面前,叫一聲圣上。
不等皇帝發(fā)話,朝臣當(dāng)中,就有一員當(dāng)成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接圣旨,欺君犯上,當(dāng)真膽大妄為?!?/p>
咔擦咔擦,數(shù)名全副武裝的禁衛(wèi),在這名大臣的吆喝下,從金鑾殿外沖了進(jìn)來,就欲拿下寇禮。
聽到門外異響,寇禮慌忙道:“罪民乃罪臣寇正之子寇禮,奉家中重病老父前來交旨,并非要欺瞞圣上,擅接圣旨。還請圣上明察?!?/p>
這會兒,兩名禁衛(wèi)那孔武有力,仿若鐵鉗般的手掌,就落在寇禮的雙肩上,一用力,歸附的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下一刻,兩名禁衛(wèi)就欲將這欺君犯上的罪民,拖出去斬首。
“且慢?!?/p>
眼看寇禮就要被禁衛(wèi)拖出去斬首,宋禮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躬身道:“圣上,寇正既然讓他兒子前來復(fù)旨,想必真病種無法起床,不若先聽他如何解釋,再殺也不遲?!?/p>
這寇家父子,在天牢里也呆了不少的時日,備受拷打折磨,真落了一些病根子,也不足為奇,寇禮臉上那些還沒褪去的傷痕就是證據(jù)。
傷重歸傷重,可宋禮卻沒想到,這寇正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直接讓兒子寇禮前來早朝交旨。
若非此人乃他親自保舉,再有軍令狀在前,宋禮斷不會挺身而出,招惹這不必要的麻煩。
聞言,朱棣微微一揮手,示意禁衛(wèi)軍退下,那一雙集聚震懾力的眼眸,凝視著匍匐在地上的寇禮,道:“抬起頭,看著朕?!?/p>
低沉霸道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寇禮情不自禁抬起頭,有些慌張的雙眸和朱棣那一雙極具穿透性的眼眸撞擊在一起。
那一雙眼眸,仿若蘊藏千軍萬馬,經(jīng)歷無窮殺戮,看盡尸橫片野,人間滄桑,一股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皇威,讓寇禮有種崩潰的感覺。
他的生死,就掌控在皇帝的手里,一言之下,可斷生死,可判榮華。
審視了一番寇禮,似乎看到了他想要看的東西,朱棣發(fā)話了:“寇正讓你來交旨。?”
“是!”
似問非問的話,除了答是,寇禮都不知說什么了。
先前發(fā)話的大臣,再次站了出來,參奏道:“皇上,既然寇正病種,連交旨這等大事,都交托兒子前來。此人,又如何勝任大運河新航道開鑿這等重任?不若,皇上另選能力高強者,委以重任?!?/p>
“圣上,微臣認(rèn)為,夏大人所言即是?!?/p>
隨著這臣公的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少人和議。
這些家伙,早就在找尋機(jī)會,欲要將寇正踢出大運河新航道開鑿的項目,如今逮著機(jī)會,只是得理不饒人了。
一旁的宋禮,奏請道:“皇上,臨陣換將,可是大忌,不可?!?/p>
不等宋禮說完,夏元吉多咄咄逼人道:“宋大人,項目還沒開始,寇正就病種,這若是真讓他接手,豈非拖延進(jìn)度。以本官看,工部侍郎霍城,堪此重任?!?/p>
臉色一喜,霍城從人群中站出來,奏請道:“皇上,微臣定會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然而不等霍城說完,寇禮朗聲道:“皇上,家父雖病重臥床,卻和罪民說了。大運河新航道開鑿項目,定然能按時完成,還請皇上放心?!?/p>
這可是他們寇家洗刷罪名,重登朝堂的機(jī)會,絕不容這些朝臣奪回去。
“圣上,寇正連交旨都不親自前來,何來保證?!?/p>
“就是,讓我等將重任委以一個罪臣,風(fēng)險太大了?!?/p>
大半文武,皆是持反對意見,希望能推翻之前的決議,讓更靠譜一些的霍城主管項目。
輕輕敲打著龍椅,皇帝朱棣并沒阻止下方文武。
他和文帝朱允炆不一樣,能接受文武百官的請柬,諸多不同的聲音,百花齊放,才能讓他看清整件事,更好的治理朝廷。
“諸位卿家所言甚是?!?/p>
見差不多,皇帝朱棣終于開口,滿朝文武??凇?/p>
“但宋卿所言沒錯,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且軍令狀在前,君無戲言,莫非爾等要讓朕為天下人笑話不成?”
