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很快就看出端倪來了——紅光滿面的陳老爺端著酒杯敬到了小黃楊旁邊,而小黃楊也是毫不示弱,把披肩一脫,笑吟吟的站起來和陳老爺豪爽的碰杯。小黃楊今天穿的是朱紅色的絲綢披肩。平日里小黃楊的風(fēng)情萬種大家都有目共睹,今天更是風(fēng)情的過分,久經(jīng)風(fēng)月場的駱癩頭都有些過意不去了,心想小婊子你唱這出是為了勾引誰!駱癩頭怕麻煩,他不求出格,只求平平安安的唱完兩天戲,趕緊回老家。他這把年紀了,只求踏踏實實過日子,別的啥也不想。
但小黃楊分明不是這樣想的,她閃著水一般的眼神兒,扭著水一般的腰肢,話語更像是浸潤了水一般的柔柔潤潤,和陳老爺推杯換盞。陳老爺?shù)哪樕蠈懼黠@的興奮。另外一張大紅臉來自角落里的冬來,只不過他不是因為情場得意,而是低落和羞愧到了極點。好在他平日里就是個怯懦的人,沒膽也沒臉在這個場合大吵大鬧。大個兒嘟囔著,“孤男寡女一見面,有話說不完”,一邊碰碰蘋果,狡黠的一笑。
蘋果回想起,白天小黃楊在戲臺上就是風(fēng)情無限,她本來演了個本本分分的苦命小寡婦,叫小黃楊一演,愣是演出了千種風(fēng)騷,萬種風(fēng)情。所幸的是小黃楊的戲份不重,要不非得引起波瀾不可。不過,蘋果想,郎情妾意本就無需多言,一個眼神兒和動作,旁人來看是無味白水,對于陳老爺,早就在心里驚濤駭浪了也說不定。又想到了昨晚上小黃楊神叨叨的幾句話,蘋果想,小黃楊肯定是相中了陳老爺了。
第二天的演出倒是格外的消停,小黃楊的戲份不多,蘋果該上場了,依舊是緊張的手忙腳亂。駱癩頭對此早有預(yù)料,因此給蘋果派的角色最簡單不過,和道具區(qū)別不大。用大個兒的話說就是,“傻不楞騰往臺上一戳,一場戲下來來回溜兩圈,收場時鏘鏘鏘幾步跑到臺底下,任務(wù)結(jié)束?!碧O果雖說不愛聽,但確實是這個理兒。因此她除了剛上場時因為緊張過度打了幾個哆嗦,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之后便圓滿完成任務(wù)。
因了昨晚的事,蘋果今日對小黃楊特意留了心,卻不見她有一點異常,除了上午在臺上平平淡淡的演了一出,接下來就安安靜靜的在臺下坐著。但到了下午,蘋果再想起小黃楊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小黃楊已經(jīng)離開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蘋果心里犯了好一頓嘀咕。
同樣犯嘀咕的還有陳老爺,演出結(jié)束后陳老爺又一次熱情過度的要與大伙吃飯,經(jīng)歷了昨晚的事,陳老爺?shù)挠靡饪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都知道了不干自己的事,大伙便卸掉壓力,吃的忘情,喝的盡興。但偏偏小黃楊沒有出現(xiàn),陳老爺很是掃興,敬了大家?guī)妆坪蟊闳绲谝惶煲粯樱瑏硪泊掖胰ヒ泊掖业牡纛^離席。
蘋果心里詫異,這陳老爺未免也太沉不住氣了,見小黃楊不在,自己也像丟了魂似的,連場面上的事也不肯做完便走人,實在做的不體面。她雖然年紀小,又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娃,但對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略微知道一點。駱癩頭卻對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陳老爺?shù)搅诉@把年紀,又這么有錢,對女人還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性急,是因為他一點耐心都不愿用;他掉頭就走,也在情理之中,這種老油條,若不是為了女人,又怎么會把一個破戲班子放在眼里。只是小黃楊,駱癩頭嘆了一口氣,他也弄不懂這丫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小黃楊生性放蕩,但這么明目張膽的打情罵俏卻是頭一回。莫非她真相中了陳老爺?“死老頭子,真不是東西?!毕氲竭@兒,駱癩頭情不自禁的狠狠罵了一句。
