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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融宏集團(tuán)和八億美金的項目
作者:姜遠(yuǎn)方   |  字?jǐn)?shù):10675  |  更新時間:2012-11-23 17:02:09  |  分類:

官場財經(jīng)

丁江明白跟高層人士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是要有一定技巧的,這個時候光靠金錢并不一定能夠達(dá)到通關(guān)的目的,再說這些高層的眼界廣闊,所經(jīng)手的都是巨額的財富,所以你想用錢來滿足他們似乎難度很高。要想跟他們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關(guān)鍵就不能在于錢,而是在于投其所好,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想法打動其心。所以他首先要摸清賈昊的喜好。

陳徹離開海川市后不久,他的工作團(tuán)隊就來了。由于曲煒要求盡一切力量和融宏集團(tuán)合作成功,傅華也不得不留在海川,參與了合作談判。

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談判,陳徹的工作團(tuán)隊專業(yè)性很強(qiáng),方方面面的問題都想到了,他們是為商人服務(wù)的,每一步都想把融宏集團(tuán)的利益最大化。反過來,曲煒的工作團(tuán)隊都是官員,他們也有自己不可逾越的原則底線。

所以兩方面必然有沖突的時候。

出價,還價,強(qiáng)硬,妥協(xié)。這一場拉鋸戰(zhàn)足足進(jìn)行了一個月,終于形成了一份雙方都可以接受的框架協(xié)議。陳徹的工作團(tuán)隊拿著這份框架協(xié)議回去跟董事會請示去了,傅華也被曲煒赦免,得以返回海川市駐京辦。

雖然只是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并不長,可是這一次回到駐京辦的傅華已經(jīng)和剛上任時的神態(tài)大有不同了。剛上任時的傅華還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所以他當(dāng)時是抱著一種謙卑和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到駐京辦的。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成了一件足以讓人稱羨的工作,他有了充足的底氣和自信。就是駐京辦的其他工作人員看傅華的眼神也有所不同了,林東在他面前變得更加諂媚,因為現(xiàn)在他在駐京辦如日中天,地位變得不可撼動了。至于詩人羅雨更是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傅華,他覺得傅華領(lǐng)導(dǎo)下的駐京辦肯定會大有起色的。

傅華在駐京辦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把電話打給了郭靜,郭靜應(yīng)該算是海川市和融宏集團(tuán)合作成功的第一功臣,他想把好消息第一個通報給她。

電話通了,傅華說:“郭靜,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融宏集團(tuán)已經(jīng)決定將一個8億美金的項目投在海川市?!?/p>

郭靜淡淡地笑了笑:“那恭喜你們了?!?/p>

傅華笑笑:“這個真是要謝謝你了,沒有你給我陳徹到北京的消息,這一切都無從談起了?!?/p>

郭靜淡然地說:“我那只是順?biāo)饲?,關(guān)鍵還是你的努力?!?/p>

傅華說:“沒有你的消息,我再努力也沒有用。是這樣,我上次不是說過要請請你們夫妻嗎,你看你們什么時間有空?”

郭靜遲疑了一下,似有為難之處,說:“你這份心意我領(lǐng)了,請客算了吧。”

傅華說:“那怎么能算了,再說我也很想認(rèn)識一下你先生啊?!?/p>

這些天傅華在心里也理順過他跟郭靜的關(guān)系,他知道一味地回避其實也不是個辦法。既然回避不了,那還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來往,不過來往的前提不再是他和郭靜倆人之間,而是他要跟郭靜的家庭交朋友。

郭靜笑笑:“一個商人而已,有什么好認(rèn)識的,再說他也不一定有時間?!?/p>

傅華說:“你就幫我約一下又何妨,時間看他的安排,地點也由他來定?!?/p>

郭靜說:“那我約約試試,人家可是忙人,我可不一定約得到?!?/p>

傅華從郭靜的語氣中聽出了她對丈夫的不滿,不過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他一個外人不好置辭,只是笑了笑說:“那我等你電話?!?/p>

當(dāng)晚,傅華來到了張凡家,他沒忘記丁江父子想要他找張凡引見賈昊一事。

傅華先跟張凡匯報了融宏集團(tuán)投資海川的事情,張凡聽完,笑著說:“這個陳徹城府極深,神鬼難測,你能搞定他,確實是不容易?!?/p>

傅華笑著說:“老師,你對這個陳徹的看法真是太精準(zhǔn)了,這人確實有點神鬼難測,我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他最終為什么選擇海川。你說他不信那支兇簽吧,他又很珍重地保存了起來;你說他信這支兇簽吧,他又不應(yīng)該選擇海川。這兩者的矛盾之處讓我百思不得其解?!?/p>

