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峰這時猛然回過神來,當看到姚玉蘭跑出去的身影,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二話不說,立刻沖了出去。
在作坊門口,許明峰好容易追上了姚玉蘭。
姚玉蘭用力掙扎著,氣呼呼的叫道,“許明峰,你放開我?!?/p>
“不,玉蘭。你,你別走,就算我求你了?!痹S明峰看著她,連忙叫道。
口氣里,卻充滿了幾分請求。
姚玉蘭冷冰冰的說,“我不走,留下來算怎么回事。許明峰,我覺得,你根本不需要我。”
“不,我需要你。玉蘭,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離不開你。”許明峰也沒多想,脫口而出就叫道。
姚玉蘭聽到這里,其實心里是非常高興的,暗暗竊喜。
不過,她表面上卻佯裝不覺,依然保持那冷冰冰的姿態(tài),淡淡的說,“哼,你是離不開我這個副手吧。如果我走了,那以后就沒人幫你的忙了,對不對?”
“也,也不盡然?!痹S明峰遲疑了一下,咬著嘴唇,緩緩說,“玉蘭,其實,我從來沒將你當做副手。在我眼里,你,你就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
姚玉蘭聽到這里,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樣甜。她忽然轉過身來,翻轉了一下眼睛,帶著幾分狡黠的神態(tài),掃視了一番許明峰說,“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峰哥,可別勉強???”
“啊,玉蘭,你,你剛才不是……”許明峰有些傻眼了,愣神的看著姚玉蘭。嘿,這女人的臉怎么跟六月天一樣,說變就變啊。
“我剛才什么了,峰哥,你說,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姚玉蘭這時上前一步,帶著幾分逼問的口氣叫道。
“是的,玉蘭。我承認,我心里對趙嵐還有些牽掛。但,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其實,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而我們都要往前看,玉蘭,這么長時間我們在一起,其實,其實我對你是喜歡的?!痹S明峰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
聽到這里,姚玉蘭那也是非常的高興,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意?!胺甯?,這可是你說的,可不是我逼你的。恩,既然說出來了,那這以后我可是你的女朋友了,對不對呢?”
“這……對,玉蘭,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痹S明峰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
不過,他卻隱約感覺,自己咋像是著了她的道呢。
姚玉蘭這時將臉湊了過來,然后閉著眼睛,嘴角浮起一抹淺笑,“峰哥,那你現(xiàn)在是我男朋友了,就證明給我看,吻我。”
“啊,玉蘭,這,這在外面,不大合適吧?”許明峰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有些顧忌的說道。
“這有什么,咱們現(xiàn)在是合法的情侶,想做什么不就做什么了。再說了,這可是在作坊里,又是半夜,誰能看到什么?除非,是你不想親我,很討厭我。”姚玉蘭嘟囔著嘴,有些不滿的說道。
“不,玉蘭,我沒有。”許明峰滿說道。
“那你還啰嗦什么呢,趕緊的,我等著呢?”姚玉蘭再次將臉湊上前來一些。
許明峰猶豫了一下,隨即湊了過來。可是,他還沒靠近來,卻被姚玉蘭直接勾著脖子,兩個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那一刻,四目相對。而仿佛,兩顆孤獨的心也走在了一起。
兩天后的清早,許明峰接到了通知,梁博達去世了。
梁博達的葬禮并不是很大,而且參加的人除了京銅記還留下來的那幾個工匠師傅,也就只有生前關系很好的幾個作坊把式了。
故而,那場面,也是顯得冷清了不少。
讓許明峰深感意外的是,從葬禮開始到結束,他都沒見過梁艷。
對于梁艷的行蹤,很多人眾說紛紜。有說她跟著陳天諾走了,有說她羞于參加父親的葬禮,躲在了某個地方。
但是,從這個時候起,許明峰就再也沒見過梁艷了。
參加完梁博達的葬禮,許明峰來到了京銅記的作坊里。
這時,整個作坊不僅顯得蕭條破敗,更是毫無一點人氣。
許明峰佇立在門口,一直盯著大門口上的那塊門匾。他曾經聽梁博達說過,這個匾額有三百年的歷史了。
可是,而今看起來卻顯得頹敗,上面結滿了蜘蛛網。一陣風吹過來,一大片的蛛網在京銅記的三個字面前晃蕩著。
此時,那些工匠師傅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從里面走了出來了。
他們神色黯然,一個個都打算和這個工作了多少年的地方告別。可是,很多人的眼神里卻充滿了眷戀。
許明峰走上前來,看了看他們,忙不迭的問道,“幾位師傅,你們這就要走了嗎?”
