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畢，姜合樂又吃了些糕點充做早膳。
等她來到平陽長公主的欣然苑，平陽長公主已經(jīng)等在門口，她瞧著姜合樂的面色，責備道：“這天寒地凍的，你又何必跑這一趟？”
“女兒許久未見皇帝舅舅了，想隨母親一同入宮給舅舅請安?！苯蠘窋孔【胍?，如同女兒家撒嬌般地朝著平陽長公主開口。
平陽長公主并未察覺異常，其實將軍府出事之前，姜合樂與皇帝的關(guān)系還是不錯的，她是平陽長公主唯一的女兒，也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女。
只可惜后來……
雖說對于帝王家的無情姜合樂已經(jīng)看得十分透徹，但如今好好利用一番倒也并無不可。
兩人上了馬車，車上丫鬟早已放好手爐，平陽長公主將手爐塞進姜合樂手中，還不忘關(guān)心她冷不冷。
姜合樂一句一句回應(yīng)著，又將姜瑜悅之事仔細與平陽長公主說了一遍，話音落下之時，馬車也已經(jīng)停在宮門外。
宮門還是記憶中巍峨的模樣，前世最后一次看到這宮門還是發(fā)現(xiàn)秦王對姜家所做之事，被他追殺時一路逃竄直至宮門。
下了馬車見皇帝已經(jīng)派了太監(jiān)等在門口，姜合樂這才收回思緒。
“陛下剛剛下朝，還請長公主與姜大小姐稍等片刻?！鼻谡钇?，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全福笑意盈盈將兩人迎了進去，態(tài)度溫和。
姜合樂是公主之女，理應(yīng)是郡主，只是皇室規(guī)矩嚴明，若未獲封郡主便也只能稱一聲大小姐。
如今想來皇帝對她的寵愛也不過如此，否則不至于連個郡主的封號都遲遲未給。
正想著，皇帝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走了進來，皇帝如今已年近半百，可看上去與三十多歲也并無差別。
“平陽給陛下請安?！逼疥栭L公主看到皇帝入內(nèi)起身朝他行禮。
姜合樂也跟著起身：“合樂給皇帝舅舅請安?！?/p>
“合樂也來了？”昔日姜合樂仗著身份倒也沒少如此稱呼皇帝，皇帝并未起疑，只是挑眉看了姜合樂一眼，“快坐下吧，朕命御膳房給你準備你愛吃的點心。”
“陛下不必麻煩，今日宣平陽入宮可是有事？”平陽長公主面上帶著笑意，不過笑意里不可避免地添了幾分拘謹。
皇帝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旋即放下，目光從姜合樂身上靜靜掃過，待到宮女將茶點放好退出大殿方才開口：“宮外近日的流言皇姐了可曾聽說了？”
平陽長公主直起身，垂眸掩住眼中詫異，還不待她開口，一旁的姜合樂已經(jīng)笑意盈盈回話：“母親平日在家怎么會知曉大街上的流言，何況皇帝舅舅也說了都是流言?！?/p>
聞言，皇帝抬頭看了姜合樂一眼，眸光中閃過些許殺意。
外頭的流言平陽長公主自是有所耳聞，只是覺著不過些許流言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皇帝竟是上了心？
她驚出一身冷汗，卻也順著姜合樂的話繼續(xù)：“不知是何流言？”
“小全子?！被实鄣穆曇敉高^宮門傳到殿外。
一直守在外頭的全福戰(zhàn)戰(zhàn)兢兢推門而入，恭敬朝著三人行禮等候吩咐。
“將外頭的傳言說來聽聽?！?/p>
“陛下……”全福本想勸說一二，瞥見皇帝額間暴露的青筋也不敢多言，只得一五一十將流言轉(zhuǎn)述，“外頭傳言將軍府戰(zhàn)無不勝、屢立戰(zhàn)功，有功高蓋主之嫌，還說姜老將軍命姜家男兒盡數(shù)上戰(zhàn)場，乃是為了把持軍權(quán)……”
大渝自開國以來歷代皇帝不說文治武功，但也精通齊射，先帝更是親上戰(zhàn)場奪下過秦楚之地，而如今的皇帝因自幼體弱，武功不行。
這流言便是戳中皇帝痛處，也難怪皇帝如此在意。
“將士出征為的不就是戰(zhàn)無不勝？若非祖父在外征戰(zhàn)守住大渝國門，南詔的鐵騎只怕早已踏破天門山?！苯蠘房粗实壑活檻嵟睦镉痔砹藥追趾?，“莫不是祖父要為了掩蓋功勞故作戰(zhàn)?。俊?/p>
“那姜家男兒皆上戰(zhàn)場你又如何說？”皇帝逼仄的目光緊盯著姜合樂。
姜合樂也未曾膽怯，迎上皇帝的目光，不答反問：“皇帝舅舅是覺得戰(zhàn)場是什么好的去處嗎？”
皇帝陷入沉默，姜合樂卻似是追憶般言語：“舅舅未曾上過戰(zhàn)場，合樂明白。但是合樂曾隨祖父征戰(zhàn)，舅舅可知戰(zhàn)場何等兇險？”
她不等皇帝回答，繼續(xù)道：“那年合樂十一歲，自恃武功不錯偷偷隨著祖父去了戰(zhàn)場，兩軍交戰(zhàn)箭如雨下，祖父不放下臣女，還曾派人隨身護衛(wèi)，饒是如此，臣女也難逃重傷，還身負劇毒。若非……若非命大如今只怕早已沒命。”
“如今雖僥幸保命，卻終身離不得湯藥?！苯蠘芬娀实鬯朴袆訐u，一鼓作氣，“祖父每每離開都城，臣女都驚心不已，生怕傳來噩耗。臣女回來后也曾與祖父爭執(zhí)，為何出戰(zhàn)的皆是我姜家男兒，陛下可知祖父是如何回答的？”
皇帝瞧著姜合樂的模樣，忽地想起前些日子姜家二小姐成親，那姻緣本該是姜合樂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姜合樂勾起嘴角：“祖父說，陛下將軍權(quán)交與姜家是對姜家的信任，為了陛下也要守好大渝國門，護住百姓安寧?！?/p>
“臣女明白祖父的心意，何況這大渝還是舅舅的大渝，臣女與舅舅是一家人，祖父與舅舅自然也是，一家人不該這般見外才是。”
聽到這話，皇帝的目光閃了閃，想起自己還是皇子之時，因大姐嫁入姜家時常前往姜家，姜家待他亦是如同親子，并未因他是皇子而有半分區(qū)別對待。
他自幼不受重視，若非姜家扶持斷做不到今日的位置，曾經(jīng)他也把姜家當做自己最堅實的后盾，什么時候開始這份信任變成了猜忌他也不知道。
許是一次又一次，世人只知姜家男兒善戰(zhàn)，稱頌的皆是姜家滿門功績，他這個皇帝在姜家兒郎面前都黯淡無光。
“這些流言，臣女也并非沒有聽過，祖父更不用說，朝臣們表面待祖父恭敬，實則背地里不知怪過他多少回，說他搶了他們功績?！?/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