張凡笑了:“你是不明白其中的訣竅,明白了其中的訣竅,事情就會變得簡單了。我想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于他曾經(jīng)抽過相同的簽,這支簽就契合了以前某種情境,讓他反而堅定了選擇海川的信心。”

“對呀?!备等A腦海中一下子敞亮了,還是張凡見多識廣,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肯定是這支簽契合了某種陳徹獲得過成功的情景,這才讓他抽到兇簽不但不沮喪,甚至還會以為這是神靈對他選擇海川的支持。

傅華笑了:“老師,你這一句話讓我茅塞頓開?!?/p>

張凡說:“你只是沒想到而已。對了,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傅華說:“我想等融宏集團(tuán)的事情塵埃落定,就著手重新更換一下駐京辦的辦公場地?!?/p>

張凡笑了,說:“你可以呀,融宏集團(tuán)的事情讓你有了要價的本錢了?!?/p>

傅華笑笑說:“原本曲市長就支持的,現(xiàn)在只是更好說話了而已。老師,您跟賈昊之間還有聯(lián)系嗎?”

張凡聽傅華提起賈昊,愣了一下,抬頭看了傅華一眼,問道:“你找賈昊有什么事情嗎?”

傅華說:“是這樣,我們海川市的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想要上市融資,因此想托我找賈昊詢問一下相關(guān)上市的細(xì)節(jié)。”

張凡說:“詢問細(xì)節(jié)?不是這么簡單吧?你們的曲市長倒是慧眼識人,現(xiàn)在看來沒有比你更適合做這個駐京辦主任的了?!?/p>

傅華看出了張凡似乎并不愿意引見賈昊給自己認(rèn)識,就問道:“老師,是不是您有什么為難的地方?要是為難,我就把這件事情給推掉算了。”

張凡搖了搖頭:“我倒沒什么為難之處,只是現(xiàn)在的賈昊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跟我讀書做學(xué)問時的那個賈昊了?!?/p>

傅華問道:“他現(xiàn)在對老師您不尊重嗎?”

張凡笑笑說:“尊重,不但尊重,還是特別的尊重。你可別忘了,我張凡也算國內(nèi)經(jīng)濟(jì)學(xué)界的一分子,我們現(xiàn)在的中央高層很重視科學(xué)治國,常常找我們這些老朽去講講課,問問經(jīng)濟(jì)發(fā)展之道之類的?!?/p>

傅華知道,張凡是國內(nèi)經(jīng)濟(jì)學(xué)界市場派的代表人之一,他的觀點和看法現(xiàn)在很受主流重視,對于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想來賈昊也是不敢不尊重的。

張帆接著說道:“可是那種尊重不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而是一種功利性很強(qiáng)的尊重。傅華啊,你非得找賈昊不可嗎?”

傅華笑笑:“既然老師不愿意跟賈昊打交道,那就算了吧?!?/p>

張凡看了傅華一眼,問道:“你是不是答應(yīng)那家企業(yè)什么了?”

傅華說:“也沒有答應(yīng)什么了,我只是說會盡力幫忙。”

張凡說:“那你打算怎么跟那家企業(yè)交代?”

傅華說:“我看看再找找別的關(guān)系吧,他們總歸求到了我,我什么都不做也不好,要是再不行也只好推掉了。”

張凡說:“這樣反而不好,如果被賈昊知道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不出面他反而會生疑,到時候就是這家企業(yè)能過會,他也會想辦法卡住,這樣反而會害了那家企業(yè)。算了,君子坦蕩蕩,我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我給你出面跟他打個招呼,他如果愿意見你,你自己再來安排?!?/p>

傅華感激地說:“老師,謝謝您這么為我著想?!?/p>

張凡笑笑:“跟我客氣什么。傅華啊,我給你引見可以,不過我希望你不要過多地參與進(jìn)去。京城這灣水很深,我可不希望你嗆著?!?/p>

傅華點了點頭:“我會記住老師的話的。”

過了一天,張凡打來了電話,給了傅華一個電話號碼,說已經(jīng)跟賈昊打過招呼了,賈昊讓傅華打電話給他。

傅華不敢怠慢,連忙打了電話給丁江,說了張凡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賈昊,賈昊讓自己跟他聯(lián)系的情況。

丁江高興得哈哈大笑:“老弟,你一出手果然非同凡響。好!”