這時,一個大約六十歲的老師傅看了看許明峰,搖著頭說,“許把式,你還不知道吧。我們這作坊在梁把式生前就典賣給一二開發(fā)商了。人家限定我們今天就搬出去,馬上就要來拆了?!?/p>
“什,什么,這么快嗎?”許明峰聽到這里,也是非常吃驚。
“唉,不提了。看來,我們這些手藝人注定是要被這個時代給拋棄了。”那工匠師傅說著,滿臉都是憂傷和無奈。
“走吧,怎們還是找個謀生的手段吧。”另一個大約五十歲出頭的工匠拉著他,幽幽的說,“我聽說,那邊有幾個新開的工廠,招看門的,咱們一起去試試看吧?!?/p>
許明峰聞言,慌忙說,“幾位師傅,你們難道就真的愿意放下手里的手藝,去做別的嗎?”
“不做這個,還能做什么呢?”這時,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工匠看了看許明峰,雙手一攤說,“許把式,現(xiàn)在這個時代,我們這種手藝人,指靠傳統(tǒng)工藝也是活不了的。你看我們京銅記,當年也是多大的工藝作坊,可如今呢?”
他話音剛落,一時間其他的幾個工匠師傅不住的唉聲嘆氣。
許明峰說,“大家千萬別灰心喪氣,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p>
“這可不是光憑一句話說的。許把式,如今像你們作坊能堅持到現(xiàn)在的,恐怕也是鳳毛麟角了?!?/p>
許明峰微微應了一聲,看了看他說,“這位師傅,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不如來我們銅趙記吧。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虧待諸位的?!?/p>
“這……”那個工匠師傅有些遲疑了,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其他的幾個老師傅。
此時,他們紛紛議論起來了。
這時,先前那個老師傅看了看許明峰,說,“許把式,你,你真的愿意接收我們嗎?”
“當然,大家都是擁有多少年豐富經驗的老師傅了。對我而言,這可是無價之寶。如果大家肯來,我向你們保證,會給你們在京銅記同等的待遇。”
“可,可是……”另一個工匠師傅有些遲疑的看著許明峰,似乎擔心什么。
許明峰看了看他,笑著說,“這位師傅,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你放心吧,咱們這一門手藝一定不會沒落。而且不僅不會沒落,還會得到傳承。并且,我一直深信不疑,這個時代的人們,也是需要我們的。”
許明峰的話,算是深深打動了他們。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其中那年輕的工匠看了看許明峰說,“許把式,你既然話都說到這里了,那行,我們跟你走?!?/p>
許明峰心里一喜,忙說,“太好了?!?/p>
“不過,”那個工匠看了看許明峰,說,“我們在走之前,要將這塊匾額帶走。我相信梁把式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這塊招牌毀掉了?!?/p>
“好,帶走吧。”許明峰點點頭。
當下,那幾個工匠師傅一起摘掉了這塊匾額。
他們一行人離開的時候,迎面看到建筑工程隊浩浩蕩蕩的開向了京銅記作坊。
許明峰忍不住回頭,看著那作坊在施工隊的作業(yè)下,轟然倒塌,周圍陷入了一片塵囂之中。
這一刻,他的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了有兩個身影站在那一片廢墟前。那兩個人,分明是趙興成和梁博達。兩個人就站在那里,滿臉堆笑的看著許明峰,臉上充滿了欣慰的笑意。
許明峰的眼眶變得潮濕起來,他擦了一下眼淚,心里默默的說道,“師父,梁把式,我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將咱們的手藝給傳承下去?!?/p>
自從得到了京銅記的工匠師傅,許明峰的作坊也算是得到了擴展。
交付了陳天諾的訂單之后,許明峰原以為和他之間也不會再有合作了。
但,他自己卻沒想到,之后,陳天諾又來找他合作。
而且,這一次,他要的訂單也是更大了。這一點,卻是讓許明峰沒想到的。
經過上次的事情,許明峰本來并不想和他去合作了。
不過,姚玉蘭耐心的勸說了他一番,他才算是勉強答應下來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雙方見面,陳天諾卻將上次的事情早就拋諸腦后了。對于許明峰,比上次更加恭敬了。
按照陳天諾的說話,他是個生意人。在他眼里,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這種觀念,卻是讓許明峰完全無法理解。
但這一次和陳天諾談訂單,卻讓他遭遇了一件想不到的事情。
這天中午,陳天諾特地趕到銅趙記來,專程和他簽訂合同。
一般而言,客戶親自登門來簽約的狀況,并不是很多。
其實,從一開始,許明峰也是打算直接去找陳天諾簽約的,卻沒想到對方比他還熱情。
甚至于,對方顯得非常急迫。似乎擔心許明峰會改變主意。
這一點,也是許明峰一直都很不明白的。
兩人在各自剛寒暄完,陳天諾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問道,“許把式,我們就開門見山吧。這次,我不僅要和你們簽訂這一筆更大的訂單。同時,我們也希望獲得你們的商品在東南亞整個市場的獨家代理權?!?/p>
“獨家代理權?”許明峰聞言,有些困惑,著實是非常不解。
這時,在他旁邊的姚玉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然后看了看陳天諾說,“陳老板,你想要這獨家代理權,這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啊。”
陳天諾微微點點頭,應了一聲說,“我知道,條件方面,你們盡管開,我一定盡力滿足?!?/p>
姚玉蘭剛要說話,許明峰連忙打斷了她,看了看陳天諾說,“陳老板,先等一下,我還不明白這所謂的獨家代理權,究竟是什么?”