滿朝文武縱使再有不同的聲音,亦是不敢再發(fā)一言。
見滿朝文武百官不再多說,孫公公心領(lǐng)神會,道:“寇禮,退下吧?!?/p>
“是!”
應(yīng)了一聲,寇禮畢恭畢敬退出了金鑾大殿,并沒就此離開,而是在階梯外等待。
朝議沒多久,就結(jié)束了。
看著一眾朝臣離去的背影,候在一旁的孫公公,道:“圣上果然英明。”
昨日早朝之后,得知寇正接旨從天牢出來,永樂帝朱棣就斷言,寇正不會親自前來交旨。
果不其然。
今日寇禮前來交旨,一切如他所推測。
若寇正親自前來,朱棣才真擔(dān)心。
只是,朱棣也沒想到,寇家這小家伙竟然如此了得,滿朝文武百官威壓下,并沒失禮,反而處變不驚,可堪大用。
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的朱棣,對孫公公吩咐道:“老孫,你讓錦衣衛(wèi)給朕看緊一點,可別讓一些家伙壞了大事。朕遷都的大事,可都指望那家伙了?!?/p>
若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他朱棣這些年來南征北討,行軍作戰(zhàn),生死殺戮,登上帝位,可就白過了。
只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dāng)中,隨朝廷內(nèi)的家伙如何折騰,他都不在乎,只要能達(dá)到目的就成了。
“老奴領(lǐng)旨?!?/p>
跟隨朱棣大半生,孫公公這點察言觀色的功夫,自然擁有。
大運河新航道的開鑿,牽連甚廣,若非寇正在水利方面乃朝廷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威,早就被問斬,豈會等到秋后問斬。
金鑾大殿,階梯之外。
手捧著圣旨的寇禮,渾身意氣風(fēng)發(fā),看著朝臣們從大殿走出來。
剛才,他還真擔(dān)心,父親沒親自前來交旨,圣上會龍顏大怒,再治他們寇家的大罪,滅九族那都是輕了。
雖年紀(jì)不大,經(jīng)歷不多,但天牢數(shù)月,卻改變了他太多。
方才,若無宋禮站出來,就算他說出那等聽似合理的解釋,也定然會被拖出午門斬首示眾,沒第二結(jié)果。
且寇家能從天牢出來,被皇帝委以重任,皆是工部尚書宋禮保薦。
見宋禮從金鑾殿走出,寇禮快步迎上前,拱手躬身感激道:“侄兒代家父謝過宋大人推舉之恩?!?/p>
昨日出了天牢,和之前那些衙內(nèi)子弟、狐朋狗友聯(lián)系,寇禮就得知,這次他們寇家能逢兇化吉,承蒙皇帝看得起,主管大運河新航道開鑿的事宜,皆是宋禮一力保舉。
毫不客氣說,宋禮就是他們寇家上下九口的救命恩人。
微微挺步的宋禮,看了眼寇禮,并沒在意,隨口道:“非我推舉之恩,實屬皇上慧眼識英才,看上寇正疏通大運河之功,才特賜恩赦委以重任?!?/p>
寇正若無真憑本事,他也賴得冒著官位不保的風(fēng)險,保舉寇正這罪臣了。
這是官場客套話,耳濡目染的寇禮,自然知曉,但沒宋禮寇家休想離開天牢。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暫且記在心里,等來日有機(jī)會在肝腦涂地了。
“宋大人,來日待我父養(yǎng)好病,定會上府上拜會。”
客套了幾句,寇禮也識趣地開來了。
金鑾大殿之外,都是朝廷的朝臣權(quán)臣,他就一罪臣之子,哪怕被圣上委以重任,一時半會也休想得到這些家伙的承認(rèn)。
看著寇禮離去的背影,宋禮尋思呢喃道:“寇正,希望你這老小子,別辜負(fù)本官的期望,不然的話,本官也會陪你一同人頭落地。”
別看圣上聽從他的意見遷都,甚至重用寇正,可一旦出了什么事,責(zé)任都他宋禮獨力承擔(dān)。
好則,宋禮慧眼識英才;不好,則他陪同寇家墜落無盡深淵。
是功是過,是福是禍,一切皆在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