傅華說:“你別光顧著高興,我打電話給賈昊要怎么說?”

丁江笑笑說:“你就跟他說我們想當(dāng)面請教一下公司上市的事情,我馬上買機(jī)票,明天就會到北京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見他?!?/p>

傅華說:“那我明天等你到了再打電話吧?”

丁江說:“別呀,趁熱打鐵,你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他,我想這些大人物的時間不好約,今天他一定不會有時間的?!?/p>

傅華笑笑:“那好吧?!?/p>

傅華就撥通了張凡給的那個號碼,一個男人在電話那一頭很冷漠地問道:“哪位?”

傅華連忙通報了自己的情況,說了是張凡老師給自己的這個號碼。

男人一下子變得熱情了起來:“原來是小師弟啊,我就是賈昊。你的情況老師都跟我說了,現(xiàn)在在海川市駐京辦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張凡事先給傅華打了預(yù)防針的緣故,反正傅華對賈昊驟然從冷漠變得十分熱情感到很別扭,心說這個人果然有些虛偽。他笑了笑說:“對啊師兄,我現(xiàn)在來北京發(fā)展,還望您多加關(guān)照?!?/p>

賈昊笑笑:“這個自然,我們都是張老師的弟子,應(yīng)該互相關(guān)照的。說吧,找我什么事?”

傅華說:“是這樣,我們海川市有一家天和房地產(chǎn)公司,他們老總想要股票上市交易,就想跟師兄當(dāng)面請教一下應(yīng)該如何操作。”

賈昊說:“哦,是這樣啊,那個老總在北京嗎?”

傅華說:“他明天就到,不知道師兄什么時候有空能見見他?”

賈昊說:“那就后天晚上七點半吧?!?/p>

傅華問道:“那去什么地方碰面呢?”

賈昊說:“那就老舍茶館吧,那里后天晚上有京劇彩唱,據(jù)說有名家表演四郎探母?!?/p>

放下電話,傅華趕緊讓劉芳去老舍茶館訂票,一會兒劉芳就電話預(yù)訂了老舍茶館三層西大廳第一排的三號桌,票價380元。

第二天,丁江帶著丁益到了北京,傅華派車將他們接到了駐京辦事處,傅華看到丁益一起來了,心知丁江急于將兒子推上臺面的苦心,他在這樣一個結(jié)識上層的時候?qū)鹤訋恚窍胱寖鹤佣嘁娨娛烂?,認(rèn)識一下權(quán)勢人物,為將來接班做準(zhǔn)備。

傅華將跟賈昊接觸的情況跟丁江作了匯報,聽完之后,丁江疑惑地說:“賈昊怎么定下來去看京劇?他喜好京劇嗎?按照他的年紀(jì)不應(yīng)該啊?!?/p>

丁江明白跟高層人士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是要有一定技巧的,這個時候光靠金錢并不一定能夠達(dá)到通關(guān)的目的,再說這些高層的眼界廣闊,所經(jīng)手的都是巨額的財富,所以你想用錢來滿足他們似乎難度很高。要想跟他們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關(guān)鍵就不能在于錢,而是在于投其所好,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想法打動其心。所以他首先要摸清賈昊的喜好。

傅華笑了:“這是他要去看的,可不是我自作主張。再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這與年紀(jì)沒關(guān)系的?!?/p>

丁江笑了笑說:“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流行元素瞬息萬變,京劇已經(jīng)逐漸淡出了主流媒體的關(guān)注焦點,日漸式微,我以為只有我這個年紀(jì)以上的人才會喜歡京劇呢?!?/p>

傅華笑著說:“也許現(xiàn)在流行復(fù)古風(fēng)呢?!?/p>

丁益笑了:“看來傅哥對流行時的把握度很高啊?!?/p>

傅華笑笑:“管他呢,反正這是賈昊自己點的,我們?nèi)ヅ闼磻蚓褪橇?。對了,兩位?zhǔn)備下榻哪里?”

丁江說:“公司已經(jīng)預(yù)訂了昆侖飯店。老弟,我不是嫌棄你們駐京辦,不過你這里確實太過于簡陋了。”

傅華笑笑說:“我知道我這里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一會兒我派車送你們過去?!?/p>

丁江就和傅華約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然后去了昆侖飯店。

第二天,傅華和丁江父子七點一刻就到了老舍茶館門前,傅華撥通了賈昊的手機(jī):“師兄,我已經(jīng)在老舍茶館門前了?!?/p>

賈昊笑笑說:“哦,你已經(jīng)到了,我七點半準(zhǔn)時到。”

傅華跟賈昊還從未謀面,他怕錯過,就問:“那我怎么知道師兄來了?”