陳天諾笑了笑,看了一眼姚玉蘭,說,“許把式,這所謂的獨家代理權,就是說我要獨家代理你們作坊的產品。比如我要代理你們在整個東南亞的產品,那么,你們就必須除了和我合作之外,不能去和任何東南亞方面的商家進行合作了。”
“什么,”許明峰聽到這里,嚯的站了起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陳老板,這個條件,我們恐怕不能答應你。”
“許把式,這事情咱們慢慢商量?!标愄熘Z聞言,有些意外。似乎,這個結果也是他早就料到的。“我獨家代理你們的產品,那自然不會虧待你們的。我們公司有強大的營銷宣傳能力,可以全方位的幫你們進行產品宣傳。屆時,我相信不僅你們的產品會譽滿天下,同時你也會由此而聲名大噪。哦,另外明年東南亞會舉辦亞洲手工藝產品展覽。如果可以,我想邀請你們來參加?!?/p>
按說,這樣的條件也是非常吸引人了??桑S明峰此時卻心如止水。他幾乎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皩Σ黄?,陳老板,我真的不能答應你。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咱們想要合作,就是這種方式。但是,我不會單獨只服務你一家商家的?!?/p>
陳天諾聞言,臉上有些不悅,沉著臉說,“許把式,你可要想清楚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還有,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不同意這個合作,那今天這個合同,咱們之間恐怕也很難再簽訂了?!?/p>
許明峰淡然一笑,不以為然的說,“無所謂,陳老板。反正現(xiàn)在我們還沒簽合同,一切都還來得及?!?/p>
“你……”陳天諾聽到這里,氣的嚯的站了起來,憤然的叫道,“許明峰,你真是和那些老古董一個樣,頑固不化?!闭f著,扭身就走。
姚玉蘭見狀,慌忙追了出去。
不過,許明峰扭身就去工作間里忙活了。失去這樣的客戶,他是一點都不在意的。
他正在工作臺前忙活著,這時,姚玉蘭快步走進來了。
上前來,不由分說就將許明峰面前的釉料給拿開了。
許明峰抬眼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玉蘭,你這是干什么呢?”
姚玉蘭顯得很生氣的說,“峰哥,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有心思去干活呢。剛才如果不是我極力挽留,咱們恐怕要失去一個大的客戶了?!?/p>
“這樣的客戶,就算再大,失去了又能如何呢?”許明峰淡然一笑,隨手又奪過來釉料。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想呢?”姚玉蘭眼見許明峰態(tài)度是如此的松散,著實有些生氣?!胺甯?,你現(xiàn)在可是把式。你要考慮清楚,眼下咱們作坊里又增添了那么多的工匠師傅,每天都有多少人張嘴吃飯呢。本來,眼下這形勢,我們傳統(tǒng)的手工作坊就很難存活?,F(xiàn)在,好容易有陳天諾這樣的大客戶,和我們要長期合作,這可是好事啊。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拒絕人家呢?”
許明峰聽到這里,緩緩放下了手里的活計。他看了一眼姚玉蘭,淡淡的說,“玉蘭,你知不知道,一旦我們和陳天諾簽訂了這獨家代理協(xié)議,那我們就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
“什,什么代價?”姚玉蘭愣了一下,有些困惑的問道。
許明峰說,“其實,他剛才的話沒明說,但是我知道他接下來是要說什么。如果我們將獨家代理權授權給他。那么,就意味著今后我們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生產單一的琺瑯器了。我如果料想不錯的話,他一定會要求我們嚴格按照生產線那種標準去生產的。”
“這,這有什么問題嗎?”姚玉蘭有些不解。
許明峰說,“玉蘭,你難道就沒想過,為什么陳天諾沒去找那些有工廠的琺瑯器公司來進行生產嗎?”
這一點,卻是姚玉蘭所完全沒想到的。她困惑的搖搖頭,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什么呢?”
許明峰說,“很簡單,因為那些工廠生產出來的琺瑯器在市場上是掉價的。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都認識到了這點。而且,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傳統(tǒng)手工藝琺瑯器的特點。故而,對傳統(tǒng)的琺瑯器需求量就變得非常大了。”
姚玉蘭仿佛有些明白,說,“所以,陳天諾就從我們這里大量的訂購琺瑯器。甚至,他看到了這巨大的市場,就想和我們簽訂這獨家代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