駱癩頭本打算演出完了第二天就走人,但拖到了第二天晌午,陳老爺只字不提酬勞的事,駱癩頭著急,便跑去問劉管家。沒想到劉管家也茫然不知,只是安慰駱癩頭,陳老爺肯定不會忘了這事,等等再說。駱癩頭只得怏怏做罷,回到屋里等陳老爺?shù)南ⅰ?/p>
到了傍晚,陳老爺才踱著步溜達過來,駱癩頭見財神爺來了,忙不迭的迎出去。陳老爺看起來心情大好,紅光滿面的說,“駱老大,演出不錯,給你送紅包來啦。”聽了這話駱癩頭比陳老爺心情還好,討好地說,“多謝陳老爺賞飯吃!”陳老爺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把一沓子錢扔給駱癩頭便掉頭離去。
拿到錢的駱癩頭喜滋滋的把大伙叫到一起分錢。駱癩頭喜歡這種公開的分錢方式,雖說看起來很像分贓,但他覺得這樣很好。拿錢的人有收獲感,分錢的人有成就感?!板X這東西,拿到手里才叫踏實。不握著一張張票子,就不知道自己出的力氣到底是為了什么玩意!”駱癩頭一邊說,一邊把錢豪氣的分給大家。
“大個兒300!丹鳳300!小黃楊200!蘋果200!”蘋果有些喜不自勝,之前明明說抽成減半,沒想到還能拿到200塊,拿著通紅的票子,手都有些發(fā)抖。駱癩頭罵道,“沒出息的德性!這點錢還抖成這樣!”說完以后,自己禁不住呵呵笑了。他這人雖然貪財,摳門,但并不壓榨手下的人,尤其是看著大家顛簸一道為了掙錢,便總有些于心不忍。更何況,這趟出門陳家打點的不少,駱癩頭掙的荷包滿滿,這成了他大手筆的最終原因。
正當整間屋子里的人陷入喜悅的分贓氛圍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駱癩頭正惱火有入侵者打擾了這次勝利的大會,抬頭一看竟然是陳老爺?shù)男±掀徘噻餍σ饕鞯恼驹陂T口。這兩天見慣了小老婆哭哭啼啼的模樣,突然見到她笑的燦爛如陽春三月,所有人都由衷的感覺不適應(yīng)。駱癩頭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陳…四太太,您有何貴干?”
青琪開口,聲音依然是軟軟的沁人心脾,“聽說你們要走了?”
駱癩頭忙不迭的應(yīng)著,“是呀是呀,我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毙南腚y不成你舍不得?
青琪道,“哎呀,我看有的人怕是要留下呢!”
所有人聽了這話不禁面面相覷,駱癩頭也感覺云里霧里,問道,“四太太這是什么意思?”
青琪微微笑了笑,盯著小黃楊,“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她的聲音依然軟軟的,聽著卻有種莫名的威懾,小黃楊抬頭正好碰到了青琪的眼神,不禁一凜,顫聲道:“我不知道四太太是什么意思?!?/p>
青琪正要繼續(xù)說,看到陳老爺和大太太也來到了門口,便笑著說,“正好,老爺和大太太都在這兒,那我就把話說明白了吧,老爺,你看是不是考慮把小黃楊姑娘娶進門哪?”
青琪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最緊張的莫過于小黃楊,她本以為這小老婆是為了她和陳老爺?shù)募榍槌源讓め?,沒想到她竟蹦出這么句話,讓她實在摸不清這小老婆的路數(shù)。陳老爺臉色陰沉,冷聲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青琪淡淡一笑,道,“什么意思?老爺和小黃楊姑娘你情我愿,何不娶了她,正遂了你倆的心意?”說完轉(zhuǎn)向站在門口的大太太,“大太太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