賈昊說:“我的車號是京Axxxxx。”

三人在汽車?yán)锏鹊搅似唿c半,賈昊的車就到了,看來這是一個很守時的人,傅華心里有了一絲好感。

車停穩(wěn)后,車門打開,一男一女下了車。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中等個子,一身休閑打扮,精瘦,戴一副圓框金絲邊眼鏡,頭頂?shù)念^發(fā)有些禿,發(fā)際明顯后退,看上去一副典型的官僚樣子。

那個女人卻是一副黑超罩面,看不清楚黑超下面的面容,不過遠(yuǎn)遠(yuǎn)看去身材苗條,衣著時髦,舉止之間自有一段風(fēng)情在。想來也是一位時髦俊俏的女郎,只是不知道她跟賈昊之間的關(guān)系。

傅華和丁江、丁益三人連忙迎了過去,傅華先問道:“是賈師兄嗎?”

賈昊微笑著伸出手來跟傅華握手,說:“小師弟一表人才啊?!?/p>

傅華說:“師兄夸獎了,這是我們海川市天和房地產(chǎn)公司的丁江董事長,這位是他的公子丁益副總經(jīng)理?!?/p>

丁江父子分別跟賈昊握手問好。

賈昊指了指身旁的女伴,說:“這是我朋友小文?!?/p>

賈昊并沒有介紹小文的職業(yè)和倆人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想傅華三人了解具體的情況。傅華等人的關(guān)注中心在賈昊身上,因此對小文也就沒十分的留意。

小文微笑著跟三人握了握手,問了好。

寒暄完畢,傅華說:“師兄,座位都訂好了,我們進(jìn)去吧?!?/p>

賈昊說:“好的?!?/p>

五人走進(jìn)了老舍茶館,茶館的門面很簡樸,門廳沒有豪華雅座,只在玄關(guān)掛一張節(jié)目單。沿古舊的木樓梯扶欄而上,樓道上掛滿了字畫和照片,櫥窗里擺著各式工藝茶具,精巧雅致。傅華要領(lǐng)著賈昊等人往里走,就沒有時間駐足細(xì)看。

上得三樓,眼前便是數(shù)十張整齊排列的八仙桌,一色的仿紅木高背椅;頂棚掛著四行十六盞八角宮燈,很像是一個辦喜宴的宴會大廳;八仙桌之外的兩廂,一邊是出售紀(jì)念品的柜臺,一邊擺設(shè)著瓷器、古玩;大廳的廊柱都裝飾著雕花窗格,顯得古韻十足,頗有傳統(tǒng)的意味。

大廳正面有一個不大的舞臺,藍(lán)天白云做天幕,襯托著圓門籬墻,簡潔明快。臺眉鑲鏤空花格,兩邊掛一對木刻楹聯(lián),上寫“振興古國茶文化,扶植民族藝術(shù)花”,金字黑底,格外醒目。

五人到了第一排的第三桌坐下,便有堂倌過來,在桌上滿滿地擺上了豌豆黃、驢打滾、艾窩窩、糖果卷、沙琪瑪?shù)缺本┲男〕浴C咳嗣媲岸松狭艘煌肷w碗茶,堂倌報茶名為“大佛龍井”,產(chǎn)自浙江新昌,是近年來聲譽(yù)鵲起的名茶。

傅華掀開了蓋碗,見茶湯碧綠鮮亮,喝了一口,滋味清醇甘爽,果然是龍井茶中的上品,比起西湖龍井絲毫不差。

演出開始,魁梧的男主持從圓門登臺,他像老北京茶館的跑堂一樣,搖著京步,把茶巾往肩上一甩,先來一段開場白,京腔京韻,詼諧幽默,頓時引得滿場喝彩。

見人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臺上,小文這時才將黑超墨鏡摘了下來,傅華甩眼一看,不由愣了一下,這副面孔太熟悉了,這個小文竟然是有名的電影明星文巧,她近年參演的幾部電影都風(fēng)靡大江南北,很受觀眾喜歡。難怪她會戴著黑超墨鏡露面,不然的話整個茶館中的人就不會看臺上,目光只會聚集在她的身上了。

沒想到這賈昊居然跟文巧是朋友,而且倆人的神態(tài)似乎還很親密,應(yīng)該不止朋友那么簡單。

鑼鼓響起,四郎探母第一場坐宮正式開始,楊延輝和鐵鏡公主相繼登場。傅華看賈昊全神貫注跟隨著臺上的人物唱的節(jié)奏手指點擊著桌子,便知道他是真的喜歡京劇。

坐宮是講楊四郎延輝在宋、遼金沙灘一戰(zhàn)中,被遼擄去,改名木易,與鐵鏡公主結(jié)婚。十五年后,四郎聽說六郎掛帥,老母佘太君也押糧草隨營同來,不覺動了思親之情。但戰(zhàn)情緊張,無計過關(guān)見母,愁悶非常。公主問明隱情,盜取令箭,四郎趁夜混過關(guān)去,此劇是生、旦唱腔成就較高的傳統(tǒng)戲之一。

傅華的母親喜歡京劇,晚年更是因為疾病,京劇成了她唯一的娛樂,耳濡目染之下,傅華多多少少也懂一點京劇。他雖然不知道臺上表演的演員有什么來頭,卻聽得出表演楊延輝的演員的唱腔流派,這是一種典型的楊派老生,講究把聲音往前打,不像其他流派聲音靠后,就像很多高腔,聲音雖然是上去了,但是不打遠(yuǎn)。余派老生以前戲迷們給起了個外號叫做“余六排”,意思是當(dāng)時沒有話筒的條件下,只有前六排的觀眾能聽清楚。而楊派老生則不同,他們的中、低音是強(qiáng)項,而且聲大,最后一排的觀眾都能聽得很清楚。正所謂“氣沉于底,聲灌于頂”。

臺上楊延輝西皮快板唱道:“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淺,賢公主又何必過于歉言。楊延輝有一日愁眉得展,也難忘賢公主恩重如山?!?/p>

鐵鏡公主(西皮快板):“說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淺,咱與你隔南北千里姻緣……”

高潮到了,臺上大鑼連打“串錘”,起西皮快板。楊四郎撩袍挑袖,站立于宮門,心神激蕩地唱道:“公主去盜金鈚箭,好到宋營拜慈顏。扭轉(zhuǎn)頭來叫小番!”

“小”字一出,聲腔急速上翻,其“番”字如離弦之箭,直射清空,在高八度音區(qū)上迸發(fā)出又亮、又長、又足的激越之聲來,充分抒發(fā)出了四郎延輝回營探母刻不容緩的情感。

賈昊忍不住一拍桌子大聲叫道:“好!”此時全場的氣氛被烘熱起來,滿堂喝彩,掌聲不絕。

傅華知道這個叫小番就是京劇中有名的“嘎調(diào)”了,很多老票友聽坐宮這一段,就專聽這一口,這也是評價一個演員水準(zhǔn)高低的重要標(biāo)志之一。

小番叫完,坐宮一折基本結(jié)束,下面的節(jié)目就是一些京韻大鼓魔術(shù)之類的,賈昊便顯得意興闌珊,看了看傅華和丁江父子,說:“我們?nèi)ニ暮喜柙鹤??!?/p>

這個表演大廳太過于喧鬧,并不適合談話,丁江巴不得離開,連忙說:“好?!?/p>

五人去了四合茶院,這里跟表演大廳又是另外一種局面,古琴聲聲,顯得十分幽靜,選了一個包間坐下,賈昊說:“不好意思,這京劇是我個人的一點癖好,沒讓幾位悶著了吧?”

丁江笑著說:“怎么會,多好聽啊?!?/p>

賈昊又看了看傅華,笑著問:“小師弟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不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吧?”

傅華笑了:“這是我們的國粹,多好啊。今天這個楊延輝很不錯,唱出了楊派老生特有的蒼勁和雄渾,不過似乎功力稍顯不足?!?/p>

賈昊眼睛亮了:“小師弟也懂京?。俊?/p>

傅華說:“不敢說懂,稍知一二?!?/p>

賈昊說:“我聽過這個劉越唱過幾次了,每次總感覺他唱腔有什么問題,可又總說不出來。小師弟知道問題的所在嗎?”

傅華笑笑:“我就是隨口一說,師兄別當(dāng)真?!?/p>

賈昊說:“不然,我也總感覺這個劉越有不足之處,小師弟還是說說看?!?/p>

傅華說:“那我就班門弄斧了,這個劉越唱的勁道是夠了,可有點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的勁頭,底下沒有氣托著,很多音太努,技巧方面稍顯不足。”

賈昊叫了一聲:“對呀,楊派老生發(fā)聲深沉渾厚,行腔與吐字力求穩(wěn)重蒼勁,不浮不飄,如寫字之筆筆送到。唱腔簡潔大方,雖少大幅度的起伏跌宕,卻于細(xì)微處體現(xiàn)豐富的旋律,細(xì)膩而不瑣碎。細(xì)品起來,這個劉越唱得真像師弟說的,很多地方是硬頂上去的,缺乏細(xì)膩?!?/p>

傅華笑笑說:“好了,師兄,我們不要再談京劇了,這樣下去會冷落了文小姐的?!?/p>

文巧見提到了自己,笑了笑說:“沒事,你們談得挺有意思的?!?/p>

傅華笑著說:“師兄你不應(yīng)該啊,文小姐這樣的大明星你也不好好介紹一下,讓我們幾乎對面不識,怠慢了文小姐?!?/p>

文巧呵呵笑了:“傅先生客氣啦,我不過是參演了幾部電影而已,也是平常人。昊哥跟我很談得來,彼此拿對方當(dāng)好朋友,因此也不需要著重介紹?!?/p>

丁益笑笑說:“文小姐豈止是參演過幾部電影,你的那部天幕演得相當(dāng)不錯,很感人。”

文巧笑笑:“丁先生看過天幕?”

丁益說:“天幕轟動一時,我當(dāng)然看過?!?/p>

傅華在一旁卻聽出了文巧語氣中的意味,她稱呼自己和丁益都是先生,稱呼賈昊卻是昊哥,彼此之間的親密溢于言表,看來絕非談得來那么簡單。

丁江在一旁也看出來了賈昊和文巧之間的關(guān)系不簡單,他是老江湖,腦筋馬上就轉(zhuǎn)到了文巧身上,便笑著問道:“有件事我想問一下,不知道文小姐下個月有沒有檔期?”

文巧看了丁江一眼,問道:“丁董問這個干什么?”

丁江笑笑說:“是這樣,下個月我們公司有一個大樓盤要開盤,公司有意做一次盛大的宣傳活動,想邀請一位像文小姐這樣的大明星出席。今天正好幸運地碰到了文小姐,因此冒昧問一下?!?/p>

文巧心知自己雖然也算是影視圈不小的一個腕兒,但今天這個局面丁江真正的目的是在賈昊身上,沒有賈昊她就是再大的大腕兒,丁江也不一定會搭理她,就看了賈昊一眼,問道:“昊哥,這合適嗎?”

賈昊似乎很滿意文巧征求自己意見的舉動,他溫柔地笑了笑,說:“怎么不合適,這是人家丁董的正常商業(yè)活動,如果沒有檔期,小文你就去一趟吧?!?/p>

文巧見賈昊答應(yīng)了,便笑著對丁江說:“那我就謝謝丁董了,檔期的問題我給你個電話,回頭您跟我的經(jīng)紀(jì)人談一下吧?!?/p>

丁江就讓丁益記下了電話號碼,他很高興賈昊同意文巧去參加天和公司的開盤活動,這說明賈昊對自己有好感,這才讓他的紅粉知己參與天和的商業(yè)活動。

一條良好的溝通渠道就此建立了。

傅華在一旁心里暗自稱贊丁江這只老狐貍手腕的高超,什么有意做一場盛大的宣傳活動,天和房地產(chǎn)公司算是海川市的名牌企業(yè),聲譽(yù)卓著,他們的房產(chǎn)向來是海川市的搶手貨,不用宣傳也很快就會賣光,又怎么會需要做什么宣傳活動,要通過文巧討好賈昊才是真的。賈昊也是,丁江這么明顯的賄賂都不拒絕,看來也不是一個潔身自好之輩,張凡對他的看法倒也不無道理。

余下的時間,大家都在圍著文巧談?wù)撘恍蕵啡Φ陌素?,哪個明星最近參演了什么什么大片,誰跟誰又分手了,誰跟誰又在一起了,大家似乎都忘了這個聚會是以丁江想要請教某些公司股票上市交易的規(guī)定做名義才召集起來的。

有美女在場,時間過得很快,賈昊看了看手表,說:“已經(jīng)十點多了,我明天上午還有個會,是不是就此散了?”

丁江說:“行啊,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今天就玩到這里吧,不耽擱賈主任休息了?!?/p>

丁益就去結(jié)賬,丁江和傅華一起送賈昊和文巧離開,上了車,賈昊將車窗降了下來,對傅華說:“小師弟,你剛到北京來發(fā)展,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一定會盡力幫忙的。就是沒事,也可以到我那兒聊聊,相信我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的?!?/p>

傅華看得出來,賈昊這幾句話說得還是很真誠的,便笑著說:“那我就先謝謝師兄了?!?/p>

“跟我客氣什么,對了,”賈昊又轉(zhuǎn)頭對丁江說,“丁董,我后天上午有時間,你到我辦公室來吧,我們談?wù)劰旧鲜行枰⒁獾膯栴}?!?/p>

丁江笑著點了點頭,說:“我后天上午一定登門拜訪?!?/p>

賈昊說:“那回見了?!本桶l(fā)動汽車,離開了。

看賈昊離開,丁江笑著拍了拍傅華的肩膀:“老弟,你今天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我聽了這么多年的京劇,也沒聽出今天這個楊延輝唱得還有問題,看來這個賈昊很欣賞你啊?!?/p>

傅華笑笑說:“湊巧而已?!?/p>

這時丁益結(jié)完了賬走到了倆人身邊,笑著說:“什么湊巧,我今天是跟傅哥又學(xué)了一招啊。”

傅華說:“別笑話我了,我那是虛招,倒是丁董邀請文巧這一手很高,一舉兩得啊?!?/p>

丁江說:“這還是需要感謝老弟你啊,沒你從中牽線,賈昊估計連見都不會見我。正好,今天提到了我們公司開盤,丁益啊,回頭你選一套好一點的房子,把手續(xù)什么都辦好,給你傅哥送到北京來?!?/p>

傅華笑著搖了搖頭:“丁董,這我可不敢接受,我介紹你認(rèn)識賈昊,不過是舉手之勞,什么時候方便你請我吃頓飯就可以了,房子嘛就免了。”

丁江說:“老弟送我這么大的人情,一頓飯怎么可以呢?”

傅華笑笑說:“你如果真的過意不去,可以請我吃一頓好的嘛?!?/p>

丁江說:“房子你不要我也不勉強(qiáng),這份人情我記下了。至于你想吃頓好的,老弟幫我們天和操了這么多心,請老弟吃頓飯本來就是應(yīng)該的,說吧,你想吃什么?”

傅華知道這頓飯不好再推辭了,否則丁江會覺得他在推三阻四,不給面子,人情世故上說不過去,就笑笑說:“北京這地方我初來乍到,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只是聽說北京烤鴨和東來順涮羊肉不錯,丁董覺得哪家不錯,就在哪家請吧?!?/p>

丁江笑了:“老弟啊,烤鴨和涮羊肉算什么啊,對北京的美食你還需要多了解一下,這應(yīng)該也是你駐京辦主任的職責(zé)之一吧?!?/p>

傅華說:“那丁董定地方吧,我跟著您去開開眼界?!?/p>

丁江說:“那這樣,明天我正好沒事,我們?nèi)コ宰T家菜吧。”

傅華知道譚家菜,譚家菜又稱官府菜,榜眼菜,清末就已聲名卓著,留下了“食界無口不夸譚”之譽(yù)。這個“譚”,指的便是廣東南海人譚家浚。此人在同治十三年考中榜眼入翰林,后督學(xué)四川,又充任江南副考官,一生酷愛珍饈美味。清代,官員們經(jīng)常相互宴請。譚家浚的家宴,皆由他親自安排,受到贊美。其子譚瑑青對飲食的講究更勝于父。譚家的女主人都善烹調(diào),并經(jīng)常不惜重金禮聘京師名廚于家,不斷汲取各派烹飪之長,成功地將南北菜系融于一爐,最終形成了獨具一格的譚家菜。

北京做譚家菜的飯店有幾家,據(jù)說都是從譚家出來的人開的,傅華也曾經(jīng)在一家酒樓吃過一次,倒也沒覺得特別好,不過既然丁江提出來了,他也沒有反對的必要,還是將這頓飯吃了,趕緊把這段事情應(yīng)付過去好了,否則丁江不知道又要送自己什么東西了。雖然傅華知道丁江這是好意要還自己人情,可是傅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公務(wù)人員,如果收受了丁江送的東西,那就是受賄,是不為組織紀(jì)律所允許的。

傅華說:“好哇,那我就跟著丁董去享受享受吧?!?/p>

第二天,丁江帶著傅華、丁益來到了北京飯店C座七樓譚家廳,傅華看來到了北京飯店,知道今天這頓飯與他在那一家吃的肯定不同,北京飯店是五星級的,半圓的窗戶,豪華典雅的陳設(shè),是一個絕對顯擺的地兒。

坐定之后,丁江也沒詢問傅華,自顧地點了清湯燕菜、黃燜魚翅、蠔油鮑魚、羅漢大蝦、柴把鴨子、罐燜鹿肉、五彩素燴、草菇蒸雞、清蒸豉油魚等菜。

傅華笑笑說:“丁董,太豐盛了?!?/p>

丁江說:“這都是招牌菜,來北京飯店是一定要嘗嘗的?!?/p>

傅華心說這些菜本身的材料都不便宜,加上在五星級酒店,做出來肯定價格不菲,也就是你這個大老板財大氣粗,換了別人誰會點這么多?

傅華笑笑:“那真是要感謝丁董的盛情款待了。”

丁江笑著說:“老弟啊,比起你幫我的忙,這實在算不上什么,就不要客氣了,待會兒你一定要好好品一下黃燜魚翅,這里的黃燜魚翅可是頂尖的,是我吃過做魚翅做得最好的?!?/p>

因為有丁江的特別提醒,傅華便對上來的黃燜魚翅格外留意,不過這黃燜魚翅也沒讓傅華失望。傅華跟隨曲煒多年,魚翅不知道吃過多少,大多數(shù)時候的魚翅做的都是寡而無味,跟高湯吊出來的粉絲無異,可這譚家菜的魚翅,那金黃透亮的顏色,醇厚汁濃的味道,軟爛滑糯的質(zhì)地,確實展現(xiàn)出了魚翅的美味,令傅華贊嘆不已。

丁江笑著說:“我沒騙你吧老弟?”

傅華笑著說:“確實美味。”

丁江說:“跟你說老弟,這里才是最正宗的譚家菜,傳承自譚家浚的家廚彭長海。這個黃燜魚翅,選料一定要選產(chǎn)自菲律賓的呂宋黃,翅中有一層像肥膘一樣的肉,翅筋層層排在肉里邊,膠質(zhì)豐富,質(zhì)量上乘。烹飪魚翅的湯一定要用料十足,整雞、整鴨、豬肘、干貝、金華火腿等熬清湯的材料必須都有,這樣方能保證湯清而味濃、鮮美至臻。然后還需要在火上燒靠六七個小時,使魚翅的質(zhì)地極其軟糯,味道才會異常鮮美。我每次到北京,這個黃燜魚翅是一定要來吃的。”

傅華心說這樣做下來,這碗黃燜魚翅要多少錢呢?這還真是平常人吃不起的美味。忽然想到這譚家廳環(huán)境優(yōu)美,菜肴高檔美味,請郭靜夫妻倒是可以安排在這里。

按說沒必要安排在這么高檔的地方,可這是要請郭靜的丈夫,據(jù)說郭靜的丈夫家庭背景雄厚,傅華不想在他面前失了面子。

傅華也是一個平常人,他有著平常人一樣的競爭心和妒忌心。潛意識當(dāng)中,他對這個得到了郭靜的男人是有著幾分?jǐn)骋獾?,雖然當(dāng)初是他自己放棄了郭靜。他選擇北京飯店,實際上是想告訴那個得到郭靜的男人,他傅華混得也不差,可以在北京的一流餐廳請他們吃飯。

雖然事后想起這件事情,傅華也覺得自己膚淺和可笑,但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選擇北京飯店請客想法的當(dāng)時,他認(rèn)為這想法是很適當(dāng)?shù)?,甚至他還有些感謝丁江,感謝丁江領(lǐng)自己去了這么個高檔的地方,讓他有了可以請郭靜夫妻吃飯的地點,否則他可能真要請郭靜夫妻去吃烤鴨或者涮羊肉,那可是有些掉份兒。

從打電話發(fā)出邀請給郭靜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郭靜始終沒再打來電話,傅華感覺到了郭靜似乎不太情愿帶丈夫來見自己,這讓他處境變得有些尷尬,既然已經(jīng)發(fā)出了邀請,按理說應(yīng)該追問一下對方的具體安排,可又明知道郭靜心里不情愿,這讓他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今天這北京飯店一行,倒是給了傅華一個很好的話頭,讓他覺得可以打電話給郭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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